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铎那双极为深沉的眼中，一点精光越来越亮。

姜还是老的辣，钱铎一眼看出：“你这精心呵护的，恐怕这批种的是种子吧？”

秦朝点头：“不错，因为这玉米是下官偶然所得，只有小半袋，必须先培育一批种子，否则就要在我手里绝种了。”

“哦，在哪里得到的？不知……”

秦朝笑着打断钱铎：“有了眼前这一批玉米，就不愁以后种不出来了。”

钱铎笑了笑，不再追问玉米的来历。

“那你为何不直接跟陛下说呢？”

秦朝眯眼一笑，钱铎就明白了，乐呵呵道：“想肥一把？”

“还请钱老替我保密啊。”

“呵呵，好说，种出了这一批，给我拿一个尝尝鲜。”

“那是自然。”

想要全国推广，必须先给这老家伙仔细尝过试过才行。

当然他知道钱铎不可能给他保密，他也知道女帝不会介意他先赚一把，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对自己放心。

钱铎临走时，秦朝又叫住了他。

秦朝郑重地行了一礼：“钱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

“你说便是。”

“我想请您关闭京城城门。”

钱铎双目陡然一缩，秦朝赶忙解释：“只是限制平民流动。”

钱铎皮笑肉不笑：“老夫还以为你要让我造反呢。”

“那也不必封锁城门，只要挨家挨户下个禁令即可，只是，这个时候贫民为了过冬，大多会往南迁移，你这不是变相要冻死他们吗？”

“朱门酒肉臭……”

“大胆！”

钱铎眉毛拧成一个川字，眼神严厉：

“这话同我说说也就罢了，老夫只当听了句玩笑，你若在太后面前这么不检点，迟早会害死那丫头的。”

秦朝一惊，诧异于钱铎对女帝的亲昵称呼。

他猜想也许女帝还在宫外时，他就常常接济帮助吧，否则她们母女怎么可能在太后手下活下去。

“我不会答应你的。”

“钱老，我有办法让今年冬天不再冻死人。”

“你的办法，之前实验过吗？”

“……没有。”

“那就不能拿京城做实验，不仅是人命关天，一旦出现纰漏，大批伤亡，让太后捏住把柄……”

秦朝一怔，他只顾着效率，没有考虑风险。

他思索片刻：“此事一旦做成，将是陛下名扬天下的垫脚石！”

“但是若不成功呢？秦朝，你给了皇帝曌车，煤矿，还有即将要出现的玉米，我一直很欣赏你，但是你太急躁了。”

秦朝看着钱铎像树皮一样沟壑纵横的脸，深深一拜：

“秦朝受教了……那么可否限制一半的流民？”

钱铎看着秦朝坚持的模样，突然想起女帝在他面前对秦朝的评价，他目光闪烁：“四分之一。”

“好。”

钱铎道：“这事老夫说了不算，你去找都尉。”

秦朝：？？？

那你跟我在这深明大义半天？！

钱铎心情大好：“不过老夫现在可以给你手书一封，你拿着去，也就没问题了。”

取了纸笔，钱铎半刻钟就写好了，秦朝看到首行写着：

“吾弟乐天，近日安……”

秦朝原本随便一看，在心中念叨着这个名字，乐天……突然他双目大亮，白居易？？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钱老，敢问北部都尉，可姓白？”

钱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点点头。

白居易，可与李白想媲美的诗王，同时也有一颗难得的济世之心。

秦朝最近正想着替女帝招揽人才，大夏实行的是九品中正制，选上来的都是贪官苗子。

他想在大夏推行科举制，也许可以跟白居易联络一番。

秦朝这么想着，双手接过手书，一拿，竟然没有抽出来。

秦朝抬眼看向钱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后者目光一沉：“秦朝，这可是十二万人命。”

秦朝深深拜下。

……

钱铎的一番话，让秦朝对贫民过冬的事，更谨慎了几分。

他琢磨着，等郑温把羊毛运回来，要一个月。

他从捻毛线开始，传授给绣娘羊毛钱的编织方法，再到制衣厂运作一番，第一批毛衣估计要在十一月了。

那个时候就很冷了。

时间不太够。

秦朝想着，不能只靠毛衣，还有一样没动——煤炭！

如果能做出蜂窝煤，配合羊毛使用，就可以大大降低贫民冻死的几率。

后面再推广全国，前途不可估量。

秦朝坐上了去宫中的轿子。

第一步，就是找高阳要钱去。

进了宫秦朝直奔公主府，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身影。

秦朝笑吟吟地迎上去：“宋老师傅，您这是刚见过高阳公主？”

正是被秦朝派来，拖住高阳公主研发曲辕犁的老宋。

老宋皮笑肉不笑：“嗯。”

两人往外走了些，走进一处没什么人经过的小路。

即便是小路，也是高墙红瓦，贵不可言。

“怎么样？还顺利吧。”

“不顺利！”

老宋窝了一肚子火：“公主殿下说我没用！”

说完他瞪着秦朝：“要不是你！你、你……”

秦朝使劲憋着笑，他能想到，给先帝做把椅子都要留名的老宋，被高阳指责无能时的心情。

秦朝赶忙恭敬道：“加钱！”

老宋斜了他一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叹了口气：

“如今钱也解决不了了，公主殿下说，再做不出曲辕犁来，她就换人，不用我了。”

秦朝点点头，皱眉道：“你最多还能拖多久？”

“你需要多久？”

秦朝在心中计算。

玉米成熟还需要两个月，冬季不能耕种，不过可以提前两个月预备下耕具，大概是二月份。

再扣除批量制造的时间。

“三个月。”

老宋冷笑：“我若跟公主殿下说三个月，恐怕你的钱，只能在清明时烧给我了。”

说罢他竖起一根指头：“一个半月，不能再多了。”

秦朝点点头，此事也不能勉强，再说，就算不能耕种，也可以用玉米的问世，压下曲辕犁。

届时玉米就是天降祥瑞，而曲辕犁只是锦上添花的陪衬工具。

再让和珅拖一拖制作的进程。

如此一算，一个半月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