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辰缓缓睁开双眼,窗外射进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适应。
原本杜辰一次修炼最多不过两个时辰,此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着实让他吃惊了一番,但也只是归因于这是突破后的首次修炼了。
捏了捏麻木的双脚,杜辰仍有一种身处梦中的感觉。他用力捏紧拳头,感受着身体里蕴藏的力量,脸上表情却从喜悦逐渐变得凶狠:“血魔,等着吧,离我们见面的日子又近了一点。”一声低语后,杜辰才起床开始洗漱。
“爹,你怎么在这儿?”杜辰打开房门,发现父亲正站在前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呵呵。我本以为你会开心地睡不着觉,没想到你竟然睡到这个时辰才起。走吧,今日不晨练了,随我去用早点,有一些话该跟你说了。”杜父伸出手,牵着杜辰往前厅走去。
……
杜辰看着手里的卷轴,眼神飘忽。此时他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呆坐了半个时辰,似乎在想什么东西想得入神了。
原来杜辰父母二人在三年前就已经双双成功晋入十珠境,而此卷轴,便是他们托那位秦伯伯帮忙,向岳麓学院重金购买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张卷轴,他们才能以比较高龄的年纪,在短短三年间成为五珠在身的修者。
现在这张卷轴出现在杜辰手中,自然是因为他已经成功突破,急需一套功法来让自己继续进步了。杜辰回房后便将上面的记载阅读清楚,但他心里并不想用它,若要说原因,似乎是他打心底里有些瞧不起这张卷轴记载的法门。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昨晚已经正式开始了属于修者的修炼了。至于为什么他掌握了内视就有一套功法从脑海里涌现而出,思来想去,只能是那位师尊的手段。这让杜辰心里释怀的同时又不禁疑惑起来,以那位的手段,怎么还会说出什么“非你不可”的话来。
杜辰抿了抿嘴唇,他知道以他爹娘的年纪,突破丹田的束缚该有多么的困难;也想到搬到这座城市以来几乎没有见到他们在落日后出过门,看来这六年间努力修炼的并不是只有他杜辰一人啊。
杜辰将手中卷轴放在桌上,虽说他不愿意用这套功法,但也不想拂了父母的好意,反正修炼用什么功法又看不出来,假装一下也不是不行。
如此想着,他又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这一日,杜府上下张灯结彩,门庭若市,祝贺声不绝于耳。正是早有计划的为了庆祝杜辰成功通过摘风学院考核的庆功宴,只是现在还要再加上一项突破之喜。也正是因为双喜临门,今天这宴席的规模和人数都大大地拔高了。
“杜兄,恭喜恭喜!令郎的天赋真是羡煞旁人,将来一定可以乘风化龙,翱翔九天啊!”一位丰神如玉的男子一走进大门,便向一直站在门口迎宾的杜辰父子二人抱拳说话。
“秦兄过奖了,犬子这点成就怎么配得上你如此高的赞誉。辰儿,来,见过你秦伯伯。”
“侄儿见过秦伯伯。”虽然杜辰今日已经行礼行到手软腰酸了,但对眼前这位,仍然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这位秦伯伯不只是父亲的好友,说起来,也算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辰儿,你陪秦伯伯进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父亲。”杜辰连忙迎着这位秦伯伯往府内走去,还不时地打量一番。秦伯伯今天身穿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上用蓝线绣出几朵流云,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浑圆却又不失古朴。脚踩一双白色的登云靴,头上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位秦伯伯可比他父亲还要年长十岁。
“怎么?喜欢我今天这身衣裳?”秦伯伯见杜辰往自己的穿着上瞄了几眼,出言问道。
“秦伯伯今天的着装跟以往都不同啊,以前您可没有穿着这么一身雪白的。”
“那是自然,以前过来只是找个朋友聊天,可不能穿着这身岳麓学院的导师制服出来。”
杜辰闻言脚步一顿,说道:“秦伯伯您的意思是?”
“杜辰,虽然你上次选择了摘风学院,并没有来我们岳麓的考核现场,但是以你的资质,我们可以破例直接录取你。”秦伯伯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今天最主要的目的。
“因为我已经突破进十珠境了吗?”
“是,也不全是。你突破进十珠境让院长都注意到了你,想办法吸纳你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即使你没有突破,只要你想来,我都能帮你运作。岳麓学院就在这奉州城内,院里也都是各地精心挑选出的天才,你来这里既安全又能学到一身好本领,为什么非要去摘风那么危险的地方呢?”秦伯伯一开始语气还很平缓,到了后面也不禁变得有些急切,想来他也不愿意看着当年亲手救出的少年又回到那危险的环境中去吧。
“谢谢秦伯伯的好意。但我选择摘风,正是为了能回到那危险的地方。”杜辰马上回应,语气中带有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他环顾四周,继续说道:“难怪今天来了十数位不同学院的人,甚至还有其他州城的官员,我原本还以为是父亲广交好友,现在看来,只怕他们跟秦伯伯的想法差不多吧。”
秦伯伯听出杜辰不会改变心意的意思,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还真是跟你父亲一个性子。三年前要不是你母亲拦着,恐怕他早就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了。”
“什么?”杜辰这几天已经对他父亲大大改观了,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些隐秘。
秦伯伯伸手拍了拍杜辰肩膀,说道:“你还未成年,如果没有父母的允许,摘风学院是不能招收的。”他并没有对杜辰的疑问做出解释,而是又说了另一番话。然后自己走进府内,只留下杜辰一人站在影壁前惊讶。
这次宴会从上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渐渐散场。在此期间,除了专门前来恭贺的人外,大部分竟然都是抱有一些招揽之意的人。而杜辰父亲彷佛对此视而不见,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的不去叨扰杜父,甚至采取车轮战的策略,轮番上前攻略杜辰,就连一开始被拒绝了的秦伯伯也上前尝试了两次。可怜杜辰一连数个时辰都在跟各方交谈,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人,到了最后甚至都有些晕头转向,只会说“不”了。
事后杜辰回想起来,这哪里是庆功宴,分明就是父母特意安排的挖墙脚大会,杜辰最终被哪方挖走都无所谓,只要不去那摘风学院就行。也难怪当天各个学院的人来了这么多,唯独不见摘风学院有人受邀前来。但杜辰这一点倒是错怪了他父母,摘风学院也收到了邀请,甚至请帖上也注明了当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但他们的情况实在不允许再派出一人来,只能相信缘分以及杜辰的决心了。所幸,杜辰的决心坚如磐石,在如此狂轰乱炸下依旧坚守本心。
在庆功宴十天后,便是离家前往摘风学院的日子了。
经过了大半天的跋涉,杜府的马车停在了一个广场前方。广场那里被州城的士兵围住,只留了一个一丈宽的口子,正巧有一人想要从中进去,一个百夫长装束的人正在核验他的信息。
“辰儿,你可想清楚了,过去了可就不能再后悔了。”众人下了马车,杜母见杜辰向大家道别后又不禁开口劝说。
“娘,放心吧,我想得很清楚了。”
“好!”杜父此时大赞一声,“既然你内心这么坚定,我也不再劝你了。摘风可不比我们自家院子,藏龙卧虎之辈众多,你到了那里,可要小心做人,认真修习。”
“放心吧,爹。怎么说我也是您儿子,总不会折了您的脸面。”杜辰感到此时气氛有些伤感,强行扯出一张笑脸说道。
“去吧。到了摘风后如果后悔了也不打紧,不过是当成逃兵废去功力罢了。你爹我这些年将商会做成如此规模,为的就是给你们母子二人留一条后路。不管你想做什么,爹和娘都支持你。”杜父最后轻声说道,杜母却半遮脸面,默默地擦拭泪水了。
杜辰深吸一口气,将涌到眼角处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随后后退一步,向父母叩拜之后便拿起行李,毅然决然地走向广场。
等百夫长检查过相关凭证后,杜辰走进广场内,见到里面已经有数十人在等着了,其中还有不少都是他有所耳闻或者早已相识的人。但此时却没有人跟他打招呼,不,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倒也正常,除了一些摘风学院的老生,其他人几乎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去的还是那个机遇与风险都十分巨大的摘风学院,自然没人还有想要说话的心思。
广场上众人或站着或坐着,一直到太阳落下再从另一边升起,整个广场上不时地有一些交谈的声音,但没人有不耐的情绪,因为他们知道,在广场上等待一天一夜是摘风学院历来的传统。这是摘风对学生的最后一道考验,同时也是最后一段允许后悔的时间。
正午时分,广场上忽然被一团阴影笼罩其中,众人抬头往上看,竟看到一只巨大的木制战船正在缓缓降落,在上面传来一阵激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今年的新生比去年还要更多一些嘛,不错不错!”
“老王你能不能下去了再说话,在这里用狮吼功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被称作老王的人的话语一停,一道音量更大的声音响彻天地。
“咳咳,你还好意思说我?好了,不闹了,带他们上来吧。”显然老王被那道响彻天地的声音给镇住了,连忙转移话题准备干正事。
此时战船也接近地面,“砰”的一声,便在地上停稳了。有两名男子从甲板上走出,均是穿着一件黑色劲装,左肩上绣有白色虎头,腰间系着一条金丝蛛纹带,却无任何配饰,脚踩一双火焰纹路的战靴,黑发用镂空雕花的银冠高高束起,所谓气宇轩昂也不过如此。
老生们纷纷抱拳行礼,新生何尝见过这等景象,纷纷呆在原地,嘴巴微张看着上面二人。
“好了,所有人听我指挥,登船!”其中一人大臂一挥,便开始指挥众人登船。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在甲板上了,两位明显是导师的人物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声“起”字同时从嘴里蹦出。众人脚下战船一个晃动,便开始由慢及快地向上悬浮而起。
杜辰在战船飞起的时候向广场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他的父母还在原处等候。船上众多学生的家人朋友也都在广场外等着,此时所有人都高举手臂轻挥着,最后再说句再见。
战船越来越高,同时调整好了方向,向前飞去。它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看不清那个广场,再一会儿,便飞出奉州城,向着摘风学院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