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开始思谋如何与它们交流。
比如我喊话:
“喂,巨狼!我看出来了,你们并不是要吃我,而是寻我有事……”
这肯定不行。
因为它们未必听得懂我说话,而且即使它们能够听懂,有所表示长嚎几声,我也不能知道知道它们要表达什么。
没办法,语言不通永远是一个大问题。
那我还能怎样?
难道跳下树下,去和它们拥抱、握手,进行更进一步的友好肢体交流,这当然更不行。
万一我有所误解巨狼们的意思了呢,它们就是要吃我,难道先观赏一会不行吗?
它们之所以对我没有恶意、凶意,也许只是我对它们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所以,它们就没有必要费心着力去表达什么不友好。
比如我们要吃一份菜,从来都不需要对一份菜去凶。
当我们去捉只鸡或抓条鱼要做菜的时候,通常也无需有凶的意思。
由此论定,我无法确证,那些巨狼的确对我没有恶意。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感觉。
而一个人的自我感觉,或者也都是自我蒙蔽地自欺欺人。
好吧,现在我的困境似乎又无解了。
正忧愁时,远处又有几声狼嚎。
这四周围的狼仿佛即时肃然,包括那条头狼都蹲坐着挺直了腰身。
而那几只一直偷瞄我流口涎的狼,也不再瞄我流口涎,而是很规规矩矩的低眉垂目静坐着。
突然我有所明白了什么。
原来我一直认为的头狼也不是狼王。
刚才远处的狼嚎,应该是在传布真正的头狼——狼王——要来了。
好了,现在我明白了。
作为一种珍希的存在,我的确不是这些巨狼的菜,而是它们狼王的点心。
应该一会儿之后,那正主儿就要来了。
我有点想冒汗,身上燥热。
似乎时间过得很慢,又似乎很快。
只一忽儿功夫,远处几头狼出现。
渐近了我能看得分明了。
那是几头巨狼拥从着一头异样的狼缓缓地走来。
那异样的狼个头并不甚大,苍灰的颜色,却长着两只翅膀。
我心里止忍不住地惨呼一声。
是了,来的是一头长着翅膀的异狼,那么我在树上还有什么怎样的意义?
看来真是天要亡我!
细想自己的一生,真的从来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然而今天的结局却是这样。
虽然小亚说过,人与异兽可建立心灵契约。
但小亚还说了,人与兽建立心灵契约的,无论是异兽或灵兽,那一般也都是幼兽。
看远方那一步步走来很有气度的狼王,很显然的绝不可能是幼兽。
一个成年的狼族异兽,我对它的唯一意义就是口感如何。
不由自主的,我流泪了。
一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有关于我的父母、祖父母,但更多是有关于小亚。
流泪的时间也很短。
很快我即摸干了眼泪,掏出刀又削了削那木棒的矛尖。
很显然,我要准备战斗。
一个男人,可以战死,但不可以懦弱而死。
如今我的身体素质增强后感觉很好,即使对方是异狼,我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听我舅舅说过,狗和狼的弱点,在于腹部、嘴巴和眼睛,危机之时如果有武器就攻击这三处。
又说特别是它们的嘴巴,在它们最尖利的牙齿之后,就是它们最致命的弱点。
只要你攻击的速度够快、够狠、够准。
舅舅给我显摆,说他年轻的时候给人约架,自己一个人对抗对方一帮人带着几条狗。
那些人先放狗来。
一条条都是颇壮的狼狗。
他用一根烧钢炉的铁钎一连从狗的嘴巴穿死了三条,那些人吓得都逃了,没死的狗也逃了。
我不知道舅舅说的有多少实话,但仔细推敲大抵还是可信的。
今天我没有铁钎,只有一条削尖的木棒。
那异狼自然会比一般的狼狗或巨狼更难对付。
但我想我可以更快、更准、更狠。
稍后即真是搏命的时候。
我应该也只有一击的机会,要么险生,要么必死,一切真的都很明确。
而此时,我倒安静了。
再看那渐来的巨狼。
它实在走的太缓了,我感觉那谱未必摆得太大。
这让我想起一些戏台上的官老爷。
那一般都是行两步又退一步的慢悠悠。
是的,那异狼真是太悠悠地慢了。
再审视观瞧,不禁一时想要笑了。
因为那异狼并不是有意摆谱,应该的它再怎么是异狼,也不会有人类官老爷们的摆谱心态。
它所以太慢,是因为它太老了。
我都怀疑,它那么老迈,是不是还有它的狼牙。
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
它既然老迈,即使有翅膀还能飞得上来,但战斗力毕竟是比不得青壮了。
看来,这老天还是给我留了生机的。
如此,则我心内又自更稳些。
终于,那异狼带领狼属来到了这树下的近前处。
它有点气喘吁吁,仿佛能坚持走到这里都已经用尽了它所有的气力。
不由自主的,我都有些怜悯它了。
说实在的,以它这种状态,我很难相信它还能来吃我。
但如果不是来吃我。
我又不知道它为何还要费劲巴力的前来。
难道人族在这里是稀罕物,它就是来看一看新鲜?
好吧,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就像人类的老少大都喜欢去看珍希的熊猫一样。
于是我又想,如果它真不是来吃我,只是来看一看,稍后我是不是也要给它整点节目。
随后我即自己在心里打嘴。
再怎么说我是人族,即使不说什么尊贵的人族,也总不能给人族自己丢脸。
是的,它是异兽,灵智已开,无论它多老,我们总也可以用一些方法交流。
这一时的,我虽然还未完全放下戒心。
但总也不如先前一样的悲观了。
那异狼终于努力地抬头看我一眼,眼光混浊,但没有一丝儿凶戾,怔一怔仿佛就是见个礼、打个招呼,随后即垂首爬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是的,它真的太老了。
现在我已经能够完全确定,它应该绝对不是来吃我的,尽管什么原因我也暂时不知道。
而这一时的,四周所有的巨狼都屏息静气,更深地低眉垂首,自有一种悲伤的情绪在漫延,甚至我看到有些巨狼默默地流泪了。
那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
我不由被这悲伤的情绪感染,也很是极大地震撼了。
这些巨狼,虽然我们不能交流,但它们的品阶很高。
一般来说,判断一个生命的品阶高低,就是看这个生命的情感与道德。
很显然的,这些巨狼的道德不说,因为每一种生命,都有其生命的道德标准。
可这些巨狼的情感,我感觉它们真的一点不输于人类。
它们所以悲伤,应该就是悲伤异狼老了,而且就要死了。
异狼是它们的王,自然它们彼此感情深沉。
我突然莫名地有些羞愧。
在我原本的世界,人类是鄙视万族的,认为自己就是顶端,而完全凌驾于众生之上。
关于道德与情感,人类之于其他生灵,似乎也自有着天然的优势。
但事实的是,人类的情感和道德,也常会堕落而沦丧的。
至少,那条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道德与情感线,或许不在于这些蛮兽的巨狼之上。
这一时的,我真想跳下树去,去慰藉那异狼,也去安慰那些巨狼。
我知道,无论它们围定我要干什么,而首先总是有要与我亲近的意思。
但终于我还是忍住了。
原因诸多。
一个,自己总是不敢太冒险,的确有些胆怯。
另一个,也是不想多打扰它们那自有的气氛。
或者,此时的安静才是最好。
突然的,远处的一声虎啸,却打破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