冯盛依旧趴在木马上，虽然程公公已经告诉他可以起来了，虽然感觉不到屁股有多疼，可他仍然没有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他现在脑袋里还是刚才李进忠被打时的画面，他此刻感觉自己屁股应该是血肉模糊的。

一想到这，冯盛屁股不自觉的又一紧，突然听见身下传来哗哗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只见一道如瀑布状的细流从木马上滴滴答答淌下，这流水淡黄色，冒着热气。

“冯公公失禁了。”打板子的太监说道。

冯盛一听这话，脸瞬间就红了，原来这水竟然是自己尿的，因为太监被阉割了的，所以撒尿成瀑布状。

他这是被吓尿了，这对于一个大小伙子来说可是很丢人的事情，他趴在木马上更起不来了，这次不是吓的，而是羞的。

“帮冯公公起来。”站在旁边的程公公命令道。

“冯公公，小的帮你。”打板子的太监说着把冯盛从木马上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把他立到地上。

冯盛很想站起，可腿很不听使唤，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

“别怕，冯公公，已经完事了。”程公公扶着冯盛安慰道。

“冯公公，小的给您提上裤子。”打板子的太监说着把冯盛的裤子提上，系好腰带。

“见笑了。”冯盛声音颤抖的说道，他现在缓过来一些。

“正常，来慎刑司受刑的，哪个有好过的，别放心上。”程公公边给冯盛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边说道。

“我咋没感觉疼啊？”冯盛疑惑地问道。

“各人的罪过不同，所以感受也不一样，不过我们打的板子可都是一样的哦，冯公公莫要误会，也不要出去乱说。”程公公一脸严肃地回答道，他警告着冯盛，怕他胡乱说。

“小的明白，多谢了，多谢了。”冯盛说着就要下跪。

“免了，免了，这大雪的，别弄脏了衣服。”程公公拉起要跪下的冯盛道。

冯盛比这个程公公官级小，按理下跪也是正常的，可因为他是御前太监，最主要的是他深得皇上宠信，所以程公公还是很尊重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冯盛的。

“那小的就告辞了，有时间再过来道谢。”冯盛行礼后客气道。

“呵呵，冯公公最好是永远别来这里的好。”程公公笑呵呵地说道。

“哦？我这嘴啊。”冯盛说着拍了下自己的嘴，他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这里属于刑罚之地，来这的都是犯错之人，所以不来是最好了。

冯盛不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他不能回头，因为回头代表了走回头路，不吉利的。

他心想着赶快离开这里，可因为腿还有些软，所以走得不快，再加上这院子满是没小腿的积雪，所以他每迈出一步都是很吃力的，就像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一样，他此刻最想有根拐杖拄着。

好不容易走到了慎刑司的门口，冯盛再也走不动了，他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汗水，像身处三伏天一样。

歇了一会儿，冯盛开始走路，他还得去养心殿当差呢，那里一定是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呢，一想到这他加快脚步，向着养心殿走去。

冯盛边走边想，今天发生的这一幕真是令人费解，李进忠可是从四品的总管太监，而且正管着慎刑司，程公公他们这四个太监可是他的手下，他们竟然不顾上下尊卑，下了死手，看李进忠那伤情，应该是废了，这可是不合常情的。

慎刑司虽然是刑罚之地，可一般都是象征性的惩罚，多数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所以打板子都不重，可为什么就对李进忠下重手了呢？

冯盛又想，自己也是来受罚的，为啥就没被打那么重呢？难道是给了银子的缘故？可李进忠也给了啊，同样都是给了银子，待遇咋就不一样呢？

冯盛边走边想，可咋想都是想不通，走到养心殿时，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冯盛低着头走进养心殿，他此刻心里想的都是慎刑司的事情，对来往的太监都充眼不见，有几个太监跟他打招呼，他像没看见一眼，眼睛直勾勾的。

“冯盛，你个小崽子，找你一上午了，你跑哪去了？”迎面走来的吴书来拦住冯盛骂道。

“吴大总管吉祥。”冯盛赶紧行礼请安。

“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吴书来看着冯盛问道。

“啥？”冯盛问道，他还没缓过神呢，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我问你咋了？”吴书来又大声问了一遍。

“我咋了？挺好的啊。”冯盛看着吴书来，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这脸色难看得很，是不是病了？”吴书来摸了一下冯盛的额头问道。

“没，好着呢。”冯盛回答道。

“没病就赶快去明间门口伺候着吧，我这一天一夜都没睡了，也该换班了。”吴书来不耐烦地说道，他因为缺觉，脸色也不好看。

“是，大总管。”冯盛行了礼，转身离开。

“你等下。”吴书来突然冲冯盛喊道。

“大总管，有何吩咐？”冯盛站住转身问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一小天都干嘛去了呢，说，干嘛去了？是不是偷偷出宫了？”吴书来厉声地问道。

“我哪敢偷偷出宫啊，起来就去慎刑司领板子去了，这不刚从慎刑司回来嘛。”冯盛回答道，他一脸严肃，因为私自出宫是重罪，所以他要力证清白。

“打个板子要这么久？”吴书来不相信地问道。

“别提了，吓死我了，李总管被...”冯盛刚想说，又把话咽回去了，因为程公公说过不让他外说。

“说。”吴书来大喊道，他生气了，看神色也很急。

“唉，我现在一想起都害怕，李总管只被打了八个板子，就被打得晕死过去两次，屁股血肉模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冯盛同情道。

“你亲眼所见？”吴书来问道。

“当然是亲眼所见，也就离咱俩这么远，眼睁睁地看着呢，吓死我了，您说我脸色难看，应该就是吓的吧。”冯盛比划着距离回答道。

“好。”吴书来说道，他脸色瞬间开晴，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啊？”冯盛吃惊地看着吴书来，他的想法里，吴书来听见这事，应该跟自己一样悲伤，最起码也应该有点同情，可从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事不要向外说，记着。”吴书来命令道，他的脸色瞬间变成了严肃状。

“不说，不说，一想起就害怕，谁会四外去说。”冯盛说道。

“过去当差吧。”吴书来吩咐道，他脸色又变成了公事公办的平静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