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道贩子柏斌

“小兄弟，请问你这个女雕怎么卖？”

柏斌抬头一笑，两只眼睛立刻像分析仪器一般注视着眼前的客人。

老头，目视年龄已过花甲，干净得体的褐色休闲服，大背头的花白头发，面色红润，气血充足。此刻正伸手将一尊女雕像捧在手中轻抚。

单从动作来看，应该是一个老手，不过，可以肯定这老头不是古玩界的行家。顶多是个资深爱好者，有一定的经济条件，像是退休的老干部。

“老爷子，这女雕一千二。”

听了柏斌的报价，老爷子眉头一皱“一千二啊，有点贵了。”

嘴上说着，手上抚摸的动作却没有停过。

柏斌双眼一亮，有戏！立刻温和的说道：“老爷子，咋们做买卖可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我看您也是个识货的人，您仔细瞧瞧，这可是精选的上好水曲柳，而且还是纯手工雕刻，您看这工艺跟那些十几二十块得机器雕刻的可完全不能比啊。我看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小柏的信誉，在这可是出了名了好，您尽管放心买，就连雕刻协会的主.席都是我的常客呢。”

老头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叹道，“还有有点贵了，在让点。”

“老爷子，你这话说的，好吧，您第一次来，我就当给您接风了，给您让三百，”说着，柏斌露出心痛的表情，“老爷子，您可得理解，这已经是最低的价了，在低的话，我可就没赚的了。还不行的话，您就只能在这慢慢蹲着玩了，想玩多久都可以。”

看着老爷子犹豫不决的眼神，和欲说还休的嘴，几次想要开头都忍了回去，最终还是摇头不语。

看着老爷子的手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停过，柏斌知道这老爷子是真心喜欢这个女雕。

柏斌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唉，算了，难得碰上有缘人，既然老爷子您这么喜欢，我也不赚了，但您也不能让我亏了本，八百块，真不能在少了，您要是还不满意，那我也只能替这女雕遗憾了。”

老爷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面目微笑的看着柏斌，“好吧，八百我要了，麻烦小兄弟给我包一下。”

柏斌亲和了笑着接过女雕，“不麻烦，是您老的眼光好，也是您和这女雕的缘分。”说着，动作麻利的将女雕包装好，还不忘插了一张名片进去。

“老爷子，您拿好，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找我，我这还可以接受定制手艺放心，价格公道，信誉保障！”

老爷子心满意足的离去，柏斌也心情不错，去掉成本，也有五六百紧张了。

然后柏斌叹了口气哀怨道，“可惜啊，要是每天都能卖这么几件的话，有这么几笔买卖的话，要不了几年，自己也能成为房奴了。”

什么破规定，这古玩街一周只营业两天，经常都是连着两天卖不出一件东西。

“老板，你这猴多少钱？”正想着，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入耳中。

二十所有的年轻人，手里正握着他那猴子摘桃的雕刻物件。

面对这样的愣头青，柏斌从来不会表现出热情，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四百块，不讲价！”

这可不是柏斌势利小人，而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眼前这个年轻人，衣着普通，神情拘谨，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显然两人都是学生。

这个城市，近年来旅游业发展迅速，因此这条古玩街也就成了，不少外来读书的大学生游玩的地方，也因此慢慢成为了一个小景点。

这样的学生几乎没有懂行的，只是觉得新鲜好玩而已。就像眼前这对学生情侣，应该是谁属猴的，所以才想要买这个猴子摘桃的木雕吧。

四百块一个木雕，显然让这个学生有些意外，不过看了看身旁的女孩之后，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老板，你这也太贵了，我一路看过来，别家卖的可都是十几二十块的。”

“帅哥，这其中的区别可就大了，我这可是纯手工雕刻，妥妥的艺术品，他们那些能跟我的一样嘛？全都是机器雕刻的，你们要的觉得无所谓的话，可以去买别家的，他们那个机器雕刻的，就前面那个摊，二十块三个，五十块能给你十个。”

柏斌强硬的态度，让这对情侣尴尬的说不出话来，相互对视一眼，男孩开口道：“大哥，你便宜点。”

“看你们两的样子，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

“我们石油大的。”说出学校的名字，男孩明显的露出一股骄傲的气息。

…看着眼前这两个略显稚嫩的青年，柏斌笑道，“原来是石油大的高材生，那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们便宜五十块，这可是看在你们学生的份上，换了别人，我可是一分不少的。”

“不能再便宜一些了？”女孩子有些不死心。

柏斌摇摇头，“我猴子好不好，我也不自夸了，你们能看上它，说明你们还是有些眼光，以后可以到这里来多转转，到时候就知道买的值不值了。”

男孩子最后还是买下了，提着包装盒挎着女孩子的胳膊汇入人流。

看着这一对年轻的情侣，柏斌有些失神，这样的生活，他从来没有敢想象过，从他高中毕业，就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他没别的本事，也就一手雕刻还拿得出手，此外还跟着他爷爷学了那么一些古玩的鉴定知识，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这个行当，成为一名二道贩子。

当然，柏斌手里大部分还是木雕竹雕等小玩意，毕竟这是他的老本行，也不怕打眼摔跤，其他的东西，像是什么陶瓷书画等等，柏斌也就是知道而已，几乎没怎么上过手，那些东西不是柏斌能玩得起的。

像柏斌这样的小摊，其实是看得人多，买的人少。别看柏斌这一小会就收入近一千，可是一周就只有这么两天，生意差的时候，连续两三个礼拜没有收入也是常事。柏斌还好，毕竟他虽然实在古玩街上摆小摊，可是玩的却是实打实的手工雕刻，纯粹的新玩意，但也正是这样，柏斌的生意反而比其他的小贩好一些。

像是其他的小贩，从各种渠道弄一些真真假假的‘古董’，然后舌灿莲花的鼓动顾客，生意比起柏斌更差。毕竟现在信息传播很快，资讯发达，一般人都知道这些小摊上很少有什么好东西，除了某些人鬼迷心窍的想要在这地方捡漏。这些小贩们，赚的就是这些人的钱，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的眼力非凡，能够从小贩子手里淘到价值连城的国宝，却不知道小贩们赚了他们的钱还暗笑他们傻X。

当然，小贩手里也有可能有好东西，毕竟这些小贩们的货源复杂，各种来路都有，甚至还有很多都是直接从土耗子手里收购，但是值钱的早就被他们从其他渠道给消化了，很少会摆在地摊上。除非是小贩也不认识的好货才有可能摆上地摊。

柏斌也收一些小玩意，但是价格都不高，像是一些铜钱刀剑之类，比较普通，也比较常见，柏斌也就是赚个差价，偶尔宰两个冤大头。这两年，柏斌已经不怎么收购那些古董了，专门经营自己的竹木雕刻。

柏斌刚出道的时候才十七岁，那时候的手工雕刻正好被机器雕刻的大潮所湮没。而此时却不同，这两年的手工雕刻又渐渐的有了抬头的趋势，即便是一般人家，也愿意买两个纯手工的小玩意摆在家里装饰一番。

说起来，这个年头，不管是什么东西，沾上“纯手工”三个字，价格就要翻好几个番，就像那些纯手工的衣服、汽车、手表、家具、饰品等等，似乎带上纯手工三个字，就显得高档一样。

当然，纯手工的产品比起机器造的产品是要显得珍贵许多，也因此让柏斌在这个时代里能够有一碗饭可吃。柏斌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够赚上个万儿八千，但是差的时候，能够交房租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柏斌租的房子就在城市旁的一个城中村，距离城市中心不算太远，交通还是很便利的。柏斌在这个城市里呆了九年，几乎可以算是看着这个城市从一个海滨小城慢慢的发展成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

第二章福寿双全

第一卷第二章福寿双全

当然，这个是城市虽然发展很快，但是比起那些老牌的一线城市还是差了一些。像那几个直辖市以及一线城市，都有独立的古玩城什么。而这个小城里，这一条古玩街也还是最近才建立起来的，以前柏斌他们这些小贩们就是在赶集的时候跟那些卖菜的卖衣服的挤在一起经营古玩。

这几年，岛城的旅游业发展非常迅速，市政府在市区专门划出了一条街道作为古玩街，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古玩店铺，而每逢周六周日，则允许柏斌这样的小贩在街道两旁摆地摊营业。

每个摊位都是要注册的，花钱不多，一年也就百十块的管理费，但是却规范很多，而且时时都有专门的管理员在值班，专门解决各种纠纷。毕竟古玩这行当，纠纷是最多的。

最常见的就是碰瓷和不懂行的买家返回退货这样的事情。

碰瓷就跟是那些下三滥的人弄一个易碎或者已经被打碎的物品，比如瓷器什么的，放在比较危险的地方，就等着那些冒冒失失的人上当，一个不小心被讹住，少了的八百一千，多的三万两万。

再就是一些游客或者不懂行的人，欢天喜地的花钱买了所谓的“古董”，回去找人一看，仿的或者是价钱高了，又专门跑回来要求退货或者退钱。

这都是一些不懂行的人经常能碰到的事情，尤其是第二种，买家总觉得我买亏了，退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事实上呢，在古玩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买定离手，概不退货。你能捡漏，那是你眼力好，运气好；要是打眼了，摔跤了，那也怨不得谁，要是再找后帐，那是要被戳脊梁的。

当然，柏斌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毕竟他主要经营的是竹木雕，绝大部分都是他自己雕刻的，只能算是手工艺品，算不得古董。

现在柏斌的小摊上，除了他自己那些各色各样的竹木雕之外，勉强算的上是古董的也就几个他爷爷留下来的木雕，还有几十枚铜钱，几把破烂的刀剑。

铜钱不值什么钱，都比较常见，好多地方都是论斤卖的；而那些刀剑也只是清代的普通玩意，品相也很一般，再加上刀剑类的玩家是小众，所以柏斌的刀剑一把都没卖出去。

其实这铜钱和刀剑都不是柏斌的，而是他一个同行的。那位同行是HN人，从来家倒弄一些小玩意赚差价，一次好像是有急事，就将这些铜钱跟刀剑打包处理给柏斌了。

柏斌当时已经不再到处乱跑的收购小玩意，专心攻略竹木雕，只是觉得手里的东西太过单薄，所以才收下这些铜钱跟刀剑。只是到现在为止，柏斌一把也没卖出去，只能摆在摊子上晒个样子，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古董小摊。

“老板，这竹雕笔筒怎么卖？”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柏斌赶紧抬头，一瞬间觉得有些目乱神迷，好漂亮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这女孩子还穿着一身制服，看上去英气勃勃的。不过，怎么是城管的制服呢？岛城的城管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尤其在这条街上巡逻的城管，据说还属于公务员的。只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城管，还真是少见。

柏斌干咳一声，赶紧回答，“牧童骑牛竹雕笔筒，六百块。”其实这个价格在柏斌的心里是略低一些，要是平常报价最少都是在一千以上，成交价格嘛，最低也在五百。只是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有些特权的，柏斌甚至偷偷在想着，会不会由此引发一些情缘呢？

当然，这只是柏斌的幻想而已，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想必追求者不会少，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这个居无定所的二道贩子。

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女孩子觉得价格太高，想着等等还价时降到多少才合适，谁知道漂亮的女城管点点头，二话不说的掏出一叠钞票，“呐，给你，帮我包起来。”

柏斌微微有些吃惊，这么干脆的女顾客还真是少见，不过还是殷勤的将那个牧童骑牛笔筒给装进包装盒里，装作随意的问道：“你是这条街上的？”

“是啊，”女城管点点头，接过包装盒子，笑着道：“你要合法经营啊，不然我会找你麻烦的，”说着扬扬手里的盒子，施施然的离开了。

柏斌看着美丽英挺的背影，一瞬间有些失神，随即反应过来，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唉，要价太低了，早知道就要价一千二，看她豪爽的模样，估计是不怎么会讨价还价。柏斌心里很有些懊悔，毕竟碰到这么一个豪爽的客人不容易，错过这次机会，就不知道下次在什么时候了。

其实呢，柏斌卖的这些竹木雕刻，用材什么的都比较普通，但是手艺值钱啊。只要手艺够好，甭说一千两千的，就是三万五万也有人要，再贵一些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柏斌这里的庙太小，那么贵的玩意儿摆上来绝对卖不掉，所以柏斌卖的这些都很普通，要价几百一千就已经有些虚高了。

在柏斌的家里，还留着两个精品雕刻，一个是橄榄核雕刻，小小的橄榄核上精细的雕刻着十八罗汉，面貌各异，栩栩如生，是他爷爷留下来的。按照柏斌的估计，怎么也能卖个三五万的。

还有一件却是黄花梨木的观音雕像，线条流畅柔和，观音的面貌和善明媚，衣袂飘飘，手里的净瓶柳枝似乎还沾着露水，整个形象鲜活灵动。当然，让这个观音雕像更值钱的是因为他的材料。黄花梨木是仅次于紫檀的贵重木材，尤其是上了些年代的更是值钱，柏斌手里的这个雕像，放在市场上，也能卖到五六万。

只是呢，这两个宝贝都是柏斌的爷爷留下来的，在没有走到绝路的时候，柏斌是不怎么愿意出手的。

柏斌的爷爷除了留下这两个宝贝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雕像，侍女雕山水雕草木刻雕等等十几件。不过柏斌要价都比较高，所以一直没卖出去。比如一个普通的柏木侍女雕，柏斌标价高达六千块，可以想象，这些价格不是一般高的物件想要卖出去有多难。其实呢，主要还是柏斌心里有些舍不得，毕竟他爷爷除了这些东西，什么也没有留下。

刚刚送走美丽的女城管，小摊上又迎来了三位顾客，这三位可不是一般人物，其中一个老头子是市雕刻协会的主.席，也是柏斌的老主顾了，经常来柏斌这里转转，偶尔也出手买两个小玩意。

对于这样的人物，柏斌心里还是很有些敬仰的，别的不知道，这老头子的眼光绝对的非同寻常，随口指点柏斌两句，都让他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毕竟柏斌是野路子出身，没经过系统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