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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讲到薛景山、樊金定母子来锁阳城寻找薛仁贵。薛仁贵听到“樊金定”三个字差点栽倒,心说,这下坏了,这孩子前来认父,我收是不收?我这也是临阵招妻。得,薛丁山这事我尚未处理完哪,这儿子薛景山又来了,这可叫我如何处置?我还要宰我儿子,自己还有罪哪,有把的烧饼就落到程咬金的手里头了,他能跟我有完吗?又一想,自己把皇上的面子都给撅了,把军师我也给驳了,弄得骑虎难下,这怎么办?所以,薛仁贵是左右为难,心中暗暗害怕起来。

程咬金在旁边似乎都听明白了,赶紧就凑到薛仁贵跟前说:“哎,薛元帅,怎么,是你的儿子来了?那快点开城吧,让孩子进来呀!”

程咬金这话是好是坏?薛仁贵可分辨不清。没有时间来回答他,只是把脸一沉,往下大声喝道:“呔,城下那个少年,你是哪里来的?你竟敢胆大包天,跑到这儿来冒认官亲,本帅根本就没有你这么个儿子!你分明是西凉的奸细,前来诈城,你赶快带着你手下人回转他乡,本帅决不加害与你,不然让弓箭手、梅花队开弓放箭,到那时,你就难保性命了,快去吧!”心说:你快点走吧!你来的这个节骨眼不对呀,你们早干什么了?怎么不上山西绛州府龙门县去找我,偏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哎呀,你们这不是成心与我作对吗?可城下的薛景山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呀!

来的这员小将正是薛景山。自从薛仁贵征东一走,樊金定是今日盼,明日盼,盼了数月没有音信。果真自己身怀有孕,十个月怀胎期满,胎儿降生,真是一个白胖白胖的胖小子。

樊老员外挺高兴,虽然是姑爷不在家,膝下又没有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等将来这万贯家财都是你们的,就抚养这个孩子吧!他爹爹临行时,给男孩起了个名字,叫薛景山。这个小孩,长得也真好看,从小就那么水灵,白胖白胖的,真像豆芽掐两头剩中间一样,老员外喜欢得了不得。

等这孩子逐渐长大了,从小让他读书,而且这孩子也喜欢舞枪弄棒的,就让他白日习文,夜晚练武。后来,樊老员外老夫妇相继去世了,这万贯家财,就落在了樊金定手中。她上无三兄,下无四弟,只她孤身一人和这个孩子作伴。薛仁贵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这孩子一晃就长到十二岁了。不仅读书用心,练武也肯下功夫。结果,这一年,樊金定听说薛仁贵跨海征东回来了,不仅当了大元帅,又做了平辽王。可是并没有来接他们母子。樊金定心想,薛仁贵这回做了官,可能把我们娘俩给忘了。他有前妻柳氏,人家居家团圆了。他不来接我,让我赶着去找他,我才不干呢?所以,她就没去找。

薛仁贵在山西绛州府龙门县,待了不到三年的光景,被假金牌调进京都,三下天牢,险些丧命!她一直没有这消息。这孩子逐渐长大了,老听见背后三三两两在议论。嘿,老薛家这么一条后代,他爹爹做了官了,结果怎么样,都不来接他们。这孩子是有娘无父啊!人们在纷纷议论。

这孩子大了,也懂事了,有时候就问他妈妈,我的爹爹哪去了?他妈妈说,你爹爹死了。虽然说他死了,这当然是气话。现在孩子大了懂事了,想起妈妈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众人又这么议论。这孩子回家就问:“娘啊,孩儿有件事要问问你?”

“哦,什么事,你说吧!”

“你不是跟我说,我爹爹是平辽王,又是兵马大元帅,叫薛仁贵吗?既然他老人家做了那么大的官,那么为什么不来接我们?”

这一句话就问在他母亲的伤心之处了,这眼泪就滚下来了。把孩子搂抱在怀中边哭边说:“景山儿,你大了,也懂事了,妈妈不能不跟你讲了,当初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就把这经过跟孩子说了,“你爹爹那年灭山寇,叫日收四寇。说起来,是救了我们全家。我们都感激他,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你姥爷才把我许配了你的爹爹。他走之后,到现在音信皆无,他要不居官也就罢了,居了官,他有前妻,不来接咱们,这说明什么呢?他心目中没有咱们娘俩。你姥爷你姥姥都去世了,万贯家财落到咱母子的手中,够咱娘俩用这辈子的了。孩子,你爹爹不来接呀,咱们也不去找他。”

“娘啊,这可不对。你这么想,也不能怪你,你这是生我爹爹的气了,这是你一方面在想;可要往另一方面想呢,也许他老人家做官,事情繁忙,没有时间来接咱,这也不能怪他,尤其是孩儿我长大了,我哪能不找我爹爹去呀?都知道我是平辽王的儿子,可是,咱们不能在家里死等。娘,你要听我的相劝哪,干脆咱娘俩找他去。你们是明媒正娶,又不是假的,怕什么呢?”

经这孩子这么一说,樊金定一想,倒也是,儿大就不由娘了,何况他爹爹又没在跟前。孩子说的又有道理,我没什么说的了,这么大年纪了,也可以说跟薛仁贵夫妻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总算是老夫老妻了吧,我不找他去也行,吃的喝的都够了。可这孩子哪,又习文,又练武,他还愿意在他爹爹的手下听用,将来还要为国出力哪!对,孩子说的对,我应该给他去送儿子去,哪怕把儿子送给你,我再回来呢?便说:“景山哪,好吧,既然是这样,我情愿送你去。”

“不,娘,你可不能说是送我去,要去咱娘俩都去。”

“孩子,这家产哪?”

“咱不要了,全把它卖掉。”

“你爹爹要是不收咱们怎办?”

“不能,娘,能不收咱们吗?你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儿子呀。”

哎,闹得樊金定毫无办法,最后,只好听从儿子的,就这么办吧!把万贯家产全都折卖了,变成了金银细软之物。准备了车辆,挑了八十名家仆。都是和老樊家沾亲带故的和不错的一些人,而且,都在二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为什么要这样的人哪?是为了能够保护他们娘俩呀。所以,就离开了故土原籍,由山东奔山西,大车小辆的。由这些棒小伙子保护他们娘俩。公子上马提枪,嗬,就奔山西绛州府龙门县来了,等这娘俩到这儿了,嗐,就扑空了,怎么哪?薛仁贵征西已经走了。还听说,程咬金回来搬兵,薛丁山挂了二路元帅印,薛金莲保护柳氏王妃,随营而去,他们都走了。嘿,这娘俩来的时间该有多么不凑巧啊。

樊氏说:“怎么样,孩子?咱们扑空了吧,得了,还回家吧。趁咱们花的还不算太多,破费的还不算厉害,咱们回去得了。”

这孩子不干:“既然咱已经出来了,哪能还回去?”

“那该怎么办哪?”

“咱们上西凉,上前敌找我爹爹去,我也不能空有一身本领,我要帮我爹爹打仗,杀敌立功去!”

“哎呀,孩子,那是上前敌。”

“娘,上前敌怕什么?有我保护你哪,咱们一定得去。”

“景山,这可不像是由山东往山西来呀,上前敌两军阵前。这——”老太太虽然讲不出很多道理来,总觉得不太得劲儿,上两军阵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景山出于年轻,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出角来反怕羊,小马乍行嫌路窄,雏鹰展翅恨天低。”他觉得自己这身功夫还是不错的,而且,找爹爹的心切。我哥哥都成了二路帅了,我最小也得当个先锋官,哪怕是个前军战将也行啊,是不是?要使武艺惊人,必须下功夫。到那儿要眼见目睹,好好在两军阵前学一学,将来才能有出息呀!“娘,你得跟我去。”

嗐,樊金定一看,真没有办法,说:“那好吧,我回去也是一个人,就随你的便吧,娘听你的。”

这回,把带来的人又精减了一下,不愿意去的,身体不好的,给他们足够的路费,就打发他们回去。剩下精明强干的,愿意跟他们去的,保护着他们娘俩,由山西绛州府龙门县起身,出中原玉门关,跨八百里瀚海,走界牌关、金霞关、接天关,奔西凉而来。过关那没什么说的,既不带刀,也没什么需要的兵器,就是公子一条长枪,好武之人,这没有什么,手下这三十几个人哪,都拿的是锄头、镐头、三股叉、筢子都是庄稼人用的。所以,就没有人阻挡他们,这娘两个就来了。一路上,风餐露宿,饥餐渴饮,好不容易才到了锁阳城,离锁阳城也就是四十多里地,他们就找了一个山湾。大伙就住在这儿了,扎好了帐篷,让老太太到里面好好休息。景山就说:“娘啊,这个山湾挺好的,挺严密的,大伙保护你,你就在这歇着,孩儿前面去看看,据说离锁阳城不远了,我要见到我爹爹,把这个事一说,我爹爹就会派人来接你,咱们好一块进城。”

老太太一听,离城还剩几十里地,就很高兴,我们也不知道披星戴月走了多久,好容易离城贴近了,就要与丈夫重逢,该有多么高兴啊。忙吩咐孩子说:“你要多加小心,多带几个人。”

景山就挑选了三十几名家仆,跟着自己奔锁阳城而来。也凑巧,正赶上西凉兵都撤到西门去了,所以,其它三门没有敌兵。他们到了城下,一看城上悬旗吊斗,全是大唐的旗号,景山别提多乐了,所以,他喊城上兵丁快去禀报。

薛仁贵强作平静,对程咬金说:“老国公,我除了柳银环外,再没娶过别人,这员小将不是我薛仁贵的儿子。”

“元帅,人家如果和你没有任何瓜葛,为什么指名道姓,非找你不可?”

薛仁贵心潮难平,便说:“老国公,你可以再问问,这小将他母亲来了没有?”

程咬金生气地说:“你既然没娶过别人,还问人家母亲干什么?喂,城下小将,你母亲来了没有?”

“来了,她在离此不远的树林里呢。”

“你能不能把你母亲请到城下,我们还要详细问一下。现在是双方交战,我们不能不十分小心。”小将上马,向不远的一片树林奔去。

树林里,有二十多个庄丁,当中有一辆马车,车里坐着一位将近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是樊金定。小将来到车前,叫道:“娘,孩儿已经在城外报号,不少唐将上城来查看,其中有一个叫程咬金的老国公盘问孩儿,请母亲到城下去,还要问问母亲。”

樊金定点头应允,车把式忙赶着马车,二十多个家丁拥簇着离开树林,来到城下。樊金定下了马车,随着小将来到城下。小将指着城上的程咬金说:“娘,他就是程咬金,过去还当过皇上呢,您去见见他吧!”

樊金定无奈,只好上前拜见程咬金。君臣们在城头,一个个手扶垛口往下观看,只见她柳眉杏眼,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

程咬金连忙说:“免礼,免礼!”

樊金定站立一旁,程咬金问道:“请问你家住哪里?姓氏名谁?”

“家住樊家庄,我父叫樊鸿海,母亲早亡,我叫樊金定,十八年前嫁于薛仁贵为妻。听说我夫现在锁阳,特带儿子来此寻夫,请老国公成全我一家团圆,不胜感激!”

程咬金看着薛仁贵,说:“元帅,你听见了吧,她说的可是有根有叶,毫不含糊啊!”

此时,薛仁贵已经认出和自己结婚只三天的妻子,心中油然产生一种歉疚之情,光阴飞逝,流水无情,樊氏已不是当年的红颜少女了。分离十八年,戎马倥偬,命运坎坷,很少想念她,今天,她却风尘仆仆,千里迢迢来寻找自己,真是情深义重,自己没有理由不认她啊!但又一想,我今天认她可不是时候,我刚才口气那样坚决,怎么一下又承认娶过樊金定呢?万岁知道了若是责我欺君之罪,如何是好?以后再认吧,现在千万认不得!想罢,他对程咬金说:“老国公,她既然说带子寻夫,就应该认识我,我现在正在城头,她并没有认出我来,怎能说是我妻子呢?”

程咬金说:“那我就问问她,能不能认出你这个元帅?”

“那你就问吧!”

程咬金又冲城下叫道:“樊金定,你既然说带子寻夫来到锁阳,现在薛元帅就在城楼之上,你可能够认出他来?”

“哎呀,老国公,我虽然和他分别十八年。但我们毕竟是夫妻,还是能认出他的。”

“好,你就认认吧。现在是双方交战,我们不得不多加防备呀!”

小将小声对他母亲说:“娘啊,你往城上好好看看,你千万千万要看准了,万万不可看错了!”

樊氏说:“我儿放心,为娘的是不会认错的。”

樊氏往城上看,真是看过来,又看过去。她的目光从薛仁贵的脸上来回看过多次,也没有认出来。结婚时,薛仁贵才二十来岁,血气方刚,英俊潇洒。现在十八年过去了,相貌大变,加上久病刚愈,面如金纸,樊氏怎能认得出呢?

程咬金一看就要坏事,忙伸左胳膊用肥大的袖袍挡住薛仁贵,又用右手一指樊金定,大喊道:“樊金定,你看谁是薛仁贵呀?”他一边说,一边用二拇指指着身旁的薛仁贵:“你可要好好看看,千万不要认错了人。”

他这一暗示,薛仁贵并不知道,可樊金定已经领会了。她顺着程咬金的手指方向一看,程咬金所指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便用手往上一指,说:“老国公,是……”

她这句话往下还没说完,程咬金左手一翻,抓住薛仁贵,大声叫道:“对,就是他。”

薛仁贵一看樊金定认出自己来,不由一阵心酸,过去虽和她相处短暂,但却夫妻恩爱,鱼水和谐,留下了美好的记忆。现在又风尘仆仆来寻找自己,这夫妻之情是剪不断、割不开的啊!我怎么能昧着良心,瞪着眼睛说瞎话呢?他正下决心要开口相认,不料程咬金对他挤眉弄眼地说道:“元帅,你不要害怕,就认了吧!你不要以为你刚才要斩儿子,如今就不好意思认妻子。你是带兵的元帅,手中执掌着兵权,谁敢说半个‘不’字?”

这一番话激怒了薛仁贵,他涨红了脸,反驳道:“老国公,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不认识她,怎么能说她是我的妻子呢?”

站在旁边的御总兵姜兴本、姜兴霸、李庆先、李庆洪听了这话可不高兴啦!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樊氏嫂嫂,可薛大哥怎么一反常态,不认自己的妻儿了呢?薛大哥和城下的樊金定结婚,他们是当事人,最清楚不过了。当时,他们四人占山为王,由于李庆洪看上了樊金定,想强占她为妻,薛仁贵路经此地,抱打不平,收服了他们,五个人冲北磕头,八拜结交,成了金兰之好。樊金定的父亲看上了薛仁贵,托他们为媒,将樊金定许配给薛仁贵,薛仁贵再三推辞,说家中已有前妻柳银环。经过再三劝说,才拜堂成亲。怎么事隔十八年,就瞪着眼睛不认账呢?

这时,樊金定心潮翻滚,自己的夫君明明在城墙之上,为什么不下来相认呢?十八年来,春风秋月,夏暑冬寒,总是挂念他,难道当年的海誓山盟他忘了吗?是不是他的心肠变了?

就在这时,就听压马栈道的脚步声响,啊,薛仁贵回头一瞧,可了不得了,皇上来了,怎么哪?这都是程咬金干的好事。

程咬金一看,得,儿子来了,老婆也来了,我看你是认也不认,又一想,不行,光我自己压不住这个场,干脆,我给你去搬皇上去吧!他叫人悄悄地下去,就把皇上给请来了,并把这些事跟皇上都说了。皇上要来,当时军师还拦了一下:“哎呀,万岁,我看你就不必去了。”皇上也觉得这个事呀,我非去不可,为什么,他的孩子老婆来了,他为什么不认哪?那我得看看去,皇上李世民的心里头对薛仁贵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满之处。所以,他是非来不可,皇上一来,那军师就得跟着来呀。

薛仁贵一看,得,皇上来了,军师也到了,感觉到脸上啊,嗐,一点光彩都没有了,这往哪儿藏、往哪儿躲呀!无奈,给皇上见了礼。

李世民说:“薛王兄,城下来的是你什么人哪?”

“万岁,这是敌人定的诡计,冒充我的家眷,来冒认官亲,我从来没有纳过妾,哪里来的儿子?千万不能上当。”

“哦,薛王兄,真的没有此事吗?”

“没有。”

“好,朕要亲自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咬金看薛仁贵还不相认,便冲城下喊道:“樊金定,薛景山,当今万岁就在城上,有事你们就向万岁禀明吧!”说罢,他用手指一指李世民。

樊金定母子忙伏地给李世民磕头,李世民忙说:“免礼,平身。”

程咬金然后又指着徐茂公说:“这就是军师。”

樊金定母子又拜见了军师,军师问过薛景山的年岁,说:“景山长得还真像薛元帅呀!”

薛仁贵心里咯噔一声,暗中用手指算了一下时间,可不,这薛景山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想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如今披星戴月,到征战之地来找我,就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相认啊!

薛仁贵正要说话,李世民已冲城下说:“樊金定,你把从前的事,一一奏与朕知。”

樊金定说:“万岁请听,我父女在樊家庄居住多年,母亲早故,有一年清明,我跟爹爹去给娘上坟,遇上一个占山的大王,看上奴家,起了歹心!”

程咬金插嘴道:“这个山大王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记得,叫李庆洪。”

李庆洪听了这话,顿时羞愧满面。城上的老少众将的眼光全集中在他脸上,他低下了头。

“我跟爹爹回家后,接到李庆洪的信,说三天后要来娶亲。我父誓死不让我嫁给山贼,决心烧一把火,让房屋家财和我父女同归于尽,这时,薛仁贵路过樊家庄,在我家借宿,等到第三天娶亲的日子,我父亲让他离开,我们父女也好自尽。薛仁贵问起情由,一定要报答我父女救命之恩,降服山贼。他使出全身武艺,打服了那几位山大王。”

程咬金又插嘴问:“那几位山大王都是谁,你还记得吗?”

“我还记得,姜兴本、姜兴霸、李庆先,还有要娶奴家的李庆洪。”

老少将领又都用眼睛来瞅这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把头低下,心里可不是滋味啦!暗想:薛大哥,你不认樊氏母子,她把我们的丑事全抖搂出来了,多叫人难为情呀!

“薛仁贵把这几个山贼收服,和他们结为生死兄弟,我父亲托他们为媒,把我许配给薛仁贵。当时薛仁贵推辞不允,说他家中贫寒,又有了前妻。我父并不嫌弃,跪在他面前求他应允。就这样,我和他拜堂成亲。过了三天,他和几位弟兄一同去投军,临走时给我留下一封离别的书信,我父亲送给他方天画戟,那戟上刻有我远祖樊哙的名字。”

程咬金又插嘴问:“仁贵写的书信,你还保留吗?”

“这信是夫妻今后团圆的凭证,我怎能丢失?”

薛仁贵一听,啊,这要没有嗓子眼隔着,心非蹦出来不可,你说人家该有多么细心,那封信人家还保留着哪。

皇上一听:“好啊!如此说来,你有薛仁贵的亲笔信为凭,那你快拿来,朕要亲自观看。”薛仁贵一听,心说:这下可坏了,这皇上还要亲自看信。

程咬金叫道:“来人,用绳子拴好一个竹筐放下去,叫樊金定把书信放在竹筐里吊上来。让皇上看看书信的字体是不是仁贵写的。”

薛仁贵这时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真是尴尬万分。徐茂公对李庆洪等四人说道:“四位将军,城下妇人所说,可是实情?”

姜兴本、姜兴霸、李庆先、李庆洪用眼睛瞟着薛仁贵,随后又你看我我看你,然后说:“这件事太久了,我们都记不清楚了。”

薛仁贵对他们的回答,很不满意,怎么?经过十多年的磨难,你们倒学会一套人情事故,连讲真话的勇气都没有了,继而一想,自己不是也不敢讲真话吗?这几位兄弟不讲实情,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看来,我还不如他们呢!

这时樊氏已经把这封书信取出来了,是个小包,放到筐里,又使那块石头把它压上,又把这筐悠过去。城上的人,就将此筐拽了上去,从筐内取出小包儿,就直接递给了皇上。

李世民一看这个小包,嗬,包得平平整整的,不知放了有多久了,左一层,右一层的。李世民把这封书信打开从头至尾,详细地看了一遍,他的心中好不是滋味,替樊金定很是难过,心说,太不容易了。看看薛仁贵这封信写的,因他们夫妻要分手了,不知道她是否身怀有孕,一旦真要身怀有孕,生下女孩不管,让她随便起名,若生下男孩就叫薛景山,我前妻柳氏如果生下一男叫薛丁山。这是按着长子给次子留的名。而且还说,我这一走,不知几年能够回来,我就是坐了官也不会忘记你的,一定会把你接了去。有这封书信为证,我不来接你,你可以拿这封书信去找我。那信写的是很详细,而且情意很深。李世民看毕点了点头,回身看看薛仁贵那不自然的表情,便说:“薛王兄。”

“啊,臣在。”

“你看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李世民就把这信递过来了。

薛仁贵赶紧伸手相接,这两只手,都有些颤抖。他心里明白,这信不是我写的,又是谁写的?想起爱妻这些年来,还把这封信爱如珍宝藏到今日,这说明什么呀?我本应该出城迎接,可是这王法无情啊。我又是兵马大元帅,应带头遵守军规,可我儿子这次临阵招妻,我要杀,要斩的,连皇上求情都没准。可是现在临到我的身上,我也是临阵招妻呀。我若把她认下,这还能有我的好吗?薛仁贵越想,这事越为难了,还是不能认哪!我宁可让他们娘俩受点委屈,只要他们娘俩肯走,我随后派人把他们母子二人好好地安排安排。决不能这样把他们收下,一收下,一切全完了。薛仁贵想到这里,他拿着这封信,其实他并没有好好地看,这心里想着好多好多的事,便说:“万岁,你瞧这封信的笔体。”薛仁贵随手把自己兜囊中所写的公文,取出一件来,让皇上看:“万岁,你可仔细对对这两个笔体,是一样吗?”

皇上把薛仁贵写的公文和这封信一对比,心中就是一愣!是啊?这封信跟薛仁贵现在写的公文当然不一样。当时皇上可没转过这个弯来,这两个字体,也相隔十余载了,那阵写的字十分草率,跟现在当然不同了,薛仁贵做了征东帅,后来又做了平辽王,成年要提笔写字的,批改公文,来往书信,那全是经他亲手所写,可以说,字越写越好,现在的字那真是:撇撇赛刀,点点赛桃,横看成行,竖看成趟,跟当初的信比,它哪能一样啊?

皇上一下子让薛仁贵给问愣了,仔细一对比,是不一样。

薛仁贵把自己的公文带起,就把这封书信撕了个粉碎,唰的一下就往城下一扔,真像花儿一样,飘飘撒下城头。

城下的樊金定一看城上的薛仁贵把信撕了,唰的就扔到城下来了,这心里就“忽悠”的一下子,差点儿没昏倒在地。薛景山赶快上前把母亲给扶住,吓得薛景山直喊:“娘,娘,我爹既然不认,那我们就回去吧。”这孩子有点害怕了,要知道这么难哪,我不应该叫我妈妈领我来呀,又忙劝道:“娘啊,你别着急,咱们走吧!”

樊氏回过身来把儿子扶住说道:“儿呀,你这个爹不想认了?”

“啊,不认了!不是我们不想认他,而是他不认我们哪,娘,咱们回家吧,还是务农为业去吧!我再也不想找我爹爹了!”

“你不想归宗了?”

“娘,不,不,我不想了。”

“孩子,已经晚了。”

此时此刻的樊金定,她的心情和孩子的心情完全不同。当初我说不来的时候,我就怕有这一手,结果还是真应验了。到了这个地步,你不认都不行了。就这样我跟你走,我算怎么回事?樊氏此时一滴眼泪也没有了,憋住心中怒气,向城上说道:“万岁,薛仁贵刚才不是说了吗,信是假的,他把信也撕了,如今是你目睹眼见。本来这件事情,我不怪万岁,为什么呢?因为你不知道我们事情的底细,但是薛仁贵他自己心里明白,我现在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昧着良心说瞎话,可惜他是这么大的平辽王,又是征西大元帅,看起来他的良心已经坏了,既然是他不认我们,我们也决不勉强,我得跟万岁说明白,我樊金定是千里迢迢送子来了,这信是他亲笔所写,他说是假的,我樊金定也是假的,这个儿子也是假的,我们都是假的,万岁,我倒让他姓薛的看一看,我们是不是真的!”

皇上一听,那好啊,心说,你还以何为证哪?他可没猜透,现在的樊金定心里想的什么?

樊金锭又说道:“万岁,我还有一件事情跟你说清楚,薛仁贵他不是说我们是假的,是冒充的吗?薛仁贵自跨海征东到现在,他使用的那杆方天戟,这是人所共知的吧?请问问他自己那杆方天戟是从何处而得?方天戟的戟纂前面有个方印,上面刻有樊哙二字,那是他在我们家托梁换戟而得,那是我们老樊家祖辈留传下来的宝戟,我曾祖樊哙之古戟,难道这也是假的吗?万岁,旁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这么老远来到这里,如果再带着儿子回去,我也不想回去了,万岁,你也不必为难,薛仁贵我不管他在想什么,认与不认在他,他不认,到现在我也不能怪他了,想必他有什么难处,好吧!咱们就来世再见吧!”回过身来叫道:“景山,儿呀,你带着大家赶快地远走高飞吧!你瞧!”她用手一指。

啊,这孩子心不由己地随着母亲所指的方向,转脸望去,就在这一刹那间,樊金定一弯腰,就把白裙撩起,她早就瞧准了吊桥上的那个铁桥桩子,把头一蒙,她攒足了力气,向桥桩上撞去,只听“啪嚓!”“噗哧!”一声,撞了个脑浆迸裂,鲜血四溅。等这孩子明白过来,再想回头看他母亲,啊!母亲早已撞死在桥桩上了。景山赶紧跑向母亲,一头扎在母亲怀里,哭喊着:“娘!娘!”也背过气去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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