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嘟……”

黑褐色的土地上响起阵阵号角，古朴而苍凉。

皓月下，无数人身披兽皮、树叶，高举手中的木制、石制武器，向着祭坛叩拜。从他们的装扮来看，要么就是在进行原始人角色扮演，要么根本就是原始人。

祭坛上篝火通明，强壮的酋长戴着牛头，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双手捧起婴儿缓缓高举过顶。

“我这是在哪，喂喂喂，你这个顶着牛头的家伙，干嘛把我举这么高，不知道我有恐高症，从来不跟小伙伴玩举高高的吗？”陆佳大喊大叫，奋力挣扎，可是身体被树藤制成的襁褓所束缚，他只能发出并不算嘹亮的啊啊声，至于奋力挣扎的结果，也就是将莲藕般的小拳拳在空中挥动那么几下。

随着婴儿陆佳被举起，一道柱状光芒从天而降，将他小小的身形笼罩。

“快看，神谕要降下来了，新一代的祭司即将诞生！”原始人甲说。

“莫非继百年前大祭司战死后，我们部落终于能再次走上巅峰？”原始人乙又说了。

“阿爹，您在天之灵看到了吗，我们天命部落又将迎来新的天命者，他一定会带领部落走向伟大的复兴！”原始人丙也在说。

祭坛下人声鼎沸，无数原始人眼巴巴看着被酋长托在手中的陆佳，目光热切。

陆佳被酋长的一双大手高高托起在离地面两米多高之处，小心肝不由颤颤，同时从跪拜的族人口中断断续续地听出了一点头绪。尽管他们发音很怪异，但更怪异的是，陆佳偏偏就能听得懂。

感情这个叫做天命的部落曾经无比强大，出过数任受到神灵眷顾的王者，甚至还有被封神的存在。

所谓神灵眷顾，其方式约莫就像此刻，从天而降一道聚光灯照射。

部落之所以叫做天命，隐隐有昭告天下吾乃承天之命的意思。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部落的强者，最后一任被聚光灯照过的大祭司挂掉了，再也没有人能聆听所谓的神谕，于是部落实力一落千丈。

听到此处，陆佳对着所谓的神谕有了些认知，既然聆听两句神的废话就能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那么可以推算出，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代，除了这些半开化的野蛮人，必然还存在另外少量的更强大的人类，他们拥有远超这一主流时代的技术手段，随便施舍一丢丢的边角料技术，就足以让天命部落从同侪中脱颖而出，牛叉得不要不要。

只是不知道这些所谓神，他们的技术处于什么层次，是蒸汽时代，还是电气时代，按说应该没达到智能时代，否则遍地都是机器人和生化怪兽在乱跑，哪里还有这群野蛮人什么事情。

不过想想又觉得说不通，陆佳脑海中浮现出酋长腰上围着的那条破烂兽皮，暗忖如果众神真是一群科技狂人，他们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代言部落停留在如此原始蛮荒的阶段，丢不丢人哪，连地位最高的酋长都穿不起一条像样的裤子。

排除了这种科技时代存在的可能性，那么就剩下另一种可能性，所谓神乃是一些拥有法力的修行者，发现天命部落往届大祭司拥有修行的天赋，于是随便丢个仙丹，打造出一个筑基期乃至金丹期，以供驱策。

与科技时代的强者存在本质上差异的是，科技时代强者即便再强，也还没摆脱肉体凡胎桎梏，他们顶多把同类当做奴隶，而修真时代的强者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仙凡有别，在他们眼里，凡人皆为蝼蚁，穿裤子与否根本不重要，换句话说，即便酋长配齐西装短裤人字拖，也不过是一只装在套子里的蝼蚁！

嗯，这么解释就合理多了。

这悲催的天命部落，在命运的齿轮下，浮起又沉底。百多年前，部落的上一任最强者大祭司，这位神的选民获得众神的眷顾，勉强被提拔成了同类的存在，野心随着实力的大涨而迅速膨胀。那些年，在大祭司带领下，天命部落兵锋所指无人可敌，大有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之势，诚然，没有谁可以延缓部落扩张的步伐。

在那段逐鹿草原的峥嵘岁月里，天命部落奴役了大中小部落不下百个，奴役的人数连天命部自己人都点算不清，风头一时无两，将整个草原折腾得乌烟瘴气。

可惜好景不长，正当部落欣欣向荣，准备冲出草原走向世界，创造属于天命部落的黄金时代，制霸整个天下之时，意气风发的大祭司非常不争气地被别的部落做局给干掉了。这个恶心的剧情反转直接导致天命部落黄金王朝之梦的破碎，他们一方面失去了无敌强者，另一方面再接收不到那群上仙的香火眷顾，仙宝法器之物用一次少一次，打击何止沉重，用一蹶而不振这个词语形容恰到好处。

大祭司在的时候，可谓八荒六合唯我独尊，老子想打哪个打哪个，把其他部落虐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为了生存，众部落只能奉上最后一份口粮，献出最后一个姑娘，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如今好容易做局阴死了大祭司，大家要是不趁机落井下石一番，怎对得起天命部落这多年的浓情厚赐。于是，一夜之间天命部落成了众矢之的，墙倒众人推，当真是报应不爽：当年老子想打哪个打哪个，现如今哪个想打老子打老子。

所幸部落虽然失去了大祭司这位第一强者，再也听不到所谓天命，但是多年积存的底蕴仍在，掏出压箱底的战略导弹级别武器，倒还不至于被一波流拍死在沙滩上。

只是坐吃山空终有穷尽，天命部落兵力日渐折损，局势越来越差，撑得过初一未必能坚持到十五。这情景就像一个下肢已瘫痪的老者，撑起干枯的臂膀，绝望地抵挡着蜂拥而来准备食腐的秃鹫，不时被撕下一条肉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