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室里，岛村直打哈欠。

昨晚上用毛笔反复抄《心经》抄到半夜。没睡好。

岛村揉了揉眼，看着不远处的百云樱。

即使是课间休息，她也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看书。

这妹子不是足球部的吗，怎么转职文学少女了？岛村心想。

看着百云樱，岛村又想起昨天见到的“长发百云樱”——她的哥哥。以及想当女孩子的芽衣小姐。

眼前又浮现芽衣略带寂寞的笑，岛村感到一丝淡淡的心疼，以及虚无。

即使她花两年时间得到家人的承认，自己可以帮她免受其他人的欺负，她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女孩。

“是徒劳啊……”

不知为何，岛村心里蹦出了这句话。

……

午休。

门口有人喊道：“百云同学，有人找！”

看着面无表情的百云樱和两个外班女生往外走。

该不会是校园霸凌吧……岛村心想。

岛村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悄悄跟上。

岛村躲在转角另一面墙，听着三人的交流。

两名女生在劝百云樱重新回到足球部。

岛村摸了摸下巴：她啥时候退的部，难怪最近变成文学少女了。

百云樱拒绝了。

眼看不是校园霸凌，岛村准备离开，双手插兜，转过墙角，表情平静地经过三人身边。

两名女生也离开了。

岛村敏锐地看到，百云樱眼中水雾朦胧。

既然不舍，为何还要退部？岛村心想。

……

放学后，在教学楼外，岛村叫住了百云樱。

“百云同学。”

百云樱站住，“有什么事吗，岛村同学。”

“之前你拒绝我，理由是要参加足球部训练。现在你已经退部了，那么就和我来吧。”

岛村同学一把抓住百云樱的手，把她往体育馆旁的小树林里拉。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百云樱心中一紧，有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在她考虑是否要大声求救时，岛村放开了她的手。

“来吧，百云同学。”

岛村抱起提前放好的足球。

“我们来比一场，你要是输了，就当我女朋友！”

百云樱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怎么？你不会是害怕吧？”岛村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你不会踢了这么久的足球，连我一个门外汉都赢不了吧？”

“什么！”百云樱音量突然提高。

“你该不会是因为球技太差，才被足球部的人踢了出去吧？”岛村冷冷一笑。

“你！”百云樱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好！我和你比，比赛规则呢？要是你输了，以后在学校里都别和我说话，还要大声说三遍我是小狗！”

“就我们两个人，也没什么规则。”

岛村把球扔给她，用脚在地上画了根线，伸手指了指背后的两棵树，“我当守门员，给你5次机会，你要是能踢进一次，就算我输。”

百云樱运着球走到稍远处。

岛村像一根无骨鸡爪一样靠着树。

看到岛村如此轻视自己，百云樱咬了咬牙，脚轻轻一带，运球跑向岛村另一侧，然后一脚踢出。

唰——！

百云樱脸上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笑突然僵住。

啪！

岛村手一伸，轻松将球捞住，扔向百云樱。

“你还有4次机会。”

百云樱踢着球走向远处，进行第2次进攻。

唰——！

啪！

“你还有3次机会。”

唰——！

啪！

唰——！

啪！

……

百云樱额头已经满是细汗。

岛村面无表情，腰板挺直，站在两棵树中间，“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考虑好了再踢。”

听到这似乎是嘲弄的声音，百云樱鼻头一酸，咬紧牙，用手背一抹汗水，运球进攻。

这是最后一次……要是输了，就得当这家伙的女朋友……百云樱咬紧牙，全力一脚踢出。

唰——！

糟了！没踢准……百云樱小脸一白。

然而这一次，百云樱却没有听到那讨人厌的碰撞声。

足球越过岛村的防线，射进“球门”。

百云樱小嘴轻张，随即眼底流露一丝喜意。

啪，啪，啪……岛村脸上带着一丝惊讶，轻轻鼓掌，“恭喜，恭喜。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你……”百云樱看着他。

岛村笑了笑，“要我现在就兑现喊三遍的承诺吗？”

百云樱咬了咬下嘴唇，“你为什么要让我？”

岛村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百云同学，在这场比赛中，我能够感受到你对足球的热爱和技巧，就要这样退出，以后不踢球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百云樱住嘴，没有说话。

“要我先兑现承诺吗？好，我是小狗我是小狗我是小狗……”岛村看着她，“汪汪汪！”

“你……”百云樱忽然感觉心中一团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岛村微微一笑，“你不肯说的话，那我们再比一次好了。你知道吗，人微笑的时候其实没办法呼吸。这样吧，你要是能在笑的时候呼吸就算我输。”

百云樱闻言，微微一笑，如同春日绽放的八重樱。

看着她的笑脸，岛村也笑了。

“我骗你的，只是想让你多笑一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正在微笑的百云樱连忙捂住嘴，眼中带着一丝羞意。

“虽然我输了，不过我们也没定惩罚条件，这次比赛就这样吧。”岛村温柔地看着她，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百云樱迟疑，沉默了十几秒，最后在岛村的安慰鼓励下，说出了原因。

原来是百云樱的父亲的命令。

百云父觉得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踢足球一点淑女味都没有，便让百云樱退出足球部。

岛村摸了摸下巴。

换了别人可能会觉得这父亲真是莫名其妙。

但岛村稍微知道百云樱的家庭和普通人不同——她哥哥是一个为性别困惑的女装少年。

想必是因为她哥哥没有男子气概的原因，导致她父亲迁怒于她，命令百云樱必须有“女子力”。

然后百云樱剪了短发，被她父亲视为“有性别错乱的可能”，便强制要求她退出足球部。

以上是岛村根据自己知道的情况做出的猜想。

岛村伸手，摸了摸百云樱像小男孩一样的短发。

“百云同学，不必太在意，也别伤心。你大可以回去对你父亲说你想踢足球。他要是生气，你就说是你男朋友的要求。如果你父亲知道你有男朋友，肯定会觉得你在‘女子力’这方面有很大进步，答应你的这个小要求。”

“男朋友？”百云樱歪了歪头。

“近在眼前！”岛村伸右手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胸口，“你要用我的话尽管用便是了。平时咱们还是普通同学关系。有需要说一声，恁哥帮你摆平。”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百云樱看着他，小小的脸上带着疑惑。

因为我想找个女朋友去应付龙崎莲……岛村把这句话吞下，表情严肃认真，看着百云樱的眼睛，柔声说道：“我想要让你开心起来。”

“可是，我……我是个很笨拙的人，上次明明知道岛村同学开玩笑是想逗我开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狠狠瞪了你一眼，还对你冷言相向……”

原来她那时候哭是因为这个原因，岛村心想。真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那就变得更加依赖我吧。”岛村说：“因为我想和你变得更亲密。”

百云樱小脸瞬间通红，慌忙和岛村错开视线，低下头，语带羞怯，轻声细语地问。“岛村同学……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呢？”

“因为我无法忍受这样可爱地笑容消失！”岛村眼中满是真诚。“只要能看见你的笑，我生活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坚定地走下去。”

百云樱忽然怔住。

岛村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在她右侧脸颊上轻轻点了点，“笑一个吧，你笑起来就是好天气。”

百云樱仍然愣愣地看着他，湿润地大眼睛像一潭清澈的泉水，荡漾起涟漪。百云樱的双瞳渐渐蒙上一丝雾气。

看着她娇柔脆弱地模样，岛村一惊：我不会又把她惹哭了吧？

破碎的泪珠划过百云樱洁白细腻闪烁着樱花色泽的脸颊，在岛村手足无措之际，她的脸上荡开一个大大的笑。

“谢谢你，岛村同学。”

百云樱踮起脚尖，闭上眼，在岛村右侧脸颊上轻轻一吻。

岛村全身僵硬。只觉一股电流顺着百云樱柔嫩的嘴唇，瞬间闪遍全身。

他第一次与女孩子如此亲密。

岛村偷偷看了她一眼。

两人视线相交，又马上错开。

百云樱眼中带泪，还有些喘气，却给岛村一种“梨花带露”地恬静感觉。像小男孩一样的短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圆圆的小脸上娇嫩红润的线条，缺少一点妩媚，却圣洁如玛利亚。带有那种儿童独有的天真浪漫。

岛村如同漫步平静的湖边，抬头，看见远方湖水与天空的交界处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仿佛整个人的灵魂也迷失在这镜中。百云樱则是在界限中央盛开的一朵小白花。

岛村蓦然升起一股悲哀。

是徒劳啊，岛村心想。

……

与百云樱分开一个小时后。

心事重重的岛村拎着草莓蛋糕和一些小零食往回走。

路上专门绕道去上次那家饮品店买了杯奶茶。

他还记得白鸟司……白鸟昴说过这家店的珍珠很好吃。

回家路上，岛村心中不停琢磨。

先惩罚白鸟昴那女装少年，然后离龙崎莲回来的时间只剩一个星期，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低头沉思的岛村刚一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一个陌生少女愉快清脆地声音。

“阿俊，好久不见！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岛村抬头。

一个金黄长发，黑色长裙，身形高挑纤细的娇美女孩闯入眼帘。

薄暮的光线碰撞到她金色的头发后散裂开，在她肩头闪烁跳跃，如梦幻地花火。

金发少女笑得很灿烂，两眼弯弯，向岛村张开双手：“Surprise（惊喜）！”

“莲……”岛村也认出了她。

正是龙崎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