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周仓瞪大眼睛,感觉受到了冒犯。
“没什么,我想起高兴的事情。”男子敷衍道,也不跟周仓纠缠,偏过头看向陈玹,略显热情。
“这位就是击杀了一头晶骸巨猿和四只晶骸的少年英杰叭?快请进,家兄太过劳累正在休息,我叫醒他。”
正要进门,便瞧见身边周仓步伐不动,在原地小声嘀嘀咕咕着什么。
“怎么了元福兄?”陈玹好奇道。
“没啥。”周仓瓮声瓮气道,“子瑨你说这些读书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
“俺家天师哪都好,就是一点,喜欢叫人相信科学。”
“哈?”陈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很不可思议对吧?”周仓一个小熊摊手,“可就是这个亚子,天师总喜欢教导我们说要相信科学,可是俺们是信教的耶,信教的也要相信科学吗?”
“再说,就他那伟力,哪有修仙的教别人相信科学的?合着道长一边说着要相信科学,一边御剑飞行飘下了山?”
陈玹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人进入隔间,陈玹一眼就看到了正斜靠在窗边小憩着的张角。
浅黄色的道服上简单地绣着一些云纹,做工并不十分精美但也赏心悦目,看上去是个井井有条的人。鬓角霜缀,唇瓣上下留着精修过浅浅的青皮胡,颇有成熟男子的韵味。面容比健康的小麦色略白,双眼深沉,内蕴岁月洗涤出的沧桑,算得上是个气质与外貌俱全的男人。
乌云散去,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口,照在他微微锁起的眉间。身着道服的青年双目微合,脸上的倦容肉眼可见。
身上的白大褂放在一旁,想来是刚刚结束车内的急救工作,趁着有些空闲赶紧淘得片刻休息。
前世经历过数次亲人离世,也饱受灾疫的侵扰,他对于这些尽心尽力的白衣天使天然有着极强的好感和敬意。
正了正身形以表敬意,随后左右打量了一番,却是没有看见第三个人,看来三兄弟有一人并不在此。
开门的男子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张角的肩膀,低声唤道:“大兄,大兄?”
张角轻轻睁开眼。
“周仓带着那位陈公子过来了。”
见到张角投来的视线,陈玹缓缓一礼。
“颍川陈玹,陈子瑨,见过太平天师。”
……
“专列上的搜救队上报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哦?说来听听。”
“他们在58号车厢和57号车厢,分别发现了一头晶骸巨猿和四只晶骸的尸体。“
“列车上的安防员也不是吃素的,有些战损无可厚非,有何不同寻常?”
“他们发现它断了一根指甲,应该是遭到了钝器的击打。”
“金属警棍是列车安防队的制式武器。”
“致命伤是在太阳穴,是一根断裂的木条。初步判断杀死那几只晶骸的手段与之相同,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优雅~优雅~用断裂的木条行杀戮之事吗?实在是太优雅了。”
“先放下你的优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非是有其他人参与其中,安防队的制式装备可是警棍而非木棍嘛。”
“张先生,我希望你能严肃一些,你是要告诉我,你们引以为傲的作品晶骸巨猿,它们的头骨仅凭一条断裂的木条可以刺穿吗?如果这样我们还怎么完成我们的大业?”
“嘘,请您保持镇定,任何时候,都请务必不要忘记优雅。”
“我没法保持镇定!连一个平民随手捡来的木棍都可以杀死它们,我怎么指望它们去跟帝国军队中的精英进行战斗?那可是皇甫嵩!”
“您口中的话并不符合科学,您是何等的人物,可要相信科学呀。”
“我不管科不科学,我只关心事实。”
“木棍自然是不可能杀死我们的这些战争机器,如果做到了,只能是经过了某种力量的强化。”
“比如,血气或者内气。”
“再比如,精神力量。”
沉默。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听说杀死他们的是一个小孩。”
“那可真是太有趣了,能动用如此级别的精神力,类似的小孩我遍观史书可也是闻所未闻。”
“不管怎样,希望张先生你能关注一下这件事情,我等你的消息。”
“如您所愿。”
……
“颍川陈玹,陈子瑨,见过太平天师。”
张角目光深邃,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据说独自击杀了一头晶骸巨猿和四只晶骸的少年,微微点头。
他对于对方自报的家门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眼前的少年所表现出来的气度,在这个时代绝不是出身一个平民家庭,没有学习过经典的年轻人的身上所可以体现出来的。
况且他在对方身上隐约觉察到了一丝熟悉的波动。
果然是精神力吗?张角眼神闪烁,有些不敢妄下论断。
他上身微微前倾,拱手道:“钜鹿张角。”
邀请陈玹落座,张角冲着他的面容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问道:“陈公子看上去颇为年轻,敢问今年几何?”
“小子今年二七有一。”陈玹道。
“嚯,果然是英杰出少年啊。”张角笑道,“我自诩年长陈公子廿余岁,托大一番称呼陈公子表字如何?”
“承蒙天师看得起小子,荣幸之至,天师请自便。”陈玹笑道。
张角点了点头,这才恍然想起一般,向陈玹介绍道:“这是舍弟张梁。”
“见过人坛大医。”陈玹豁然起敬,心中暗道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
“子瑨客气了。”张梁回礼,“大兄,先前听安防队刘会说起,子瑨独自击杀了一头来袭的晶骸巨猿,可谓是少年英杰啊!”
“哦?”张角看上去颇感兴趣。
陈玹摇摇头:“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我听元福兄说起,先前的闪电风暴乃是天师的手笔,那才是震撼人心!”
张角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周仓,只见他昂着头,颇有一种求表扬的神色。
张角不由失笑。
“子瑨说笑了,那场闪电其实是用了一些设备。”看着陈玹疑惑的目光,张角摇了摇头,“我毕竟只是一个凡人,怎会有那般神仙手段?子瑨不要听信元福的痴话才是。”
“子瑨你也是读书人,要相信科学呀。”
陈玹眨眨眼,也是一笑,扭头看向周仓用肩膀顶了顶他,佯怪道:“元福兄,你这可让我大出洋相了。”
周仓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没有听懂两人所说的内容,引得其余三人一阵欢笑,隔间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车厢角落中的电热水壶忽然发出了滴滴的提示声,张梁笑说是烹好的茶水到了适宜饮用的温度,起身为几人斟茶。
见陈玹好奇地盯着他的背影,张角笑了笑。
“舍弟与我都不是什么品茶的行家,对于茶的认识仅限于沸水冲开当做饮料,子瑨出身名门,还望不要见笑。”
“天师客气了。”陈玹道,“在这严寒之中能有一口热茶已是不易,不敢奢求更多。”
说着,从张梁手中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笑道:“这喝茶,多是一件美事啊。”
倒完茶,张梁默默坐在了张角的身后,此时包厢内的几人已然是相对而坐。
陈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心思跃动,看样子对方是要说事了。
“子瑨不必照顾我们的面子。”张角说道,“颍川人杰地灵,豪门林立,必不缺少好茶。”
“子瑨也是俗人一个,喝茶不看茶的品质如何,只要味道尚可便是佳饮,相比之下更看重同饮之人。”陈玹的目光扫过杯上的青花。
“天师先前为伤者劳碌,子瑨都看在眼里,深感敬佩。天师若有什么话,但讲无妨,子瑨必定知无不言。”
“既然子瑨这般说了,那我也不卖关子。”张角说道,“我想知道的是,子瑨此来幽州,所为何事?除此之外,子瑨与身边的华姑娘是何关系?”
张角的目光与陈玹隔空交错。
“华姑娘是子瑨的妹妹……”周仓接话道。
陈玹抬手打断了周仓,目光停留在张角的瞳中,眯了眯眼。
“天师如何得知舍妹姓华?”
张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犀利。
上下打量着张角,他有些摸不准对方此问的目的。
“早年游历期间,我曾在颍川求学。”一旁的张梁开口说道。
陈玹看向他,山羊胡小哥拱了拱手。
“我与华聆姑娘的父亲曾一同研讨医术,乃是故交。据我所了解,她的父亲不是会允许自己女儿孤身远行,跨越数州来到北境的人,为什么华姑娘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好家伙,带小姑娘私奔遇上了对方亲朋?
“原来如此。”陈玹定了定心,根据自己先前所见,这一世张角兄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绝技,哪怕并不是鬼神手段,能够制造出并掌控召唤闪电风暴的装置,绝对也是一方巨擘。
此等人物应该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略一思索,他便回答道:“我们是来寻找一种秘药。”
“秘药?”
“是的。”陈玹确认道,随后将自己的堂弟因为练功伤了身体根基,卧床不起已经多年。
后来有一位老医师告诉他,幽州北部有一个部族手中流传着一张有利于加速病体疗养的药方。
这是为数不多能够让他表弟加速痊愈的途径,为此他与华聆踏上了北上寻药的旅途。
讲述中,他略去了自己如何跨越星系,与张角同乘一班列车的过程,同时也隐瞒了记忆中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可能蕴含着阴谋的碎片。
毕竟两人相识不久,虽然第一印象觉得眼前之人品性不错,可毕竟人心隔肚皮。
他相信张角是一个聪明人,能够把握住两人交流的这个“度”,不会去戳穿他言辞中刻意增设的帷幕。
果然,张角点了点头,没有深究其中的细节。
倒是张梁深深地看了陈玹一眼。
“原来如此。”张梁目光寒冷,“闺中少女私定终身逃离家中,你要她日后如何婚嫁?“
“我作为叔父,自可向太守府参上一本,告你个拐卖少女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