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一半吧。我还找到一个秀才的寻人悬赏，衣着跟他身上的一样。”季晅跟着挺直腰杆，寒风拂散他的头发，只好用手捆住梳理。“我请抽刀客去寻那名秀才，最好是能来个当面对质，出入敛红坊也麻烦你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认为一个天下大盗会如此容易被人捉住。”

“所以才需要拜托你。”季晅看着方采寒的瞳孔，那晶莹剔透、深邃迷人的瞳孔。两人对视量久，可以瞧见那琥珀色泽从怀疑到思考，再到不满的微妙变化。

“明白了，又是要我去卖命。”方采寒站起身，往兮月窗台准备离去，夜晚的风声吹过一阵阵哀凄的呼号。

“不是……呃，方采寒！”见彼此有些误会，季晅冷不防地抓住方采寒的手，一股冰寒从指尖窜入。“谢谢你！我的意思是……多亏你。有你在，才让我十分安心。”

“我会处理，早点休息。”方采寒抽开手，一个跳跃翻身下了房顶，华丽如同夜枭飞姿，安静如同黑猫轻巧。

季晅呆在屋顶上，还能感受到指尖反馈的微冷，狂风将他的心绪吹乱，唯一让他无法停止思考的是，他该怎么离开这块屋顶。

屋檐比窗台还突出一点，沿着雕花爬上来很轻松，但回去可没这么容易。

从屋顶探出头仅能看到五层楼高的地面，抽刀客的鼾声随着风压或强或弱，稍微吹得猛烈一些都有可能失足。

“呃……方采寒？”抱着渺小的希望呼喊，就连季晅都听不太到自己的声音。

方采寒好似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掏出自已的匕首在木墙面一一插入，是大树干的阶梯。

她从窗台内伸出一只手，让季晅紧紧握住避免摔落，季晅则如履薄冰踩上每一把匕首，慢慢爬回窗台。

“吼格齁齁齁！”

鼾声炸开，季晅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没踩稳匕首。方采寒使尽力气将他拽回窗台内，瞪上死鱼眼的嫌弃。“让你乱爬。”

“抱歉。”季晅紧紧握住方采寒的手，那个虽然冰冷，却又十分暖和的一双手。他将它举到自己胸前。“我会努力让自己跟上你们的脚步，跟你们一起卖命。”

“这倒不必。”月光洒在方采寒姣好的侧脸，邪魅轻笑，又一次滑溜地抽开手，留下一个绮丽的背影。“你有一个擅长出谋划策的脑袋，拼命这种事，交给专业的来。”

季晅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他险些迷失在方采寒那抹笑容里。自己刚刚在屋顶上的举动，虽然只是想表明自已的真心，回想起来却好像吴琴公子骚扰方采寒那般。

敛红坊的氛围太过古怪，总是有意无意提醒着方采寒的真实身分，季晅奋力拍红自己的脸颊，他与方采寒的关系只是从合作伙伴变成的朋友，也不抱有任何非分之想。

走进室内，抽刀客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地上，方采寒也不知怎么无声无息钻入兮月卧铺内侧，而兮月如同淑女，平稳且端庄的没移动半分。

季晅蹑手蹑脚躺回自己的软椅，倾听抽刀客忽大忽小的鼾声，凝视起一整夜的天顶花纹。

方采寒起得很早，可以说她根本没怎么睡，一股熟悉的忧郁徘徊在她的心房间，翻来覆去，始终无法挥散，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淌，那种灌满血液里的躁动越发不安。

她极力缩小自己的动作，避免吵到身旁的兮月，但能量从她的四肢百骸间汇聚，不留一点点宁静的时分。

“真差劲。”季晅跟抽刀客都还睡得平稳，只是抽刀客不知怎么睡在地板。不发出一点声响，她便绕过兮月的身体，干脆地下了床，却还是惊起一阵骚动。

“现在是什么时候？”兮月翻开被辱，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

“应该是五更，你可以再睡一下。”兮月响应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从床铺间伸出一只手，方采寒领会过意思，一把将她拉起身，两人不动声色地起床梳妆。

换上华服，方采寒总觉得身体凉飕飕的，一阵风头吹进来，就会从她的背部篓空灌入，挟带着清晨的微冷从脚边出逃，很让人清醒的冰凉，屡试不爽。

她倒也不是讨厌敛红坊这个地方，也不讨厌演出，只是每当意识回到敛红坊之后，就会感觉到一股幽影鬼魅跟再她身边，亦步亦趋。

兮月饰演书生家的侍女，可以算是面白、脂白外最重要的配角，维系起两人感情的重要角色，照这个分位看来，兮月颇有成为伏御的大将之风，兴许哪天就当上了坊主也说不定，只期望她别像某位坊主如此势利。

“走吧。带你熟悉舞台。”兮月打趣地拍拍方采寒后腰，梳妆完毕。两人悄咪咪离开厢房，不留丝毫声响。

来到中央大厅，依水环绕而成的舞台，清晨时天井倾泻1出的流水停止，可以从大厅各处窥伺整个小圆环舞台。

从她们还是新进艺女时，就没少看过无数女子在这舞台上考核、娱兴、演出，凡是敛红坊的艺女，都肯定要站上这个舞台，舞给弄花、舞给坊主、最后舞给客人。

“挺怀念的。”

“是啊，不免让人忌妒你可是初秀入坊，明明整天都往外跑。”

“机缘好吧！”方采寒采在栏杆上，借步使力，倚仗自己的轻功一步踩踏到舞台中央。遥想当初入坊，还必须学会坊内蜻蜓点水的轻功〈舞艺曲〉踏水登台，也是任何表演的开场功夫。

“哼哼，现在没人这么登台。”兮月鼻息间凸显著傲气，打方采寒赎身起，她可是当满八年的前辈。她走到大厅正对着的百合花瓶，悄悄挪动瓶身画一个圆，木制栈道悉数浮现，从花瓶后方端庄、优雅、从容不迫地走向舞台中央。

“那〈舞艺曲〉呢？”

“还是得学，少不了水舞的戏份。况且舞台这么小，说不准有人会落水呢。”兮月脚步吊诡，转过三个回身，是〈三转身〉。舞台上连过三个回旋，每一次的回旋，都过度不同的语调情境，这是演出前必学的功夫，能在三个转身之后融入角色，实属大成。兮月踩着小步伐，提高儿气的语调，眼神里充满稚嫩。“将军、将军，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