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剧场石阶。
葵司一如既往地及时出现在剧场,就像在秋池云身边安置了监控一样,秋池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你怎么有空来找我,麦卡伦的平民代表。”葵司打趣道。
秋池云苦笑了一下,看来消失的几个小时里,麦卡伦城的报社又把他塑造成了某个奇奇怪怪的形象。
“不要开玩笑了,我来找你是因为画卷的事情有眉目了。”
葵司似乎对此并不意外,脸色平常说道:“仔细说一说。”
秋池云把在阿加莎侯爵误打误撞得到的消息简单转述给葵司。
葵司摩挲着下巴,“喜欢以颜色划分身份的只有天空教会,紫衣主教并不多,只有亚恒、优利卡、撒拉弗纳和埃克利四位,至于你想要找的那个紫色袍子的胖子,大概是亚恒主教。”
秋池云好奇的说道:“紫衣主教的实力有多高?”
葵司抬起手,举在头顶,“大概这么高。”
秋池云又问道:“那我的实力在什么地方。”
葵司看着秋池云,发现秋池云确实是在认真请教,于是也认真在露天剧院里寻找起了秋池云的位置。
“大概是最底下的那块石阶。”
“……”秋池云不忍直视,他们站在剧院最高处的石阶上,距离最底下的石阶大概还有十多米的差距。
“这是我能找到最低的位置了。”葵司委婉地说道。
不如说再往地平线挖十米就是我的位置。秋池云吐槽,庆幸葵司不知道地平线这个概念。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要是直接去偷画卷会被打得成肉泥吧?”秋池云求教。
“不至于,有冯在你身边,我很放心。”葵司说道。
“冯有多强?”秋池云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接触冯这么多天的时间,只知道他的手段极其诡谲,但要说实力,秋池云根本没有机会了解。
“不知道。”葵司说道:“但你也不要抱有希望,觉得冯能跟紫衣主教打成平手,他甚至连紫衣主教正面一招都接不住。”
“那你不是派他去送死?”秋池云困惑地看着葵司,不,甚至连送死都资格都没有。
葵司神秘地笑道:“他是不死的。”
“展开说说?”秋池云试探性地问道。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在不是一件好事。”葵司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道:“知道的东西越多,你就越是接近深渊。”
“不说就不说,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秋池云嘟囔了一句,但心情也轻松了很多,虽然对葵司这个并不算非常了解,但葵司并不是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人,既然葵司认为冯能胜任,那大概率是不会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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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无雪,但温度远比下雪的天气要来得更加严寒。
秋池云念念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悄悄离开房间,披上大衣,按照地图的路线前往亚恒在城内的宅邸。
亚恒的宅邸是一栋崭新的小楼,但这并不太匹配一个紫衣主教的身份地位。
“并没有感应到有灵觉者在附近,亚恒应该不在房子内。”冯说道。
“那就尽快开始吧,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冯展开自己的逻辑,把秋池云包裹了起来,两人便沿着窗户的缝隙进入了亚恒的宅邸。
秋池云不由得感慨冯的能力太过优秀,用途广泛,自己的能力就要相形见绌了。
一团漆黑的影子很快来到了亚恒的书房,影子中冒出一只诡异的手,手掌的关节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活动着,这只手在冯的操纵下,逐一触摸翻动了书房各个的角落,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机关或者暗格。
影子也没有在书房逗留太久,诡异的手重新融入到影子之中。
秋池云和冯翻遍了房子内的各个角落,但一无所获。
“看来画卷并不在住宅,我们差不多也该离开了。”秋池云说道。
“还有客厅我们没找过。”冯操纵着影子,向楼下游去。
“怎么可能在客厅……”秋池云摇头笑了笑,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影子停留在天花板上,正对着客厅那张经过工匠仔细抛光打磨的灰纹大理石桌,洁白的桌布上赫然摊放着一张描绘精细的画卷,他曾经看过无数次这张画卷的仿制品,曾经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他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这幅画卷,但秋池云寒毛一根一根立了起来,他却不敢动弹。
同样的,冯也没有动弹。
画卷出现在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亚恒乃至他背后的人已经知道了他们正在调查这一件事,亚恒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跑!”秋池云咆哮。
秋池云话音刚落,冯操纵的影子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出客厅,原本应该轻如无物的影子宛如有实质一般,撞碎了砖墙。
但狂风已至,恐怖的风压从天而降,小楼内的一切事物都被狂风吹得凌乱无比,但它们只是被波及而已,真正直面风暴中心的是冯,那影子被无形的狂风碾压在石板的道路上,石板顷刻间转为齑粉。
但这样猛烈的攻击似乎并没有对影子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影子仍然试图冲出风暴的中心,宛如粘稠的液体在缓慢蠕动。
亚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楼上方,他凝视着石板路上缓慢蠕动的影子,默默加重了风暴的力量。
风暴的力量把影子托了起来,这是一件看起来非常起来的事情,看上去就像一滩黑色液体被风托到半空中,风暴中央的影子在狂风组成的利刃下逐渐开始崩解。
而正处于影子内部的秋池云才开始逐渐看清楚影子的内部。
原本处于影子中的秋池云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漆黑一片,但在风暴的削弱下,遮挡视线的漆黑开始缓慢褪去,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看见了一个广阔无垠的深渊,目光所及之处,都在深渊之内,而他正在这深渊之中,无止境地下坠。
和秋池云一起下坠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虽然秋池云知道少年也在看着他,但他从少年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任何类似慌张、着急、害怕的感情,仿佛外界的狂风骤雨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雨滴。
“你不害怕?”秋池云好奇地问道。
“这句话我似乎经常听见,我总是用同样的话回答。”少年平静地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何物。”
话语之间,少年缓缓张开了双臂。
他不是想要拥抱秋池云,他是在拥抱整个深渊!
深渊开始震动了起来,似乎在回应整个少年,庞大的、浩如烟海的影子从深渊之下涌了起来,铺天盖地、遮天蔽日。
外界。
亚恒面带轻蔑,对着旁边的蛇瞳男子说:“最多再过半刻钟,这两个人就会被彻底碾成粉末,一直随风飘荡在麦卡伦城。”
事实也似乎正如亚恒所说,那道影子已经从原本直径一米大小削减成现在的拳头大小。
蛇瞳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仍然直勾勾地顶着那团逐渐暗淡的影子,“万无一失从来都不存在,只有始终保持警惕,才会无限接近万无一失。”
秋池云之所以会落入今天的圈套,也正是得益于蛇瞳男子的极度警惕,即便他根本没有捕捉到秋池云和冯的丝毫气息,但仍然布置了这样的杀局。
忽然,缩成一团的影子像是吃了大补药一样,开始极度膨胀了起来,眨眼时间内就膨胀成十几米的巨大影球,而且还在继续膨胀。
蛇瞳男子眼神一凌,手中凭空出现一串小巧的风铃。
“不要!”亚恒喝止蛇瞳男子,让蛇瞳男子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的时间,海量的影子笼罩了他们,遮蔽了他们的视野,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恢复。
亚恒开始提着蛇瞳男子急速脱离影子的覆盖范围。
“为什么不让我用?”蛇瞳男子冷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责难。
“你疯了!在城内使用铸器,你知道这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吗?”亚恒一边凭借出色的灵感寻找脱离影子最近的路径,一边指责道。
蛇瞳男子不屑地笑了一声,“无用的仁慈。”
亚恒很想把蛇瞳男子丢在这里不管,但考虑到他们合作的关系,还是忍住骂人的冲动解释道:“你在居民区使用铸器,你能掌控你手里铸器的力量吗?你打算杀掉多少人?一百?一千?还是一万、十万?”
“今天你敢动用你手里的铸器,明天教会就敢派红衣主教出场。”
蛇瞳男子沉默了下来,他确实无法掌控手里的铸器,这个铸器严格来说根本不是他的,是深潜密教以某种神秘的仪式转移给他的,这个铸器是深潜者中一名死去多年的强者遗留下来的扭曲物品,完全催动起来,可以让方圆千米内的所有生灵陷入幻觉,幻觉持续的时间越长,铸器吸收的灵感就越多,吸收的灵感越多,就会继续扩张范围,连掌控这件铸器的深潜者一族,也不知道这件铸器的极限在哪里。
亚恒和蛇瞳男子很快飞出了影子包裹的范围,实际上影子包裹的范围并不大,只是影子中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力量,竟然能够干扰作为紫衣主教的亚恒的感知。
亚恒和蛇瞳男子漂浮在半空中,亚恒看向蛇瞳男子,显然他知道蛇瞳男子的能耐,“抓紧时间吧,这里的动静不小,我们要尽快解决。”
蛇瞳男子点了点头,取出一瓶完全透明的水,之所以说完全透明,是因为肉眼看来,蛇瞳男子手里的只是一瓶空杯子,无论如何摇晃,都看不出一点水花。
这是深潜密教的一件扭曲物品,名为溯源之水,可以锁定灵感,严格来说,这些奇怪的影子,也是沾染了那两个胆子肥到敢去紫衣主教家偷东西的小贼的灵感。
蛇瞳男子把瓶子泼向逐渐褪去的影子,溯源之水逐渐被沾染成墨色。
蛇瞳男子又迅速把变成墨色的溯源之水收了回来,经过简单的仪式操作之后,完全变了颜色的溯源之水化为水流流了出去,向着秋池云和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