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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降临。

老长遥街鳞次栉比的楼宇已经在去年的一场大火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长遥街道路两侧整整齐齐的屋檐。

红墙绿瓦,焕然一新,色彩鲜艳的楼阁矗立着。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全长不过一里路,站在东侧牌坊下可以放眼望到西边的牌坊。却很宽敞,差不多可以准许五辆马车并排通过。

雨刚下时,如牛毛、像花针、似细丝,慢慢的织着。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仿佛把天空撕裂了口子,顷刻间,雨滴像珠子一般,铺天盖地的洒向各个角落。

雨水在房檐下铺成珠帘,断了线的“珠子”则缓缓滚入街道,在青石板路上汇成细流,渐渐的没过脚背。

雨滴落在油伞上,清晰可辩,掷地有声。

小桑有些好奇,他为什么站在东边的牌坊下盯着前方。

天还没有完全黑,楚权借着天色,透过雨幕,朦胧的看见前面似乎有人。

楚权微微皱眉。

“将军?”小桑歪头问。

楚权舒展眉头,打消心中的不安,虽然此处不复先前的繁荣,但也并非人迹罕至。

“没事,走吧。”楚权回应,迈开步子前行。

小桑跟着楚权走过牌坊,疑惑楚权的一反常态,朝楚权靠了靠,因为有雨滴顺着伞面从伞边缘滑落,滴在了她的脸上。

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后,眯起眼睛,看见百丈外的一个黑点。

“前面是有个人朝我们过来吗?”小桑问道。

这次,楚权没有接话。

他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黑影,那黑影哪有朝他们走来?分明是站在街道的正中间。

或许刚才就应该绕道而行?楚权心中生出了莫名奇妙的想法。

雨水落在积水里绽放出一朵朵水花,打在石板上、打在屋檐上、打在油伞上、打在马鞍和剑鞘上……

连同风吹歪雨滴的声音,这些本来算不上很大的声音,落入楚权耳中,犹如撞钟在他脑海里轰鸣,每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就变大一分。

楚权眼神不曾离开黑影片刻,仿佛只要不盯着他,他就会如鬼魅一样来到面前。离他近了,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装扮。撑伞立于雨中,锦衣华服,墨黑色的衣衫,腰间玉带上挂着一把无鞘长剑。那人把伞边缘压的很低,遮挡住了面容。

终于,楚权在那人五十步外停下。

因为,他感受到了杀气!一股很强的杀气!死死的锁定着他!

楚权长呼出一口气,眼睛盯着那人,却对小桑说:“会不会骑马?”

小桑对这个不知犯什么神经的将军有些无奈,再有两三里路就到将军府了,你这时候问我会不会骑马?

况且,哪有女子当街纵马的?

小桑也不管他有没有看自己,摇了摇头,小声说:“不会。”

“上马。”楚权把怀中的首饰盒子递给她,轻声道。

“啊?”小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他听错了?“将军,我说的是不会骑马啊!”

楚权没有重复第二遍,放开马缰的手把小桑扯到靠近马匹的一侧,一把拦起她的腰,在后者的惊呼声中,把她丢在马背上。

小桑有些发懵,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坐到马背上的。

楚权目不斜视,没有看她,只是把马缰递到她手里:“握好马缰,绕路回府。”

说完,从马鞍上摘下长剑,一手拿伞一手握剑。

小桑怀里抱着两个盒子,手握着马缰,不知如何是好。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那撑伞站在街道中间的人,原来是个拦路虎!

能让他这般严阵以待的,一定不是什么王建瓴之流的无能之辈。她想叫他上马,那样都能离开啊!她可不相信有人能比马还快!

“将……”

“二白!”楚权不等她说出口,轻喝一声。

小桑胯下白马嘶鸣一声,掉头朝东门跑去,小桑面色惨白,不知道是被冰凉的雨水冻得,还是第一次骑马害怕的的原因,满脸雨水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身影。

二白跑的很快,但很稳,没有要将她甩下去的意思。

过了牌坊,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带着焦急的嗓音喊道,“快些,快些,二白,再跑快些!”

……

那位不速之客,没有阻止他们的做为,静静的等着一人一马跑远,才把油伞扛在肩上,露出真实相貌。

是一位中年男子,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下巴上一抹山羊胡,一身墨黑色的华服,显得富贵至极。

雨声越来越急,天色越来越暗,这没人居住的长遥街,没有一点灯火,正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男子肩上扛着油伞,戏谑的开口笑道:“呵呵,怎么不把伞也给她?万一被雨淋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啊?”

楚权没有回答他这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语,而是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直接讥笑出声:“哈哈哈!楚将军啊楚将军,这里不是沙场,我和你更不是在两军对垒;你以为,此时是在骑军冲阵前的两军叫阵?双方将领需要互报名号?”

楚权眼神死死盯着男子,不敢离开片刻:“为何拦我?”

“呵,不过是有些好奇传说中沙场上无敌的楚权,到底有几斤几两罢了。”男子说着,扯下腰间没有剑鞘的剑。

楚权如临大敌,心中有了最坏的猜测,修行者!如果没有猜错,这将会成为他第一次,独自应对修行者。

在和大罗蛮子沙场上碰撞时,无论双方哪一方有修行者,都会被对方以最快的速度抹杀,哪怕是动用重弩,或者让重骑军冲杀。因为,若是放任一个修行者混入步战,就如同放虎归山,多半会让己方损失惨重。

普通人很少有修行者的一合之敌,单打独斗,无异于送死。只有依靠绝对的力量,用重骑军把他碾成肉泥才是上策。

“你以为我会信?”楚权说道,心里猜测眼前男子应该是替人办事。

男子左手握剑,嘿嘿一笑:“将死之人,问那么多干什么!”

话音刚落,男子脚尖猛的踢向脚下的积水。积水中有白光划过,那一抹白光“游到”楚权身前一丈,突然跃出,直奔楚权面门。

楚权本能的手中伞挡在面前,当那抹白光刺开扇面的一瞬间,骤然把伞收紧。

白光刺入楚权左手虎口半寸,止住劲头。是一柄两指宽的剑,在男子等楚权到来时,就一直躺在他身前的积水里。

男子有些诧异楚权的反应,不过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他可不相信一剑就能要了楚权的命。随即,手腕一旋,连同伞柄和八根伞骨竟然都有白光从中滑出,失去伞骨和伞柄的伞,只剩一块伞面,被风吹到不远处。

那些白光悬浮在他身后,被雨水拍打的摇摇晃晃,竟然是九柄飞剑。

再加上楚权伞里的一把和他手中的一柄,总计十一柄剑!

楚权见状,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是修行者无疑。

随手把伞扔下,猛然抽剑,拖剑狂奔向男子。既然躲不掉,那就只有迎战了,等着他飞剑过来,自己就很难近身了。按照边境时杀大罗蛮子的办法,自己就学“重骑军”以奔雷之势先发制人!

见楚权不知死活,还敢主动向他袭来,男子忍不住冷哼:“哼!找死!”

“去!”男子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对着楚权一挥。刚稳住摇晃身形的两柄飞剑破空而去,即使是滂沱大雨,也不能完全挡住它们破开空气的声音。

一柄飞剑先至,楚权抬起手中八面汉剑,以上挑的姿势挑飞,插在了一旁屋檐下的梁柱上。可第二柄飞剑紧随其后,已经来不及用剑挡开。

面对同样是朝着面门飞来、力求一击毙命的飞剑,楚权只得弯腰向后躲去,飞剑擦着楚权鼻尖一闪而过。可这一弯腰躲避,也止住了前冲的劲头。

打眼望去,二十五步外的男子,正朝着他自己振臂,楚权心中一沉,连忙把手里的长剑立于后背。

铛!

那柄擦着楚权鼻尖飞走的飞剑,去而复返,重重的撞上楚权贴在后背的长剑。

楚权也不稳住身形,而是借着后背传来的力道,往前翻滚。

十五步!

那柄飞剑撞在长剑上后,立刻远遁,隐藏入黑暗之中。

楚权对此忍不住皱眉,若不是刚才看到男子的手势,自己可能已经重伤。雨声掩盖了飞剑多半的破风声,黑夜又有利于飞剑藏遁,何况,此时他只用了两把飞剑,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自己来说,越是不利。

稳住身形的楚权再次前冲。

男子见楚权借自己飞剑的力朝自己靠近,双指对楚权又是一点:“去!”

又是一柄飞剑从摇摇晃晃的模样稳住,听到男子的号令,化作一道白虹直刺楚权胸口。

铛!

楚权反手握剑,将剑身紧贴在手臂上,如同举盾牌一样,又是利用这把八面汉剑剑身宽的优势,挡住了飞剑。

男子惊愕,楚权用同样的方法,挡住了他的两柄飞剑。

后者完全是在铤而走险,或者说极度自信。剑身虽宽,却也宽不过手掌而已,用剑身挡住飞剑;一次或许是巧合,两次的话,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了。

他本以为对付一个不能修行之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是事到如今,藏在水中的那柄剑,被楚权轻易的化解;就连三柄飞剑也是毫无建树,甚至有一柄插在梁柱上,此时已不受他驱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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