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旭东轻声说道:“你点醒了我,你说蝼蚁尚且偷生,我又怎么甘心必死呢?”
朱合柳说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我会被发现么?”
“放心,如果这个办法会把你给害死,那我就不说了。你死了,我也没法活。如果是青城宗赢了,我大概率会被当众处刑,到时候你只需要出现在现场,拿着这个紫金葫芦,剩下的什么都不用做。”
“就这么简单?”朱合柳惊讶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能有多难呢?有的时候你去做一件事情,其实它根本没有那么复杂。把握嘛没有多少,只是试一试。”
“试一试?”朱合柳轻笑道,这个说法真有意思。
“反正也是垂死挣扎,就试一试。万一活下来,就是白捡一条命。”蓝旭东笑得极为轻松,他挥了挥袖子,从他袖中掉出许多的宝物来。落在朱合柳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这是?”朱合柳惊讶道。
蓝旭东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家底,顶好的几件你是不用想了,剩下这些你选几件喜欢的拿走。若是在我平时,这些都送给你也是无妨。但现在我这个田地,如果死后法宝一件都没有,青城宗肯定起疑,追查法宝下落,到时候连累到你就不好。”
朱合柳点点头,随机又觉得无语。这上品法宝一大推,有两件中品法宝,竟然无一件下品法宝。
“这你让我怎么选?”
蓝旭东挠了挠脑袋,选了五件自己最不喜欢的法宝给了朱合柳。想想又觉得不行,万一自己被朱合柳救了,可到手的法宝没有一件自己喜欢的那怎么行。蓝旭东精挑细选,选了三件不喜欢的和两件喜欢的。这五件法宝分别是六阳旗、幽兰盒、玄铁杖、千灯环、还有一件赝品的金蛟剪。
“这就五件。”
朱合柳接过来,“这五件有什么用?”
蓝旭东说道:“回去自己试去。”
蓝旭东又拿出了一个蓝色药瓶,递给了朱合柳。
“这里面呢,有四颗丹药。你现在的修为已经是练神返虚的顶层了,距离破境只差临门一脚,这颗丹药就可以帮你踹开那道门。在这间暗室里你可以尽管破境,不会引人发现的。”
朱合柳:“嗯。”
蓝旭东说道:“我该走啦。”
朱合柳说道:“你去哪啊?”
蓝旭东:“这场战争如果没有我的参与,那还算什么由我而起的战争呢?”
朱合柳一愣,“你要出去?你不会死么?”
蓝旭东:“结果不会随我哪里而改变,就算死也要整个西北地界记住我,不光是西北地界,整个北俱芦洲都得记住我。”
朱合柳拱了拱手,“行吧,那我就恭祝你扬名立万。”
蓝旭东说道:“多谢。若是我死了,还希望朱兄弟多多扶持。”
朱合柳笑道:“好说好说,等到那时候我叫你做我的左护法!当然,你不死还是最好的。我有一个修道天才的朋友,走到哪里都可以吹嘘一番。”
蓝旭东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蓝旭东又从袖中取出一张,说道:“我这有一张跨空符,你可以用它回到你来的地方。”
朱合柳拿着跨空符,“它可以让我回到清风寨?”
蓝旭东点点头。
朱合柳点点头。“那还真是多谢你了,正愁怎么回去呢。”
蓝旭东说道:“慢走。”
朱合柳点燃跨空符走了,蓝旭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朱合柳这一去,是有无限的奔头的。可他这一去,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阴谋与恶意。他在战场上的任何一个动作或者言语,都会被有心人放大无数倍,挑出错来继续制造矛盾。他的师父看见他痛心疾首地问他为什么会背叛青城宗,还会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一件细数他过去的小事,证明他这个师父纵使日理万机也没有错过徒弟的生长。还会有曾经抚育过他的老嬷嬷出来,声泪俱下地怒斥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人,居然背叛了生他养他的青城宗。而浩渺宗的宗主会说良禽择木而栖,蓝旭东这样做是没错的。又有人会跳出来说我们浩渺宗人性所向,你们青城宗连嫡传弟子都留不住,还有什么脸面来讨伐我们!
真无趣啊。
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他只是一个理由和兵器。
丰南坡。
红雨真人最后离开的时候,拼尽全身法力下了一场红雨,丰南坡的城墙再也抵挡不住红雨的腐蚀坍塌了,城墙上的修士也有好几个重伤了。很多家乡是丰南坡的修士看着家乡变成这个样子都痛哭流涕,将红雨真人祖宗十八辈都诅咒了一个遍,丰南坡山神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伤心。
受伤的修士躺在地上,他们奄奄一息,等待着来人将他们认领。有的人能将他们认出,有的人就那么死去了。
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抱住了一个人,哭泣道:“四弟,四弟,你怎么了四弟?你别吓我啊,我求求你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咱们去找大哥、二哥、五弟,我们回家!”孙振全身上下都流脓溃烂,钟灵按着他的脉搏,几乎感觉不到一点的生命气息。钟灵害怕极了,他生怕失去这个弟弟。
这时一个青城宗修士走来。钟灵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我可以救他,但是你要做我的徒弟。”来人正是在渡船上有意收钟灵为徒的颜行书。
钟灵没有丝毫犹豫,轻轻将孙振放下,跪在地上给颜行书磕了三个响头。
“丰南坡已经守住了,你们回去了。”
平常府
平常府死了很多的人,青城宗的修士、浩渺宗的修士。谁也不会再关心躺在地上的究竟是什么人,因为随着他生命的死亡,他身体所附带的荣耀、资本,全都都消亡了。
现在的平常府只有两个活人。
陈慎芝坐在一个死人堆里喝酒,酒是从朱合柳那里捎来,衣服是二弟的。
死人堆是死尸堆成的高山,足足有五十具尸体。他坐在上面,宛如一个邪恶的王。他的长鞭在他的身边,正一段一段地插入一个人的身体里。这时平常府的另外一个活人,那个人就是余元。
此时余元满脸蜡黄,面目呈现出一股死相。他的双脚已经被陈慎芝砍断,气息不断地向外散发,就如他的生命一样不断地流失。
“你……你这个……畜生……”
陈慎芝笑了笑,左手接过了右手的酒壶,然后将半壶的酒倒了一半在余元的身上。余元的伤口因为酒的原因痛的滋哇乱叫,陈慎芝笑道:“余长老这是怎么了?这样你就忍不了了?”陈慎芝本来正在欣喜,忽然又变得失落起来,“哎,这样好的月色,无人可共赏啊。”
“这话又不对,虽然四个弟弟不在身边,但是有余长老在,也不算辜负了。”
雷鞭又一寸一寸的进入了余元的身体。痛得余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杀了……”
陈慎芝抚摸着座下的一具尸体,那是个平常府的女修士,擅长魅惑法术,以为能控制住陈慎芝,却被他一鞭捅穿了心脏。
“余长老,你是我的旧识,我对待你自然和旁人不同。他们死得快,是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但是你不同啊,你和我交情多年,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陈慎芝座下的尸山都是陈慎芝杀得,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杀起人来竟然毫不手软,而且手段极其残忍,堪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哪怕那位暂代统领职责的练虚合道的修士也不能阻止。余元最是恐惧,恨不得插上翅膀逃走。他已经尽量躲避陈慎芝,但还是被他给抓住了,还被他折磨到如今。可同时他的脑子也在思索着,这些不是陈慎芝平时用到的法术。平时他的法术光明正大,雷霆之力霸道万分,可现在使用的这些法术却是阴寒诡异,似乎是……鬼道之法……
余元惊叫道:“陈慎芝,你修的是鬼道之法?”
陈慎芝有些惊讶地看着余元,笑道:“没想到余长老还有这样的见识。”
余元大笑着,虽然他每一次笑都会扯得肺部疼痛,但是他现在笑一下只觉得快意无比。
“哈哈哈鬼道之法不容于世,你早晚就会被天下修士围剿的!哈哈哈,我等着那一天!”
陈慎芝哭笑不得:“余长老,不是我说你你未免太古板了一些。鬼道之法在人间界的确不容,但是在地仙界却是可以的。你知不知道,在北俱芦洲就有正北部就有一个修炼鬼道的宗门?”
余元自幼在人间界生长修炼,哪里知道地仙界的事情。
陈慎芝伸手比划了一下,“地仙界呢,大道万千,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道,然后通过那个道去往那个‘一’的地方。”
余元好奇道:“‘一’的地方?”
陈慎芝笑了笑:“说了你也不知道。将死之人,何须多问呢。”
陈慎芝左手点了点余元的额头,余元的灵识被陈慎芝一点一点的抽取出来,痛得他哇哇大叫。但是这里除了陈慎芝以外没有别的人了,任凭余元如何大叫也没有人会帮他。
陈慎芝丢掉了酒壶,那酒壶踩过好几个人死人的脑袋,然后跌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陈慎芝说道:“余长老,你可以大叫,但是没有人听见的。我告诉你啊,你忍住疼不叫,我还能瞧的上你几分,称出几两骨气。”
余元恨恨地说:“我纵使大叫,也比你这种虐杀别人为乐的垃圾好太多了!”
陈慎芝笑道:“你多得对啊,你说得对。”
陈慎芝的手掌附在余元的脸上,猛地一提,将余元的灵识一下子全部给提取出来。余元整个人大叫一声,爆发出来他能喊出来的最大的声音。然后鼎沸的喧嚣之后,是长久以来的寂静。
陈慎芝望着天上的那一片圆月,举起酒壶对着月亮说了一声“请”,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他取出了插在余元身上的长鞭,站起来了。腰间叮咚作响,是一块块的腰牌,
“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