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喽！”老伍长那手中搅着火堆的木棍敲在少年的脑袋上，继续说道，“以后若是遇到比你大的姑娘，不要去问人家姑娘的年纪，就直接大胆的喊出来“姑娘，我喜欢你！”，记住了没？”
少年们点头如捣蒜，就好像老伍长下了军令一样。
那时的他们，最是敬佩这个满脸胡茬，脸黑如锅底，黑发已经渐渐夹杂有几缕灰白的老伍长。
他们认为老伍长无所不能。
因为，老伍长真的很厉害。他有一对灵的不能再灵的耳朵。
哪怕冬日里寒风在耳畔呼啸，他也能俯身在地面听见十里外的大军的马蹄声。凭借他那双耳朵，他立下不少战功，除了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老什长，其他什的伍长和什长，都会十分尊重他，甚至是百夫长也要叫他一声刘老哥。
至于他为何半辈子都还只是个小伍长；楚权听同一什的伍长魏当说过，是老刘刚入伍时，就遇到了战事，立刻便上了马。
两军对战，先死斥候是毫无疑问的。
因为老刘的伍长指挥不当，五人为伍的小队，伍长竟然死在最前头。
五人只活下姓刘的小子和如今他们的什长张朋义；二人皆是重伤而回，老伍长胸口中箭，什长张朋义肩膀中箭。
纲立军法，五人为伍，伍长以牌书同伍四人姓名。二十五人为甲，甲正以牌书伍长五人姓名。百人为队，队将以牌书甲正四人姓名。五百人为部，部将以牌书队将正副十人姓名。
其于陆兵、仿古什伍之制、五人为伍、二伍为什、外立什长一名、三什为队、外立队长一名、三队为哨、外立哨官一员、五哨为总、外立把总一员五总为营、俱属主将一员。
伍长战死，四人皆斩，十长死，伍长皆斩，百长死，十长皆斩。
伍长教其四人，以板为鼓，以瓦为金，以竿为旗。击鼓而进，低旗则趋，击金而退。麾而左之，麾而右之，金鼓俱击而坐。
那次名为雾野之战的战役，成了大央百年内斥候死伤最惨重的一次战事，死伤过两千人。
之后，老刘头成了伍长，从不会无功而返。但是每当上头想要提拔他的时候，他总会推脱，将战功推给他麾下的年轻人。
按当时魏当的话来说，老刘头是看不得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就那么白白死在战场上。他要把他毕生那么点本事都交给那些后辈。
或许在他看来，由他亲自领着这些初入伍的雏儿，在他们身边，才很护着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傻小子们。
就像每次上战场的时候，刘老头上马后，都会转头冲他们喊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愣娃儿！”
就这般，三年过去，年仅十一岁的楚权身高已经不输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
三年内战事不断，但都不过是些小磕碰，他们一什十二人出奇未死一人，倒是白承彦那小子也当上了伍长，被刘老头骂做愣头青。
若是双方斥候相见，必会想方设法吃掉对面，以免对方回去通风报信，这时，白承彦就会异常的兴奋。
双眼中流露出的狂热，总是让老刘头心中一惊。因为，他从不管双方人数，势必会驱马搭弓，迎头而上，好似骑军冲锋凿阵一般。
楚权骑术最精湛，总是会被老伍长安排从旁策应，搭弓放箭，以防漏网之鱼逃窜。这倒是让楚权箭术精进不少。
而其余三人则会齐抽刀，驱马跟上白承彦。
大罗的斥候见对方只有四人驱马上前，心中兴奋不已。
可刀锋相接，他们便会有人坠马而亡。哪怕不是死在刀锋下，也会被游曳在旁的楚权射杀。
遇到五人为伍的小股骑兵，每次都是一碰就分出胜负。遇到十二人为什的小队，就要废些力气。
白承彦不要命的打法，总会拖着受伤的回来，驱马走向楚权，满身是血的咧嘴一笑，把手里割下的耳朵扔给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弟弟。
楚权接过后，同样冲白承彦咧嘴一笑。而后会有一人驱马返回军中报信，其余四人继续游曳。
白承彦每次都只是简单的包扎一下，总不愿当那个回营报信的人。
这也就自然给了刘老头的责骂白承彦的机会，白承彦坐在马背上，一旁的刘老头唾沫四溅。
“他娘的，你小子是怎么跟老子保证的？”
“说好的，若是人数比我们多，我们游曳射杀就好！你他娘的跟没见过人头一样！”
“等你伤好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
白承彦不裂嘴笑还好，一咧嘴笑，一笑刘老头就愈发来气，冲着白承彦继续地喋喋不休。每当刘老头训白承彦的时候，其余二人都会识相的拉开距离，观察四周的动静。
白承彦则会嬉皮笑脸的说道：“老刘头别生气，这么大年纪了，别气坏了身子。”
“滚你娘的！不就是你这混账想气死老子吗？”刘老头还在气头上，骂道。
“嘿嘿嘿，哪能啊？我巴不得你多活几年，我好孝敬孝敬你啊。”白承彦一副讨好的模样。
刘老头一口痰吐在地上没有搭话。
“不过老刘头，你怎么还不退伍？看你刚才对付一个蛮子都费劲，我一个人宰了三个嘞！”白承彦说道。
“滚你娘的！你的一身本事还不是老子教的？”刚平息的火，又被白承彦那小子挑了起来。
白承彦扭了扭脖子：“嘿，又生气了哈？实话，握不动刀了就退伍呗，回老家等我两年，等我当了校尉，就去伺候你。”
“呵，你也别等老子退伍了在孝敬我了，今晚回去把老子衣服洗了，老子就当你尽孝了！”老刘头说道。
“得嘞！”白承彦高声应下。
刘老头即使反驳了白承彦让他退伍的话，却从来不会嘲笑白承彦想要当校尉的天真想法。
然而，白承彦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对老伍长的承诺或许永远无法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