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公孙康手指的方向，陈玹双目敛了起来。
宣传栏中的广告上，赫然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巨大榕树，枝干纵横，郁郁葱葱，群鸟环绕，生机勃勃……
但只是一眼，他心中便确信无疑。
就是这棵树。
襄平城，榕泉镇，一棵比这个始建于秦昭襄王时期的小镇还要古老的巨型榕树。
它就是先前自己在幻境之中所见到的那一场诡异仪式的中心，充满死亡与枯寂的巨树！
“子瑨？子瑨！”周仓毕竟在这个职位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算是半个人精，立刻就察觉到陈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唤了他两声。
陈玹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异，看向黑脸汉子。
“元福兄，那个广告上是什么地方？”
“哪个？”
“就是有一棵榕树的那个。”
周仓回头瞧了一眼，顿时了然。
“那是榕泉镇。”见陈玹似乎有所兴趣，周仓大致介绍了一下那里的情况。
榕泉镇坐落在老襄平城的四座卫城之一的霍城城外，位置介于雁湖与小西云岭之间，资源丰富；又是在老襄平城进城的必经之路上，是一个颇为发达的中型聚落。
与襄平城周围的绝大多数以农牧渔为主要产业的聚落不同，这里的镇民大都从事旅游服务行业的工作。当年一位子爵看中了半山腰的地，出资在此修建了一座大型滑雪场。
后来为了给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一个歇脚的地方，慢慢才在山下出现了这么一座镇子。
小镇的名字来源于镇中心的一棵千年巨榕。
这棵榕树有两个奇特之处，一是它不像其他榕树那样，生长成林，而是像松柳那般单株生长，直到成长为一棵参天古树；其次，榕树的中心有一口泉眼，从中流出的泉水甘甜无比，被当地人视为圣水。
陈玹陷入沉思。
自己此前从未听闻过这个地方，更没有见过类似的巨大榕树。自己为什么会在幻境之中看见这棵树枯萎的样子呢？
万事先考虑最坏的可能……那么怪病的源头，会不会就是榕泉镇？
无论是城西的那位疯庖厨，还是小渔村的那对渔民夫妇，他们身上的症状都给陈玹带来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因而与其相关的线索在陈玹心中拥有很高的优先级。
望着海报中翠绿的大榕树，陈玹心中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解决的方案。
想要知道真相是否如他所料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他亲自去那里看看，凭借系统强大的扫描能力，他必然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
陈玹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情况未知，绝对不能就这么像个莽夫一样冒冒失失地跑过去。
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多少可以验证自己的猜测，只不过没有实地考察这么直接罢了。
“元福兄，海报下方的咨询电话是什么地方的？”
“应该是榕泉镇镇政府宣传部的叭，俺记得这种事情应该归镇正下属的小吏来管。”
“现在这个时间，如果我打电话过去，会有人接吗？”
“不一定，虽然现在才下了一场雪，而通常来说要过了初雪的空窗期，外面的居民才会全部撤进城内。”周仓回忆道，“但是考虑到前几天连着下了那么大的雪，很难说通讯线路会不会出现什么故障。”
“如果线路正常，镇政府就还有人值守对吗？”
“应该是的，在确定所有要进程的镇民全部撤离之前，官吏是不被允许全部撤离的，总归要有人值守。”
陈玹点了点头，拨通了海报下方的电话，有一些猜测他想要证实一下。
嘟，嘟……
很好，通讯手表传出等待接通音效，说明线路没有被几天的大雪所破坏。
身边都不是外人，陈玹打开免提，并且长话短说，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其他三人，随后一同耐心等待电话的结果。
但随着电话中嘟嘟响了有十几声，几人的心不由得紧了再紧。
还是没人接听。
忙音还在继续，可每多嘟一声，陈玹的心情就更沉重一分。难道自己的推测是真的，榕泉镇上真的爆发了什么恐怖的疫病？大雪三日，城中肯定是无法及时获悉城外的消息，那么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榕泉镇，还有活人吗？
陈玹长叹一口气，正要准备将电话挂断的时候，突然，哒的一声。
电话接通了。
……
襄平城南，某单位仓库。
一个穿着黑袍的年轻人跪伏在棕红色的毛质地毯上，低头看着面前一双黑色皮靴的灯影，战战兢兢。
他身前是一张黑色的皮质沙发，上面坐着的男人面容看上去颇为年轻，与头顶斑白的发丝格格不入。
沙发上的人一只手打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随着敲击的节奏，年轻人脑后一滴汗水正缓缓下移。
“失败了？”声音轻柔，其中听不出喜怒。
“是……是的……”男子声音哆哆嗦嗦。
“你此行出发之时，我调拨了三百只‘圣猿’给你，如今怎么就回来了你一个？”
座上人声音不见波澜，可阶下者的后背愈发冰冷。
“都……都死了……”
“啊~是这样……”
哒地一声，沙发上的敲击声骤然停息，年轻人的心脏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一时忘记了跳动。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还请护法息怒！”
“呵呵，你知道张先生暗中动用了多少手段才让这两个人正好出现在列车上吗？”
“全军覆没，也只是让其中一人稍稍受了点伤，还让目标大摇大摆地进了襄平城，住进了太平道学。”
年轻人的头更低了，一句话也不敢回复。
“一个书生，一个半吊子药官，呵呵，真好……极地之内半数特化部队损于你手，像你这样的人才我该怎么赏赐呢？”
年轻人惶恐不已。
“这件事办的很不好，两个不修武学的人，不带护卫出门又与蝼蚁何异？可是我们出动了这么多的力量，换来的却是自断一臂，打草惊蛇，张先生很失望，我也很难做。‘
“护法息怒！护法息怒！我辜负了张先生的期待，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戴罪立功！”
护法抬起脚，狠狠地踹在年轻人的右肩上，将他踹翻在地。
“我希望你牢记此事，这种事情我不想看见第二次，要不是教里花了这么多心力才将你送上今天的位置，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护法冷哼一声。
“想办法把他们引到城南来，一网打尽。”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护法拍了拍年轻人的脸颊。
“记住，你是张先生最为看重的人，不要再出错了，否则……”
“是！是！”
“滚吧！”
……
哒，通讯手表中传来一声轻响，四人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电话接通了。
陈玹眉头微皱，目光在同伴们紧张的面容上扫视一圈，试探着与对方沟通。
“喂，你好？”
电话对面没有回音，而是一些嘶嘶沙沙的声音，就像是老旧电视像是信号时伴随着闪动马赛克一同出现的杂音；又有点像机械手表上发条时，生锈的齿轮发出的嘎嘎声；但似乎又不完全相同。
将通话音量调至最大，四人都凑上前去，努力想要分辨其中有没有什么声音。
电话那头仍然没人说话，倒时那种奇怪的杂音越来越响。
对面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无由地压在了四人的心上，再联想到陈玹的推测，是已经病重到无法说话了，还是接电话的压根就不是活人……
陈玹没有继续发声，顺便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尽量压低。
而在其他几人还在小心分辨的时候，华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这不是什么齿轮摩擦的声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喉咙和牙齿摩擦的声音……
朝其他几人招了招手，见他们看向自己，手上对着脖子和嘴比活了一下。
周仓和公孙康愣了一下，完全没有领会华聆这抽象的表达，但是陈玹却是秒懂，并且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电话那头有一个状态并不正常的人，而且正在试图跟他们说话！
忽然，四人从通讯中听见了无力却清晰的两个汉字：
“救我……”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一个明明是族群中最具力量性的群体之一，四人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人类最原始的感情：恐惧。
“我没…死…雪……来…榕树…水…咬…三百…啊……我不想死……救，救我……”
那声音嘶哑颤抖，每一个声调都流露出巨大的痛苦，听得让人肝肠寸断。
陈玹正欲开口，突然，电话咔嚓一声挂断掉了，只剩下一阵忙音。
嘟嘟嘟嘟……
“喂？喂！”
陈玹不死心，再次拨打了先前的号码，可这一次电话确实打不通了！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陈玹的想法恐怕说对了，榕泉镇有大问题！
这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救急如救火，早一分解决整个事件，就可能救下许多人的生命！
来不及考虑太多，陈玹当即拨通了魏梧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