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刘富商身边的这半日，艾科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商不奸”。

“降价？凭什么降价。”

哪怕是在工人的休假期间，刘富商的身价也容不下他安然度假，各方面的总管出入别墅，应接不暇。

“刘老板，咱们的芯片垄断树大招风，看塔主的意思，应该是想普及电子产品的规模，想要人人用得上电子设备，当然得打压我们这些商人。”

刘富商口中脏字频出，“想普及就花钱来买啊！从我们手里撬利益，他想得倒是挺美。”

“塔主这些年不切实际的打算还少吗？想让人过好日子？那怎么不把塔外的领地赚回来！”

艾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着实没想到，在富商身边充当一日保镖，还能听到这些消息。

这一任塔主的确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塔主，但因异种降临地面带来的各方面问题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

他只是个科研人员，不好对塔主的谋划进行评价，但从他眼前的角度来看，他的确已经招惹了许多商人。

“所以……老板，我们要怎么办？”

刘富商手上的扳指一下下敲着玻璃杯壁，在心里谋划计算着什么，最终有了定论。

“我们不仅要涨价，还要把其他人手里的技术垄断过来。”

“他不是想大方面购入吗？我成全他！”

那名项目负责人汗涔涔地出去了，不用挑明，屋子里所有人都能听出刘富商对塔主的敌意。

但他们对这种敌意毫不意外，身居高位者，在受人敬仰的同时，势必也会遭受敌意。

“明天……就是探索者归塔的时候了啊。”

刘富商意味深长地拖着嗓音，现在，能与他对话的只有艾科一人。

他识相地说道，“对。”

“塔主也会来，”刘富商说道，“这么一说，我还得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他。”

艾科没有说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富商动了歪心思。

但心中怎么想其实无所谓，只要他没勇气把想法付诸现实。

我明天好找个好地方观看，”富商笑着说，“你也去吗？”

“……在我保护你这段时间，我会跟在你身边。”

“艾科，你不是一层的人吧。”

富商靠在沙发上，背对着他说话，“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一层出不了你这样的人才，你的表现甚至比高层的普通人都要好。”

“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

艾科不咸不淡地说，“我已经是防卫部的员工了，暂时没有辞职的想法。”

富商冷哼，“你不就是个破挂名的？”

“我没办法跟随一个对女儿的死都无动于衷的人，”艾科说道，“在您想好对这件事的解释之前，您的招揽都是没价值的。”

富商的声音冷了下来，“是吗，那就真遗憾了。”

听了艾科那番话后，富商彻底打消了招揽的念头。

他让艾科留在别墅借宿一晚，第二天一起在富商名下的一栋大楼上观看探索者归塔。

夜晚本该是异种行动的时间，但今夜并没特殊的动向。

借着夜色，阿沫已经悄然将影子铺满地面。

“阿沫，有雕像的气息吗？”

阿沫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今夜应该是安全的。”

艾科将被子掀开一角，“睡吧。”

明天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应付的。

……

……

第二日，刘富商一早就带着人去到了高塔大门附近的大楼里。

大楼一共五层，在最顶层，能够看到高塔大门附近的风光。

此刻已经有很多人围在大门附近了，平常探索者回塔已经是值得关注的大事，今日有塔主光临，更是点燃了民众的热情。

探索者归塔的时间在上午九点，现在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刘富商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性质很高，但心情并不愉快。

一名门卫在这时赶了上来，“刘老板，有一位名叫临星的长官想要上楼。”

“临星？是临星女士？”刘富商惊讶地回过头，“别怠慢了，请她上来！”

很快，靓丽的临星女士顺着电梯来到了顶层，身为庇护塔四层的长官，临星女士得到了刘富商的亲自迎接。

刘富商向临星伸过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临星女士。”

“谁让你们这儿是最好的观赏位置呢，”临星莞尔一笑，“不打扰吧？”

“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呢，”刘富商大方地笑着，“请坐。”

临星女士全程淡然，看都没看艾科一眼，就算刘富商对临星的到来抱有疑问，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牵扯到艾科身上去。

但艾科知道，临星女士到来的理由很简单，塔主即将到来，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临星怎么可能让艾科离开她的视线下。

艾科也没管临星，视线在刘富商大楼里游荡，几分钟后，忽然发现临星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脚下。

不一会儿，就连刘富商都看了过来。

他问，“艾科，你的影子为什么这么黑？”

艾科想，是啊，阿沫藏在他的影子上，在光线充足的楼内的确显得黑了。

他刚想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将他编造的借口塞了回去。

因为阿沫从他的影子中冲了出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有临星来得及从座位上跳起，但阿沫攻击的目标并不是她。

黑色凝聚成一根坚实的刺，顿时刺穿了富商桌面上的雕塑摆件。

刘富商大叫一声——这特么是什么东西？！

那个雕塑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石头碎屑因阿沫的刺穿炸裂，在空中变成它原来的大小。

每一块碎屑都足有一个人头大，将墙壁砸穿了几个窟窿。

一尊破洞的巨大雕像也出现在房间中。

刘富商一眼看到雕像上属于自己的狞笑的脸，吓得面无血色。

“快保护我！！”

阿沫、临星，和房间中的下人同一时刻动了起来。

只不过前两者是扑向雕像，后者却裤裆一湿，争先恐后夺门而出。

刘富商一边怒骂着“底层的人就是不靠谱”，一边屁滚尿流地缩到房间的角落。

雕像也在同一时刻，扭动它石蜗牛一般的身躯撞了过来！

与此同时，临星女士扔掉墨镜，露出一对带着金色漩涡的瞳孔，在那对眼睛凝视雕像的一瞬间，雕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操控，翻转过来！

阿沫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对着头朝下的雕像一顿刺穿。

雕像异种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解，解决了？”

刘富商抬起头，惊恐地注视着地面上的雕像，临星和阿沫并没有靠近，反而十分警惕。

突然，刘富商看见，碎裂的雕像中属于人头的部分，正凶狠地盯着他。

“啊啊啊！救我！”

石头头颅张开嘴，朝着刘富商的脖子撕咬而来，临星女士在第一时间动用能力。

她的异化能力采集于一只漩涡形状的异种，能够自由操控物体或生物整体的旋转。

因此当她使用能力后，那颗头颅顿时悬在搬空，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但石头的碎块实在太多，临星操控住几块石头的轨迹后，仍有半数朝着刘富商砸来。

但那些石块在逼近刘富商那刻，都被胶皮质感的黑色触手拦下，石块能够砸中墙壁，砸穿地面，但没有一块触碰到刘富商肥胖的身躯。

但两只异种交战的一幕却在近距离映入了刘富商的脑海。

刘富商所在的一隅之地通通被阿沫的黑色蔓延，两只异种产生着激烈的冲突，就连临星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插手。

战斗空间太狭窄了，根本就没有临星大施拳脚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诧异地看向斜后方的阿沫。

阿沫此时正和艾科站在一起，即使在最混乱的战局，她也守护在艾科身边，寸步不移。

艾科先前说她保留了人的神智，这下她相信了。

雕像碎片与阿沫的黑色触手争斗了一段时间，根本看不清战场中心的刘富商到底什么状态。

直到阿沫将最后一块石头甩飞到墙壁上，黑色散去，她才找到了角落里的刘富商。

他瞪大惊恐的双目，一脸难以置信的痴傻表情，裤裆下也湿了一片。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异种，破口大骂，“异种！异种！快给我把这两个怪物赶出去！”

“不，临星！杀了它们，你不是异化者吗？！杀了它们！！”

“先给我闭嘴。”临星蹙着眉头。

话音刚落，地面上的雕像石块再次发出剧烈的抖动，它仿佛被刘富商的话语激怒似的，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音。

刘富商再也耐不住心中的恐惧，刚刚遭受的那一幕已经击溃他心中的防线。

他疯子一般大叫起来，奔向阳台，将一条腿迈出栏杆。

这里是五楼……运气好的话死不了的！刘富商急切地想着。

“喂！别跳！”

在刘富商身子跳下阳台的时候，临星女士奔了过去，让自己的视线紧盯住刘富商的身体。

他的身体就这样保持着旋转，浮了上来。

临星刚刚松一口气，却没发现雕像异种的震动停止了。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一块拳头大的碎片弹了出去，擦过临星的发梢，命中悬浮在半空中的人。

碎片穿透了富商的胸腔，被血染个通红。

富商失去了悬浮的力量，顺着大楼的窗口直直坠下，摔得四分五裂。

整个房间中只剩下阿沫的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