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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季晅握紧拳头摩擦,脑海里回映这几天与方采寒相处的情形,一幕幕、一历历的神色描绘在眼前。

“她以前半夜常常不休息吗?”

“刚进来那一阵吧,常常跑得不见踪影,惹得整个门下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

“难不成……”

“对,你给她一些空间吧。”

兮月深邃的吸足一口气,批量缓慢地吐出。

“敛红坊的艺女们,有些幸运的,不晓得自己的身世。

所以大家默契地将入坊日约定成每位艺女的诞辰,在这么一天,也是唯一无须工作的一天,通常会让她保有自已的空间。”

醉金城、入坊日、三姑娘。

方采寒昨晚烦躁不安的指节敲打声,季晅总算是有些弄明白了。

“难怪她会说近乡情怯。”

“看来她有告诉你。”

兮月撑着身体缓慢地换个姿势,冷不防地朝香枕连出几手重拳。

“啊!好气啊!她居然前些天才跟我说!不公平!不公平!真不知道谁跟她的交情比较好!”

看着兮月玩笑赌气的动作,季晅满脸写着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再看兮月出拳的力道,实在不像是个病号,估计打在自己身上都会有一大片血瘀。

“嘛,算了。”

发泄完后,兮月脱力躺在床上,脸皮挂着的反而是幸福的容颜。

“看着她满身的伤,想必不在敛红坊的日子很孤独吧……季晅公子能替我陪伴在她身边,我就能放心了。”

又是温暖的笑容满溢,季晅却感知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如暴尘狂风席卷而过。

敛红坊中每一位艺女的标准笑容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又一个血光飞溅的痕迹。

兮月如此,婉儿如此,方采寒更是笑颜鲜少,几乎是一种奢侈。

那种无力感深深将他埋入土中,他又想起火舌吞噬那夜,血液真实意义上的沸腾在空中,焦臭与霹雳啪啦的响声不断交错。

真假虚实,戏精!

好烦。

好烦……

好烦!

“剑桑!”

“唔?”

方采寒回过神,拂柳搂着她的腰,她们刚刚对完这一幕最后一个动作,肌肤间无比接近。

她压抑住心头间的烦躁感,脱开拂柳纤手。

“你不在状态上。”

声音主人是白玉倾,那威严的声音底下压住怒火。

“吾晓得你担心兮月,但要端出这种演技,不配称上敛红坊。”

“是我的疏失。”

方采寒转了九十度的鞠躬,朝着在场陪她练习的所有艺女致歉,时程将近,这些人脂粉底下没有一个好面色看。

所幸她们切换到舞堂排练,不必在所有艺女前出糗。

“再来一次!”

方采寒与拂柳退回各自的起始点,面朝着面,饱含情意。

这是《山河世间》中两人历经苦难风霜,互许终身长相厮守的动人情幕。

但一盯上拂柳的脸,方采寒脑中就想着兮月那瘫软在自己怀里的身躯,一股无以名状的胸火灼烧。

她压抑过,她告诫自已不要再想,她并非如此小鼻子小肚量,但敛红坊的夜寐垄罩着她,化身为混沌的噩梦,那才最叫人恐惧。

够了!

方采寒扯着拂柳的领口,一个侧翻摔换过位子,用手垫在后方拖住她的腰。

本该是拂柳释出爱意的词句,扭转成了两人饱含情绪的对望,只是双方眼神中的花火情绪,都只有各自明了。

“胡闹!你可别仗着大娘给你的待见嚣张过了头!”

开口的是拂柳的顶头伏御蓝颜花,一身披蓝厚袍,声音都如此冷冽。

方采寒没有理会,她将自己的胸中燃烧的火焰灌注进去拂柳惊吓的眼潋,悠悠起口。

“生过安康桃花节,死脱战场万鼓擂,儿女相思情意赴,乃敢与君命同绝!”

“放肆!明天就要公演,可容不得你乱修改剧本!”

“蓝颜花!”

白玉倾震言威怒,平稳毫无腔调的语气,一句就止住汹涌翻腾的暗流。

随后铁面无情的看着擅改台词的方采寒,目射凶光。

“剑桑,演得不错,这段加给最后的谢幕罢。”

“是,多谢大娘。”

倾泻心头不快,又给了这些人告诫,方采寒随即安分许多。

拂柳整理过方采寒粗暴拉扯的领口,气定神闲的恢复面白神态,她是吓着了,但敛红坊的训练使她很快收起受惊的神色。

好看的柳型眉眼时不时转落在方采寒身上,每一次都收到方采寒土人般的回瞪。

蓝颜花是满肚子气不敢作声,排演再次开始。

这一次,拂柳照着剧本积极的揽过方采寒身子,抛去书香公子的气场,只手在方采寒的身体上游移,眼神燃烧的灼热更像个陷入热烈的狂妄少年。

揽腰凌空,另一只手抵着方采寒腹部,轻描带点绘过方采寒的胸型,最后使劲朝肩头狠狠一刺。

疼痛如爆炸开从肩头窜出,对方是瞄准了她的肩伤。

方采寒强忍着嘶吼化为闷哼,场面看起来煽情异常。

摆弄笑颜,不动声色的接续排演,方采寒并不放在心上,就当作拂柳接到自己警告的响应,两人顺着矛盾的爱恨情仇,饱含情欲地置换身位,这次方采寒动作轻柔许多,学着拂柳的模样抚划她的背部,浸爱式的眼眸完全融入于戏剧之中。

“落戏!”

闻得白玉倾此声落幕,方采寒与拂柳黏腻着的身形随即裂出一道鸿沟。

“二位辛苦,片刻歇息,接着补排兮月的幕次。”

““是!”

方采寒排到廊道上解忧,她很想离开,去视察兮月的状况,奈何接下来的替补排演也有她的主要戏分,抽不开身。

心头的焦躁按耐不下来,赏着湖光景致,手指不安分的在栏杆上敲打。

“你。”

没想过有人会搭话,除了兮月,敛红坊尽是不想有接触的人。

方采寒只挪动面角半分,用余光辨识到来人拂柳。

“别丢敛红坊的脸。”

“哼,不会的。”

方采寒忍住胃中的恶心,她还没想明白,这群人为何连休息时分都要这么步步紧逼。

拂柳不客气地走至她身边,硬把一捆纱布塞到她手里,满嘴脾气。

“别误会,你的血弄脏艺服了,你最好把它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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