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暖白色墙壁的房间，白羽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晃了晃脑袋，记忆重新凝聚，想起拍卖会上自己抓着师父的身体。想到师父，白羽顿时慌乱起来，右手刚要抬起，忽然感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正压在手掌上。

凝神查看，师父的身体正静静躺在自己身边，悲喜交集的她再也忍不住泪水，趴在八尾狐尸体上呜呜哭泣。

房门外脚步声想起，听到屋内哭泣脚步停顿不动，待白羽痛苦稍减，哭泣变得低沉，门口一个温柔的童音响起：“白羽，我是李天明，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白羽擦了擦眼泪，走下床，看看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扎了扎乱发，道：“你进来吧。”

天明推门进来，看到白羽憔悴的面容，道：“你还好吧？”

白羽低头道：“嗯。”

天明静静看着白羽的马尾辫，一身白衣虽然略有褶皱，但仍然难掩清丽脱俗。天星镇的一幕幕场景，恍若发生在昨日……

白羽见天明不说话，抬头看他正盯着自己发呆，轻轻咳嗽了一声，嘴角轻轻一笑。

“奥，”天明惊醒过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应该饿了，吃些米粥吧。”

想到米粥，白羽顿时觉得饿意袭来，肚子咕噜噜响了两声。

天明忙将食盒打开，一碗红枣荷叶粥，两碟青黄相间的咸菜。白羽静静坐下，看了天明一眼，端起碗吮吸了一口清粥，清甜爽口，回味甘香。

天明抬头看到床上的八尾狐，问道：“师父的尸体找到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白羽道：“我打算把师父带回天星镇安葬，以后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父亲。”

说完，白羽流下了两行泪水，扑簌簌落进手中的粥碗中。

天明正欲安慰白羽，忽感右掌一阵酥麻，忙摊开手掌观瞧，只见雷刃自行出现，雷电缭绕闪烁，片刻后又消失不见。眨眼间，已经消失多时的狐刃竟然倏忽显现。

白羽站起身，看着天明手中的狐刃，一丝异样涌上心头，走到天明面前，用手轻轻摩挲狐刃，泪水忍不住流淌。

两滴热泪落到狐刃锋芒，狐刃上竟有精光闪烁，吓得白羽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转头看向床上的八尾狐，只见床上八尾狐的尸体也开始闪烁着刺目光芒。

看着遥相呼应的两道精光，天明若有所思，慢慢走近八尾狐，将狐刃轻轻触在尸体上。

顿时光芒万丈，整个房间成了光的海洋。天明紧紧闭上眼睛，探测力伸出，警惕地看着两道光芒的动向。

八尾狐的尸体缓缓浮起，八条蓬松的长尾好似有了生命，在空中灵活摆动。天明细致入微的精神力落在这八条长尾上，只见八尾的最中央，露出一节短短的尾根。天长日久，尾根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想来这应该是是被硬生生扯掉的第九尾。

天明曾在虎丘学院藏书阁中读到一本《百物志》，书中记载，妖狐以九尾为最终形态，只有九尾狐妖可以通过修炼摆脱妖态，位列仙班，一跃成为梦寐以求的狐仙。然而狐妖修炼千年，得到八尾容易，但第九尾却难以通过修炼获得。

传说八尾狐每一百年就要下山寻找有缘人，帮他完成一个心愿，心愿达成之日有极少数的八尾狐会化为九尾。即使机会渺茫，还是不断有八尾狐愿意尝试。很多八尾狐穷其一生，最终还是未能摆脱八尾状态，最终走向生命的尽头。

八尾狐都以获得九尾为一生的追求，为何眼前这只妖狐会丢失了珍贵的第九尾呢？是自愿舍弃还是被人暗算？天明不得而知。

手中的狐刃受到八尾狐的牵引，缓缓脱离手掌，本来深深扎根手心的狐刃，竟然轻松脱离，没有丝毫痛苦。

狐刃光芒闪烁，快速飞向八尾狐，缓缓融入狐妖体内，接着传来砰砰两声心跳的声音。

天明大吃一惊，这把狐刃应该是八尾狐生命的一部分，难怪白羽送给自己后，八尾狐会疯狂抢夺。可是，这把狐刃又是如何被白羽得到的呢？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

光芒缓缓熄灭，白羽终于睁开双眼，焦急地看向八尾，但床上空空如也，白羽吃了一惊，慌乱地左右张望。

“白羽，”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白羽呆在原地，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竟然看到自己的师父活生生站在门口，身后八条尾巴晃来晃去。

白羽揉了揉眼睛，真的是师父，竟然活过来了，白羽一把抱住八尾狐，哇哇地哭着。

天明在光芒退却前，就已经探测到八尾狐生命力的回复，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但白羽的师父能够醒来，对她真是再好不过了。

八尾狐微笑着盯着天明，白羽正伤心的哭泣。

天明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声音：“天明，谢谢你救了我。”

天明微微一愣，八尾狐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知道它并无恶意，索性将精神世界完全放开，将八尾狐请进来，他有些问题实在想不明白。

一片宽广湛蓝的海面上，天明与八尾狐面对面站着。八尾狐环顾四周，大吃一惊，道：“你的精神世界竟然这么广阔，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明微笑不语，八尾狐知道天明不肯说，笑了笑道：“我还是小瞧你了，以为是我精神力强横，突破了你的精神防御，看来你已经料到我会来，故意放松了警惕。”

天明微笑道：“前辈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八尾狐道：“我知道你肯定对我死而复生很感兴趣，想听听吗？”

天明道：“应该是跟狐刃有关，你为什么要主动告诉我呢？”

八尾狐道：“不错，我之所以要告诉你，是因为这事跟你父亲有关。”

天明奇道：“我父亲？”

八尾狐道：“不错，你听过八尾狐的传说吗？”

天明点了点头道：“您是说八尾狐帮人实现愿望，可以长出第九尾的故事吗？”

八尾狐苦涩一笑，道：“那个传说其实是个骗局，不仅蒙骗了世人，更欺骗了一代又一代的八尾狐妖。”

天明道：“骗局？”

八尾狐点点头，道：“我出生在青丘国轩辕洞，并非涂山那种狐妖名门，但我自小天赋较好，修炼了八百余年就已长出了第八尾。父亲说我是轩辕洞万年来天赋最好的狐妖，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家族第一个九尾狐仙。”

“我高兴坏了，当天就跑到人间，找了一个落魄的书生，让他许下愿望。他看到我吓蒙了，以为我要害他，嚷嚷着‘捉妖怪’，我知道自己太心急，于是只好作罢。”

“狐妖的许愿者一旦确定，就不能更改。一年后我又找到那个书生，他已经中了秀才，但名次垫底，来年的会试和殿试基本无望。为了不重蹈覆辙，我化形成为一个书生，与他结识，推心置腹之下，他对我放松戒备，大吐苦水。”

“待他酒醉，我说出自己就是一年前的八尾狐妖，诱导他说出心中愿望。他以为我在说笑，随口许出希望高中状元的心愿。我直呼容易，一口仙气开启了他的灵窍，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青丘国。”

“第二年晚春时节，在皇帝宫殿中，那个已经通过会试的秀才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我趴在皇宫城墙上期盼长出第九尾，但直到日落西山，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没有气馁，之后每隔百年就下山寻找心中有热切愿望的人，但过去了整整五百年，依然毫无收获。直到有一次，毒蛇巴德说我只要帮他偷到云梦灵芝，就告诉我获得第九尾的方法，我自然不信，但他竟然跟我说其实九尾是天神的骗局。”

“毒蛇巴德说，仙庭一直排斥狐仙，只因他们往往计谋和野心兼具，是仙庭诸神极大的威胁，因此为了限制狐仙数量，天神对八尾狐施展符咒，使得八尾必须满足愿望才有机会获得九尾，因此狐仙数量急剧减少，也就无法构成威胁，而这符咒的阴险之处就在于利用人类的贪婪。而想要知道破解之法，就必须帮巴德取得云梦灵芝。”

“虽然将信将疑，但我还是决定一试，孤身进入云梦上，想要盗出苍狼王的云梦灵芝，但被守卫发现，仓皇逃跑。”

“逃至昆山云境，我已筋疲力尽，被苍狼群团团包围，我以为再无活命可能，谁知竟被路过的男子搭救。他一人对抗苍狼群，竟丝毫不落下风，虽然身受重伤，但他总是将我护在身后。”

“等苍狼群仓皇逃窜后，我问他，你有什么愿望。”

“我已决定用生命报答他，如果他的愿望是让我为他治伤，我愿意燃烧命元为他疗伤，谁知……谁知他的愿望竟是……竟是让我长出第九尾！”

八尾狐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追思，稳了稳心神继续道：“他的话刚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的尾根火辣辣的疼，不出片刻，我竟长出了第九根尾巴。”

“我终于理解毒蛇巴德的话了，世人贪婪，有了许愿机会，自然求财得财、求运改运，谁又在乎一只八尾狐的辛酸，而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救了我的命，竟然为了我许下这万中无一的愿望。”

“从那一刻开始，我的毕生追求不再是位列仙班，只要能够时时看到他，我愿意付出一切。”

“然而，看到他温柔的妻子，我觉得自己真是丑陋至极，我要彻底化作人形，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我又找到了毒蛇巴德，他没有因为云梦灵芝的事怪罪我，反而劝我不要痴心妄想。心意已决，任他怎么劝说，我也不改初衷，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兽神丹。”

“之后我到处找寻兽神丹的下落，但一无所获。待我路过昆山，想要偷偷看他一眼的时候，竟发现他被冤枉偷了凝云丹，被赶下了昆山。”

“我心急如焚，必须尽快想到办法，但兽神丹杳无音信，这时候我想到青丘山的一种禁术，可以将第九尾化成魂魄投胎转世。”

“我喜出望外，偷偷潜入山主的洞府，将禁术偷偷习得，然后成功将第九尾化作魂魄，转世成人。”

八尾狐看着一脸惊愕的天明，道：“不错，白羽就是我的第九尾所化。为了保护她，我将大半灵能化作狐刃，植在白羽手心，不想她竟然会把狐刃送给你。”

天明没想到白羽竟然是如此的身世，而且八尾狐已经言明，这一切与自己的父亲有关，，当即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道：“难道那个男人是……”

八尾狐重重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你的父亲——云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