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峦穹巅,岚烟浩渺,飘雪零星冷落人间。
“烈韬,主上在此,还不快速速跪下,俯首称臣。”先知骷髅骨杖怒点冰面,出声提醒。
“哼,一个小娘皮,安能做吾之主。”暴烈雪猿不屑,怒吼,一个俯身,当即转身作势便要跳崖离去。
冰主蓦然站起,突然发难,踏雪飞前,雪猿亦不含糊,扭头伸臂出拳。
怎料,冰主指尖仅一点,雪猿瞬间自手臂蔓延全身被凝结成冰。
冰主在其臂膀处轻指一弹,雪猿如山丘般壮硕的右臂竟直接整节崩落。
众妖见此,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尽皆噤若寒蝉,心中默叹不愧是与天道抗衡的存在。
“犯上,当诛。”冰主负手瞬移闪回冰座,赤足轻踏,众妖瞬遭雷击,冷斥道。
“主上,烈韬罪大恶极,但念其先祖随主上开疆拓土有功,如今冰境又是用人之际,可否饶其一命。”
先知赶忙跪地,为其求饶,众大妖见此也随声附和。
“也罢,关入骨刺冰窟思过百年。”冰主出掌虚扶,将先知拖起,纤纤柔荑一挥,解除烈韬冰控。
“罪臣烈韬,谢主上不杀之恩!”暴烈雪猿跪伏于地,衷心折服。
冰主扶着冰座鸾鸟,头上银河垂髻发饰斜贯,其上挽月檀木极简簪子寒光点点,却显威严霸道:
“魅影雪姬一族,十年一载施秘术,降冰蓝雨,让本座能在沉睡中维持短暂清醒,实乃功不可没。
族中之人,赏青冥百寿丹一颗,族长姬幼冬特赐百转涤魂丹一粒。”
青冥百寿丹,六品高等丹药,一颗延百寿。
百转涤魂丹,九品绝等丹药,有机会让服用者灵魂境界擢升一大境。
魅影雪姬磕头谢恩,扭动身姿,时藏时漏,春光乍泄,让人血脉偾张。
可她一双蓝瞳始终盯着冰主,眸中除了崇敬还闪过一丝异样,痴痴的望着,逐渐入迷。
众大妖见此心中懊悔纷纷目露羡意,一脸恭顺再无半点倨傲,冰主之威足可震慑整个冰境。
先知摸须欣慰一笑:“恩威并施,圣主之资。”
功赏罪罚,冰主颁令发旨,一切妥当,诸妖退散。
冰殿之上,簌簌寒风吹刮,冰主坐于尊位,先知伺候在旁听训。
先知突然转身跪地,正要作揖禀报,不曾想却被冰主伸手打断。
“辛苦你了,烈韬之事,你可自行做主!”
先知心中一惊,暗道冰主果然聪慧过人,如此看来冰主并未下死手,烈韬的手臂尚可重新续接。
烈韬并无反心,只有傲意,先知就是明白这点,才出言激他出手,用来充当冰主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如此,一来可以折服冰境一众大妖,二来亦可让冰主收服烈韬,三来还可以消减烈韬心中傲气,助其武道顺进。
一番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冰主伸出藕白玉臂,将之搀扶起来,眼收万里冰雪,出言道:“龟叔,本座要出禁区走走,日后冰境之事还是得拜托你了。”
“可是,与人族封禁契约犹在,主上伤势又未愈,只怕……”先知欲言又止,紫眉凝皱。
寒凌大陆诞生之初,有九大至强生灵威慑整个大陆,一统万族。
约莫五千年前,人族崛起,不甘压迫,恰逢其会,有十人横空出世,与九主发生惊世大战,而后订契约,画地为禁,不准九主踏出。
一旦踏出,万族合力诛之。
此旷世大战,乃是人族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史称十圣封禁。
“无妨,一群蝼蚁宵小之辈!”冰主白发叠襟,轻言冷对,十圣封禁在她看来就是个笑话。
“既如此,老奴恭送主上!”
先知知晓她出去缘由,见冰主如此笃定,方才宽心,骨杖插冰,抚袍跪下双掌贴地,声颤如雨。
冰主凌峰而起,赤足踏天远行,似昙花绽放,只留给众生一个绝世背影。
公羊部落,望天崖。
崖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崖上红衰翠减,飞鸟归去垫枝叶,似那离歌丧魂曲。
一大一小两堆墓穴沟壑深深,土泥翻起,碎尸白骨吹散遍地,悲意尽染雪地。
蓝衫少年踽踽独立,见此情景,两行热泪飘离,双拳紧握,青眼怒瞳血丝遍布。
挖坟掘墓,可谓丧尽天良。
“公羊相邦、南宫婧瑶,若不杀你们,我誓不为人!”苏幕遮咬牙切齿,仰天怒吼。
吼声溃散崖间,转眼间又静如深潭,苏幕遮一一捡回尸块白骨,重新掩埋,而后取回嵌入峡缝的竹帽,戴回头顶。
那公羊相邦九窍全开,南宫婧瑶少说也是聚元境强者,二人又有宗门为后盾,境界定是一日千里。
想要报仇雪耻,谈何容易!
如今重登武道,当务之急,是先开九窍,奋力修炼提升境界。
思绪闪过,苏幕遮将破葫置于山石上,眉宇间愁云惨布,抱拳道:“烦请前辈出来一见!”
破葫屹立,风吹雪打亦纹丝不动,一炷香后,仍未见动静,苏幕遮毅然将其扔下雪崖,而后转身离去。
“年轻人就是急躁,老夫多眯一时半刻都不行!”
黑葫飘荡而起,白烟凝聚,神秘老者再临,打着哈欠,一副慵懒模样。
此时形象与当日禁地之态,可谓是天差地别。
“找老夫何事?”
禁地一行,如鲠在喉,朝难安,暮难寝。
破葫、佛印、圣麒麟之心、天火、青眼、天罪者,苏幕遮只觉世间所有诡异、不详尽加诸己身。
众所周知,天下法器分五阶四等,凡、灵、宝、玄、道,中下上极。
能诞生器灵的法器,品阶至少属于道器。这等宝物,早已开启灵智,会自行择主。
这破葫来历神秘超凡,手段又神通广大,怎会甘愿多年栖身于一个九窍俱碎的废人。
况且禁地几经生死,这破葫却始终形影不离,其中若无猫腻,他定然不信。
几经生死,他早已不是当成那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年。
苏幕遮躬身行礼,不吐不快,询问道:“敢问前辈究竟是何人,承蒙前辈三番四次相救,晚辈感激不尽,只是前辈超凡脱俗,为何会选择跟着我?”
“何人?漂泊在岁月长河中,过往记忆早已十不存一,只知他们都称呼老夫为邪壶老人!”
老者歪着脑袋冥思一叹,一白一黑双鬓游动,语气透着几分沧桑哀怨:
“至于为何会跟着你,很简单,因为你的魂力特殊,可以滋养老夫快要消散的残魂。”
魂力特殊?
见苏幕遮沉思不解,邪壶老者伸手掌指尖轻点眉心:“你内视颅中识海!”
苏幕遮闻言,闭眸敛神,体内条条经脉极为清晰,而颅中识海中那溃散的魂力,竟呈赤色状。
“没错,你的魂力显赤色,这便说明你有成为炼器师的资质。”邪壶老人收回手掌,捻着胡须,满意一笑。
像炼器师,炼丹师,阵法师,这些特殊职业,在大陆上地位可是极为尊崇的。
而且往往富可敌国,最不缺的便是修炼资源。
“如此说来,前辈没少吸收我的魂力吧!”苏幕遮眯着青瞳,冷不丁道。
“嗯?好久没出来透透气了,今天天气不错。”邪壶老人飘着身子,四处张望,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