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穿出桥上的车流后并没有赶往附近的医院,而是几次辗转驶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
整条小巷只在最深处有一座大门,两边都是古旧的砖墙,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整条街道还残留着一滩滩的积水。从外面看进来,小巷显得十分阴森可怖,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冥路。
在那座大门前,一位穿着白色唐服的老人双手附后笔直的站着,手里不停地转着两枚核桃,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只是眼神依旧如刀锋般凌厉。
救护车缓缓地降速,最后稳稳地停在唐装老人面前,驾驶座上的年轻人人跳下车,弯腰向老人问候,老人点点头,淡淡地说:“人带来了?”
年轻人点点头,然后敲了敲旁边的车门,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分别坐在担架两旁,而担架上李语轩早已昏迷不醒。
老人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伤成这样?”
“遇到了二十四桥的人,发生了一点小冲突,没关系,死不了。”车上一个人摘下了口罩,把身上的白大褂也脱了下来,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他穿着一身麻黄色的衣服,佝偻着背,完全没有唐装老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反而更像是坐在街角下象棋的老大爷。
唐装老人听后不由得握紧手中的核桃,“二十四桥?知道是谁吗?”
“吴广林,那个胖子,”另外一个人也脱去白大褂衣服,他有着一张国字脸,身体壮硕。
麻衣老人说道:“这次是二十四桥托大,只让那胖子一个人来,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办。”
唐装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朝车里看了一眼,奇怪的问道:“小雪呢?她不是也和你们一起去了?”
“她那边遇到点麻烦,就先让我们回来了,”麻衣老人说道,“应该快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摩托声就响起,众人齐齐回头看去,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子骑着摩托驶来,最后停在救护车前。
女子把头盔摘下放在摩托车上,脸色苍白,刚下车整个人就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唐装老人一个跨步将她抱在怀里。
看到紧身衣女子这般模样,唐装老人脸色瞬间变难看起来,“小雪,怎么回事?”
“遇到了一个狠角色。”紧身衣女子苦笑着说,声音虚弱不已,唐装老人连忙让她斜坐在摩托车上。
“二十四桥的吗?”国字脸男子跳下车走近问道,声音中透着寒气。
紧身衣女子摇摇头,“二十四桥的那些厉害人物我都知道,不可能是他们。”
“难不成是店里的人?”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头问道。
紧身衣女子依旧摇摇头,沉声道:“是一个会东皇玉瑱的人。”
听到这句话,在一旁听着的唐装老人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他双手抓住紧身衣女子的胳膊,眼睛瞪得很大,“小雪,你可别乱说,这世界上不可能有其他人还会东皇玉瑱,绝对不可能!”
他抓着紧身衣女子的手也突然变得更为用力,在听到东皇玉瑱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老板,冷静点。”麻衣老人已经跳下了车,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老刘,我没事。”唐装老人说着,但身体却像脱力了一般,手中的核桃掉落到地上,几个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唐装老人,跟随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在他的声音里,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害怕。
要知道恐惧害怕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因为他可是整个圈子里的顶尖人物,八门之一黄金殿的殿主!
“小魏,你确定是东皇玉瑱吗?”麻衣老人也是一脸严肃地问。
“不会错的,我敢肯定那是东皇玉瑱。”紧身衣女子看向唐装老人说,“爸,世上还有其他人会吗?”
唐装老人名叫魏筠海,如今的黄金殿殿主,同时也是紧身衣女子魏尤雪的父亲,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除了我和你,这世上不该有第三个人会的。”
几个人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沉默,空气都十分的压抑。
“二愣子,老刘,你们照顾一下李语轩,等他醒来让小冯把该告诉的都告诉他,剩下的看他的选择。”魏筠海似乎是不想再谈论关于东皇玉瑱的事情,安排道。
“老板,你呢?”国字脸男子不解地问道,当初魏筠海明明说自己来接待李语轩。
魏筠海叹了口气说,“店里面刚刚通知过来,让我去趟北京,甲子聚要提前了。”
“甲子聚提前这么多年吗?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店里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麻衣老人走到魏筠海身边说,“要不我陪您去吧。”
“不用了,老刘,店里就算真的有什么阴谋也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出手,那样的话他们可就得罪了整个圈子,这样的后果就算是店里也承受不起。”魏筠海摇摇头,拒绝了老刘,“你留在这边我更放心些。”
麻衣老人想了想也是点点头。
“好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店里就会派人来接我了,我得准备一下了。”
***
福元路大桥
车祸现场已经被警车用警戒线围了起来,整座大桥此时都禁止通行。
一辆黑色的奔驰汽车在警戒线前停下,从车里走下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一身运动装,他们走到正在做笔记的警员面前,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来到大众车前。
运动装的男子敲了敲已经变形了的车门:“胖子,起来了!”
无人回复,胖子依旧躺在那里,毫无动静。
男子又敲了几下,仍旧没反应,他一把抓住趴在车前盖的胖子,用力一拉,胖子肥硕的身体连带着缠在脚上的方向盘被一起拉出,然后狠狠地甩在了旁边的护栏上。
胖子闷哼一声,肥胖的身体微微一颤,嘴里大叫着“疼疼疼!”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抬起仅剩的一只胳膊揉了揉脑门,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哪个玩意这么没眼力劲打扰老子睡觉,然后抬起头就看到了运动装的男子脸色铁青的看着他。
“郑门,你怎么来了,还有林念慈?”胖子一脸惊讶。
“李语轩呢?”郑门似乎根本没有将胖子的断臂放在眼里,直接问。
“被抢了,黄金殿的那群家伙。”胖子没好气地说,“你们就不能先问问我怎么样吗?我一条胳膊都没了啊!”
“你脑袋没了都没见你有过什么事,别在这装柔弱了。”郑门更是一脸不爽。
“行了,你们两个也别嚷嚷了,该走了。”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林念慈说。
“就这么走了?老林,你脑袋也被车撞了?胖子被欺负成这样你能忍?”郑门大声地问。
“老大这么安排的,让我们先把这边的事情放一放,”林念慈说,“况且,平时也属你欺负胖子最凶。”
“那不一样,那是爱的欺负,”郑门纠正林念慈的说法。
“还不是因为胖子老实,”林念慈说,“你也别折腾了,长沙毕竟是黄金殿的主场,在别人地盘闹事没什么好果子吃,现在最重要的是二十四桥,其他的都可以放到一边,懂吗?”
“行行行,官大压死人,你厉害,我服软。”郑门及其不乐意的点点头,“胖子,你也别愣着了,走了。”
刚刚还坐在地上的胖子已经爬到了破烂的大众车前,他在前面的车骨架里扣下一枚带着血的子弹,把它捧在手里,微笑着说:“原来在这啊。”
他的断臂处,黑色的类似绷带般的雾状气体疯狂地延申,最后重新变成了那只满是肥肉的手臂。
***
“喝点水还是其他的?”魏筠海问。
魏尤雪摇摇头,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她本来就很美,换上以后显得更加魅人,只不过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她坐在会议厅的沙发上,屋里只有她和她的父亲魏筠海,在和麻衣老人他们分开以后魏筠海就把她拉到了这里。
“小雪,你对于我教给你的东皇玉瑱了解多少?”魏筠海搬了一个椅子坐到魏尤雪的对面。
“这是你能在八门中立足的凭仗。”魏尤雪想了想说。
“就这么点吗?”魏筠海问,然后想了想说道:“那你了解的真的太少了,也怪我一直没和你说过。”
魏尤雪没有说话,虽说是父女,其实他们交谈的次数并不多,父亲一直忙着外面的事情,对她基本上就是放任不管。
“现如今的八门,每个都有一种绝技,他们不传门下的任何人,只有现任的门主会使用,而且这也是当初定下的规矩,这些绝技,从我们始也要从我们终,规矩本来是这样的,但是它却就像一个摆设,八位门主没有一个遵守,或多或少都有各种的想法,后来规矩被放宽了,每位门主只可将绝技传授给一个人,而我,将它教给了你。”魏筠海说道,“八个绝技,各有所长,但是每一个都足以立足于圈子顶端,几乎没人可以杀掉二十四桥的门主,因为他的生死轮,也没有人愿意招惹五丈原的那个老头,因为他的箴言八字,而我们黄金殿,就是这东皇玉瑱。”
“生死轮?箴言八字?”魏尤雪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她从未听说过。
“所以你今天遇到的那个人真的会东皇玉瑱吗?”魏筠海盯着魏尤雪的眼睛问。
“双目变黑,除了东皇玉瑱还有其他的绝技是这样吗?”魏尤雪问。
“没有了。”魏筠海摇摇头,他的脸色难看的很,“东皇玉瑱最基本的变化就是这个。”
“这是怎么回事?”魏尤雪不解地问。
魏筠海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还是摇摇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下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魏尤雪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睛,她总觉得魏筠海知道一些事情,只是她也很清楚自己父亲的性格。她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走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门又被推开,只不过进来的不是魏尤雪,而是一身粗布衣,脚踩板鞋的老刘,他把门轻轻地关上。
魏筠海此时站在窗户边上,双手跨在背后,看着外面的夜景。
“我猜你肯定没告诉她真相吧。”老刘走到魏筠海身边,站定。
魏筠海叹了口气,摇摇头,“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人会东皇玉瑱,那就只有他了。”
“这么说来他还是对小雪手下留情了吗?”老刘说,“如果他稍微认真一些,小雪怕已经.....”
“这个我知道,他这次出现就好像只是来告诉我们,他回来了,这件事最好先不要让其他几位门主和店里的人知道,”魏筠海沉声说。
“这个怕是做不到了,”老刘摇摇头,“刚刚小冯说桥上发生的事情被一个路人全部录了下来,虽然很快就被强制删掉了,但是以店里和其他势力的敏锐,这事恐怕是藏不住了。”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圈子又要大乱了。”魏筠海低下头,“只希望这一切不要来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