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一位母亲把装着满满零食的篮子放在置物台，我快速把里面的零食一件件拿出来扫码，装袋，旁边小男孩使劲踮着脚尖，看着我拿扫码器扫零食包装袋上的货码，那位女士一边拉着孩子一边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价格。

“这个香肠不要了，孩子吃了不好，都是淀粉香精。”

“好的。”我麻利把香肠拿到放在脚边的篮子里，里面都是来结账时顾客斟酌后不需要的商品，过一会我还得把它们放回原来的零食架子上。

“妈妈，我想吃，我要一个嘛！就一个，很好吃的，我同桌给我吃过了，妈妈，买一个吧。”她的孩子急眼了，连忙拉住妈妈的手，用有些撒娇的语气企图想让妈妈买下心心念念的零食。娃儿啊，你还小，你妈不会轻易给你买的，我微微抬眼看着这个孩子，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地扫码。

“一共87元，请问，是支付宝还是微信或者现金？”

“微信微信。哎，小林尽给你吃稀奇古怪的东西，下次别吃了啊，那个淀粉肠，没有营养，没有肉，都是淀粉和香精，对小孩子身体不好，你还想不想再长高了？想就不要吃，吃了长不高，等你长大了，妈一定会买给你吃，要吃多少有多少。”这位妇人一边操作着手机，一边忽悠着孩子，对，在我看来就是忽悠。小男孩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气鼓鼓看着，而我只能无奈耸耸肩，娃儿啊，姐姐也替你做不了主啊，以后快快长大，做一名想吃零食就吃零食的快乐星球人去吧！

“好的，已经收到了，这是小票，请收好，欢迎下次光临！”我有模有样地学着说，零食柜后的店长还笑眯眯对我竖起大拇指，兴头之上，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不过我更期待一天工作结束后手机里的收入通知时刻，那是对我工作满满的肯定！

手脚麻利接待完所有的顾客后，店里暂时安静了，店长有事出去，交代了几句，他就离开了，只剩下我。口罩时代下实体经济受到很大的冲击，想想以前，这种零食店里经常人满为患，不知道佳文舅舅为什么想着选择这个时候开实体店，还开这么大，不怕哪天又封了，这不得亏大了嘛！五颜六色能勾起食欲的空间，琳琅满目的商品，客人零零星星，虽然这让我的工作很轻松，但是心中莫名有些伤感，我还贱贱期待自己能够忙碌起来。

没客人的时候，我可以离开收银位，做点其他的。我好奇看着货架上那一袋袋零食，看见漂亮包装的会忍不住拿手捏捏，拿出来看看配料表，这个草莓脆脆角真的好脆，刚不小心把里面的角捏坏了点，摇摇它赶紧把它塞回原位；这个是果丹皮？做成单独包装的卷卷，携带和食用方便多了；这个是喜之郎茶冻，记得小时候只吃过原味，浓浓的奶香茶香仍旧还能回忆起来，现在还出了草莓口味的；那个是辣条？透明的，小个小个的，信息齐全的包装，辣条已经成为“高端食品”了；还有各种方便类食品，口味繁多；还有烟酒，记得店长说过，这些烟酒只能卖给成年人，未成年人不能卖，现在的小孩子像是吃了催化剂一样，个个长得高壮，这还真是考眼力，收银柜外的商品是……哦哦哦！咱们得科学用语，这是计生用品，包装好像那个口香糖，话说，为什么零食店里会卖着这个？看看看看？我就是好奇，快速出手！成功捕获目标！接下来让本大爷好好耍耍看……疑似变态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正沉浸在探索新世界的我，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而且是我根本不想见到的人。

“有装零食的篮子吗？”忽然一阵女声传过来。我一激灵，赶紧把盒子放回原味，假装补货的样子，心虚起身回头。有客人！

两位客人！嗯？她旁边那人……江海？口罩上的眼睛，一眼就确定，就是他！很明显他也认出我，但我们都没有开口，我看着他，死死看着他，口罩下死死咬住的嘴唇渗出点腥甜，胸口发闷发疼，刻意遗忘的分手被这么赤裸裸抬到眼前，这……老天爷这是在逗我吗？逗得好过分！我想质问！我想狠狠揍他！

“喂！拿个零食篮！你是聋了吗？叫几遍了！”那个女孩不耐烦的语气把我拉回了神。对了，我分手了，真的分手了，都过去了，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现在在打工，我要赚钱，我要买学习资料！我要备考！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补货，起身太猛眼睛有些发黑，不好意思啊！来！零食篮！欢迎您的光临！”努力调整语气，随他们挑选，我又挪回了收银位。我等着他们过来。

……女孩叽叽喳喳在各位零食分区里穿梭，窸窸窣窣装篮子的声音传来，我死死捏着扫码器，真想把机器化为武器进行进攻，把他碎尸万段！我狠狠想着。别告诉我这女的是他女朋友，什么时候交往的？我是不是被绿了？考上公务员没几天，前两天分的手，就这么无缝对接了？心里一片万马奔腾，曾经那张帅气的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来丑陋割裂，越来越恶心……

“结账！结账！我们再要两个袋子！那个梅子酒来两瓶！”吼！这是来进货的吗？三四个零食篮装得冒尖……我气得牙痒痒地转身那酒拿袋子，动作麻利地开始扫码！吃！让你们吃！

“亲爱滴~我买这么多，你会不会生气呀！长胖了还会可爱吗？”那个长相明艳的女孩撒娇式挽着他的手臂，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一脸亲昵，确定是现任了。我默默加快速度扫码，快点离我远点！

“不会不会。”他的声音有些尴尬。我低着头，不想看他，但全身的毛孔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没有任何的联系了，网络联系方式也删除了；正常，正常，很正常，我们分手了，就不应该干涉对方的生活，哪怕是无缝对接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连我都被逼去相亲了，对，就是这样，但是为什么心里面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我不想再面对他们，快点离我远点吧！

“哇！亲爱的~这里卖着这个呢！那两！家里的快没有了。”

什么？家里？女孩纤纤玉手拿过两大盒物品放在我眼前，示意让我扫码。那是什么？这似曾相识的包装，放大版的口香糖，安全套？大盒安全套？他们……我脑子轰地爆炸！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感像黏糊糊裹满恶心口水牙垢变色的口香糖，一大块糊在我身上，越糊越多，越扯越黏，一股酸辣感涌上喉咙，生理性的恶心，僵直的身体下，牙齿拼命咬住嘴唇，真真切切的血腥味满满充满口腔，血腥味硬生生把喉咙处的酸辣感压下去，整个身体好似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我动作僵硬刷完码，看着他们。江海脸色慌张，女孩一脸打趣娇羞，周围五颜六色的空间逐渐模糊，眼中的世界变成一块块色块，那两人却越发清晰，清晰到要死死印入脑子里。

“你怎么不说话还害羞了？你都网上批发买了几年了！还害羞！哈哈哈哈哈！”

好刺耳，好刺耳，好刺耳！耳朵里开始出现呲呲呲呲的声音。批发了几年？几年？

“你做什么！买这个。”

“家里快没有了，今晚不够用呀，我买喽，是我们经常用的那款！”

“买完了没有，快结账走吧！”

“结账！结账！走走走……我的新郎官还害羞了！”

女孩调戏着，江海尴尬应对着。

眼前的两人的表情越来越清晰，睫毛，眼睛，鼻子，嘴唇，毛孔……耳中的噪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随着人影的消失，轰地停止了，眼前的世界逐渐恢复正常。我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接待完他们的，愣愣呆在原地。

“我看见了，你还好吗？”是谁？是佳文。她一身白色运动装，背着书包，她好像天使啊。

想说什么，我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你被绿了，绿得还特别惨。我站门口看到直播全过程。”天使的话很真但是很扎心。

“嗨喽，我的小蜜蜂们！今早上辛苦了！琥珀，你可以休息下，不用这么辛苦，去休息下，吃点东西。”过了一会儿，店长风仆尘尘带着两包食物进来，站在了我刚站的位置上，我和佳文来到零食店后门仓库里吃饭。我吃不下，象征性吃了几口，就被佳文抢走吃了。

“琥珀，我给你分析下。如果他两说的真话，你被绿了好几年，而且，这个男上那女的时间挺长，网购批发，不是公牛就是Z马；考上公务员以后才立刻和你分手，说明他知道这件事情在录用之前闹大不好，做了亏心事才会这样；人家都成或者快成新郎官了，这不是结婚或者快结婚了嘛！啧啧啧！”

“你用词好粗俗，亏你还是个文化人。”

“我不是文化人，我是个俗人，别给我戴高帽，反正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啊。”

“事实也是现实。”

“现实啊。是啊。”

佳文一番庸俗输出后，才解气吃起了午餐。

“不过，你也忒惨。被绿不说，他们还来你面前买套子，可真是悲惨人生。”俗气天使说话果然扎心。“算了，不说那杂种。你听着，你现在在我家打工，就是为了赚钱买资料培训备考，虽然他上岸第一剑斩了你，但是你可以之后上岸第一剑剁了他，平稳心态，你只需要做个无情的赚钱机器和学习机器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在意。如果这关都过不了，那你之后根本不用备考，心乱没气就是没用。”佳文把最后一口饭扒拉干净后，用力把纸盒子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看见了吗！你得吃饭才有力气，把伤心难过困难再难吃也得吃进去消化，消化成功就是动力。”

“好，我吃。”

“我给你点个外卖，就当我请你的，吃个鱼香肉丝炒饭吧，有味。”

“好，我吃。”她真的是我的天使，虽然嘴巴毒了点。

“那个淘宝上面需要的书单加好了吗？一对一培训的学长学姐有去联系过吗？”

“书加了，学长学姐还没有找到。”

“培训的，我给你找了一个，一会儿我把联系方式给你，是我认识的专门做培训，培训过两三届，成绩不错，你详细去问问，节省点时间。尽量一周之内准备进入学习状态。”

“谢谢。”

“谢什么谢，跟我还要说什么谢谢。记住啊！上岸第一剑剁了他！”

……

“滴——”看着屏幕上那一百元的显示，努力把江海和那女孩赶出脑海，努力屏蔽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影响，我收到了第一天工作得到的报酬，这不为是一种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