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接到孔荞的信息的时候,时间正好是晚上七点。
南方的七点,也只是夏日黄昏时分。
他们家局促的小三居屋外,蝉鸣依旧呱躁,落日的余晖仿佛人间的嗜血恶魔,将天边染成了一片猩红。
许白刚刚从医院看望父亲回来。
现在母亲要在医院照顾父亲,而妹妹许墨也经常陪伴母亲,帮忙跑上跑下,如果妹妹许墨的帮助,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有时候根本一个人办不下来很多事情。
幸亏有一个妹妹。
许白心里才有一点安慰。
而且许墨非常懂事,孝顺,乖巧,她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惹过父母生气。
她一直都是别人嘴里别人家的那种小孩。
本来母亲要许墨看着父亲一下,她亲自跑回来给一家人做饭的,但是许白婉拒了母亲的好意,他决定亲自给父母和妹妹做晚饭,然后送过去。
厨房很小,杂物又多。
加上又没有空调,许白没一会儿就浑身湿透了。
但是,他还是有条不紊的摘菜、洗菜、炒菜、装盘打包,一气呵成。
自己简单的扒拉了两口,他带上做好的饭菜准备出门去医院了。
许白正是这个这个接到孔荞的电话的。
时间正是七点。
许白不知道孔荞找自己什么事。但是她告诉了自己待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许白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去医院,然后再赶去约定的地点,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来得及。
当下,无论什么事,都没有父亲吃饭重要。
许白几乎是一路马不停地的奔跑速度,为了节省时间,和减少不必要的不可控的状况发生,许白选择的是地铁出行,而且每到一个换乘点的时候,都是用几乎奔跑的速度。
许墨看着哥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出现在医院病房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这是哥哥第一次给全家人做饭,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一家人默默的吃饭,除了许墨,偶尔穿插一些话,看得出小姑娘是在竭力想逗父亲开心,但是无奈一家人都是没有什么幽默细胞的人,许墨的很多努力都是尴尬收尾。
只有许白会会意的跟妹妹相视一笑。
看着父母和妹妹吃晚饭,许白又最短时间内收拾好碗筷,清理掉垃圾。
然后跟家人告辞。
许墨问过他去哪里。
许白回答说跟公司老板见面。
许墨心里就懂了。
哥哥的老板就是那个电影银幕上美丽性感的不像人间凡人的孔荞。
许墨有时候都觉得,肯定是孔荞喜欢上哥哥了,要不然,她怎么会从千万人堆里,独独看到了许白呢?
可是,这种事,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孔荞和许白之间,隔着很多很多条银河系的距离啊。
就想许墨意识到哥哥还是穿着一件简单的连logo都没有的廉价白T恤和一条蓝色短裤一双白色运动鞋想提醒哥哥换件衣服再出去约会的时候,许白的身影却早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妹妹,哥哥是不是谈恋爱了?”
母亲看着许白匆匆离去的背影,问一边的许墨。
还是老家的惯用叫法,母亲叫女儿都是妹妹。
“应该不会。”
许墨有点犹疑,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哎,你哥哥也到了该谈恋爱结婚的年龄了。”
母亲叹息了一声。
“妈,你别担心,我哥这么优秀,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他的呢。”
许墨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在她的眼里,哥哥许白是完美的少年。
“是吗?可是一般姑娘家看到我们家这样的条件,也不会答应跟他过日子了——”
母亲又是一声叹息。
“妈,你就别担心了,喜欢哥哥的人不会因为我们家就不喜欢他的,我们要相信哥哥的魅力啊。”
许墨安慰母亲。
但其实她心里想的跟母亲想的一样。
现在的社会,门当户对依然是主流,而且,拜金主义风行,一般的庸俗女人,是断然不会喜欢哥哥许白的吧?毕竟家里,现在三个人都是负担,全部需要哥哥许白来背负。
想到这里,许墨的心情又黯淡了下来。
“哎——”
母亲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病床的父亲则始终始终沉默,不发一言。
许白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门口的服务员差点没让他进去。
因为他们很少会看到一个一件廉价汗衫短裤的落魄年轻人出入这种高端的饭店。
幸亏孔荞心思细腻,说他还约了一个朋友,希望服务员自己朋友到的时候可以带他过来。
所以,许白自报家门之后,服务员才将信将疑地带他进去。
“你刚刚是从农田里上来吗?”
孔荞看着一身大汗湿透了断袖白T的许白,脸上笑靥如花。
“因为时间很赶,我是一路跑步过来的。”
许白看了看墙上的钟,谢天谢地,他并没有迟到。
“干嘛不打车?”
孔荞收起笑容,问眼前这个傻子一样的年轻人。
“打车和奔跑的时间差不多,而且不会堵车误事。”
许白在孔荞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先生,你的冰柠檬水。”
就在许白落座的时候,服务员给他端上来一杯柠檬水。
“谢谢。”
许白道谢之后,抓起水杯,几乎是一饮而尽。
刚刚路上实在太热,出汗太多了,眼前的冰柠檬水正解渴。
“不客气,先生,请问还要来一杯吗?”
服务员是一个好看的白衬衫黑领结的少年。
“好,谢谢。”
许白有点不好意思的谢道。
真的太渴了。
也太谢谢孔荞的善解人意了。
这个时候一杯简单的冰柠檬水比什么果汁饮料都要来的爽。
许白喝完服务生送来的第二杯冰柠檬水之后,才觉得浑身爽透了。
“怎么样,舒服点了吧?”
孔荞看着许白,眉眼如勾。
“好多了,谢谢。”
许白这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面对自己的老板,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也是活见鬼了。
尤其,许白注意到这家餐厅里的用餐的食客,几乎都是正襟危坐,而且男人几乎都是西装革履,女人都是华服加身。
再看看自己,一件连logo都没有的短袖白T,一条二十九块九一条的蓝短裤,一双就九十九块的晋江产的白鞋。
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孔荞看着许白,心里感到一阵心疼。
她知道许白上次从公司领回去的片酬对一般家庭来说也算一笔巨款了,可为何他的生活还是如此局促呢?
穿着如此朴素,而且出门连打车都嫌贵?
而且,昨天听经纪人鹿怀山说,许白希望他帮忙联系更多的代言,鹿怀山征求孔荞的意思,因为他也拿不了主意。
可是许白会遇到什么困难呢?
赌博输掉了一个大窟窿?
不太像,许白不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吸毒?
更不可能,他活力四射阳光健康的形象跟毒品毫无瓜葛啊。
那是什么呢?
“额,没有啊。”
许白看着孔荞,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
虽然眼下自己确实遇到一点困难,但是,他还应付得来。
“有困难记得跟我说,我会帮你,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知道吗?”
孔荞声音温和。
“额,好的,谢谢孔小姐。”
许白谢道。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许白却清晰地听到了孔荞的这句话。
她是口误吗?
许白的思绪却开始抛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