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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府君勾结妖界,以致天界祸乱,处灭神之刑,以儆效尤……”

一一怔怔地看着手中刚刚接过的通告绢书,上面的字却好像飘忽不定让她怎么也看不清。

“勾结妖界?!”她一字字地念出来,颤抖的声音中尽是不解与悲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来回踱着步子,手中不自觉地将那绢书揉的稀碎。

而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奋力想要往南天门飞去,可每动一步身上的疼痛就增添一分,她甚至分不清这痛是来自身上还是心上,只觉得痛得肝肠寸断。

她明白,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等。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飞来。可来人怀中,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二人相顾无言。

看着他怀中的泰山府君,一一脸上却是木讷。

她的嘴角抽搐,不自觉地笑了笑,而后伸手就要将面前男子怀中的泰山府君背到身上。

“一一,你要干什么?”男子红着眼眶不解地看着她。

“崔岑,肯定是天界搞错了,怎么可能呢,君上什么时候和妖界勾结了?肯定是搞错了!我要去找天帝讨个说法,我要去讨个说法……”她一边背起了泰山府君,一边像是失了魂一般,喃喃着向南天门飞去。可刚飞出去几步,整个人就倒了下去,眼角渗出了血。

“一一!”崔岑连忙扶住了她们。

他看着一一,用尽力气说出了那句话。

“一一,君上她……已经死了。”

“所以我才要讨说法!”一一大吼了起来,满眼的不甘与愤恨,“用这种狗屁理由处死君上!天界才安稳几日?就要向泰山府开刀了吗!”

她踉跄着站起身,又向上稳稳背住了君上。

“若天帝给不了答复,我便让他给君上陪葬!”

“一一!”崔岑发现她的气息越来越紊乱,连眸子也若隐若现着深暗的红色,连忙呵道,“不能去!”

他说着便伸手要去拦她,可她正施法动身,崔岑只抓住了她背上泰山府君的尸身,经这一拉扯,那尸身便掉了下去。

二人大惊失色,立刻冲了下去想要抓住。

只见九重天上,泰山府君的尸身急速坠落,化成了一道金光,金光之后,是苦苦追寻的二人。

可那金光竟直直地冲进了大地,在地面上荡起了阵阵金色的涟漪,而后与大地融为一体。

紧随而来的一一也进入大地,可就在进来的瞬间,她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这里哪里还有泰山府君的尸身,她的尸身,已经变成了这地下广袤的空间。

她的骨架变成了白色的山陵,她的肌肤变成了遍地的黄沙,她的血液变成了奔流的河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一当即施法想要凝结君上的身形,却揽不来任何东西。

她拼命将周围的细沙揽入怀中用尽法力凝结君上的神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细沙送指间流走。

一遍又一遍,手指被砂砾磨破,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她最终疲软下来,愤恨地跪伏在地面上,重重地捶打着地面,豆大的泪水便夺眶而出,而这由身躯幻化的空间内也下起了大雨。

崔岑紧随而来,看到这番境地一时间也楞在了原地。

“崔岑,这次平定妖界,泰山府纵然无功,但也无过。而且天界分明才允许冥府扩府,本都是好事。为何就在冥王选定后,出此祸端?”一一渐渐止住了泪水,挺起了身板。声音中渐渐充满了不解与困惑。“君上此次述职之前,便有要处置君上的传闻。可泰山府到底在何处勾结妖界?你比我跟随君上要早,你是不是知道?你告诉我!”

“君上没有勾结妖界!”

“那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都没做过!你到底去天界干什么了!你明明最清楚事情原委你为什么不救她!”

一一的声音越来越大近乎癫狂。

“你为什么不救她!”

看着一一眼中渐渐流转的红光,崔岑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守住与君上的誓言。

“我,是我、我故意将君上和妖界的事情歪曲了告发天界!”

“她对我们那么好!你究竟是为什么啊?!”

崔岑听了她的话后,面色一怔。他双手紧紧握拳,低下头将脸上的痛苦渐渐隐匿于冷漠之中,而后扬起头,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梗着脖子大声地吼出来。

“她对我哪里好了!明明我才应该是冥王!论资质论学识,我皆在你之上,凭什么……”

不等崔岑说完,一一便飞身至崔岑面前,单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眼神中的流转的红光越发鲜艳。

“当时你为何不说!你若不服裁决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她愈加施法,想要直接了结崔岑的性命,却最终将崔岑狠狠地丢了出去。

崔岑捂着脖子蜷缩在地上大口喘息,一一慢步走到他身边,踩在他的脸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当时,颁布结果后,君上许你自由,你不走。我现在以冥王之名告诉你。日后这冥府就定在地下,你永远也别想离开冥府,就看着这个你永远也得不到的冥王之位。”

“哈……哈……”一一从梦中惊醒,只觉得颈间和背上一阵冰凉。

怎么梦到这个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用手一摸脖颈,果然洇湿了一片。

她刚放下手,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形影在纱帐上,随后便是温柔的问候。

“又做噩梦了?”

“何事?”一一淡淡道。

“今日述职,您应起来了。”

“知道。”

她撩开纱帐便走了出去,崔岑随手将纱帐系好。

在梳妆台边,一一从镜子中看见了崔岑的身影,便将镜子又挪了一些,直至看不见。

说实话,她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崔岑了。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共同受君上教导,即便那件事后,她就对他疏远万分,心中全是怨恨,将他差遣去做建设冥府的底层官吏。可白玉蒙尘终究是白玉,他还是一步步经过评比考察走到了现在的位置。在冥府中,站在她这个冥王的身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她也早就明白,害死君上的,并不是崔岑。但君上之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总是不得其解,就好像随着君上的死去,有些秘密就此消失了一般。而崔岑又是缄默不言,即便借用窥探心事的法宝来探寻他的心事,却总被莫名的法力加持无法窥视。她也便不再过问了。

二人便僵持多年。她说不出道歉,他也道不出真相。

似乎两人就继续这样缄口不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最令她不解的,是她自己的身世。她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和崔岑一同去天界就君上的时候,会五脏俱痛,以至于只能让崔岑孤身前往,自己留在原处休息。如果她不出意外,是不是就能救下君上了?

那时,她面对崔岑分明起的是杀心,但是在手触碰到崔岑的瞬间,仿佛法力被压制住了,不仅是法力,甚至连情绪也被压制了,也就只好将他甩了出去。

除此之外,每每她去天界述职,身上就会隐隐作痛。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留在天界的时间越长,身上的痛感就越清晰。反而是有崔岑陪同,可以缓解疼痛。

也因此,一一只得将崔岑视为镇痛药,每每去天界都带在身边。好在二人是由君上共同教诲,天界也只当是前任泰山府君死后,二人相互辅佐罢了,并未起疑。

诸此种种,她不得不怀疑,她在收归于泰山府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她不仅没有以往的记忆,没有办法精修仙法,甚至连自己那玉石真身都无法幻化出来。

崔岑整理好床铺后,看见一一握着一缕头发,拿着梳子的手却心不在焉地在空中划着,并未落到头发上。

他走到一一身边,拿过梳子。

“冥府建成已有三百年,应该为你请一些女使帮你整理仪容了。”

“再说吧,现下冥府规格不够,还需要扩建灵兵队……昨日你呈上来的各府新编数额我已阅过,南府那边……”

“南府近日不安稳,他们呈上来的数额怕是不妥。”

“是了,待我述职回来,再同各府一同探讨。你知会下去吧,半个时辰后随我去天界。”

“是。”

一一拿过崔岑手中的梳子。

“下去吧,你不必做这种事。”

崔岑微微一愣,而后点了点头。

“好。”

说罢,他便合上门走了出去。

一一梳洗完毕,整理好朝服,佩戴好朝冠,便叫上崔岑,动身前往天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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