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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并不理会萧忆的辱骂,此刻发脾气是没有用的,他冷静的从背包里找出一条尼龙绳,用绳子缠在机舱门的把手上,然后死死打了个结,做好这一切他转身走向岩石口,扒开行李箱朝里面探头看去。

风雪交加的夜色中,刚刚还在咒骂她的女人已经没了声音,她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状态。

马克扒开行李箱,用力把她拖了出来。

风雪更大了。

马克再次看了看她,再仰头看了看黑色布满灰色雪粒的天空,狠狠吸了一口冷气,把绳子往腰上一捆,再扣了个死结,骂了一句,“特么的,这什么鬼天气,比北极的地方还恶劣。”

拉着机舱门就像一个纤夫一般开始往前方攀走。

冷风一吹,萧忆又从昏迷状态中缓缓醒了过来,颤抖道:“你……不是说不带我这个累赘吗?”

马克裹了裹大皮衣,握紧手中的绳子,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句,“怕没人说话,带个人唠唠嗑。”

虽然这样说,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从自己眼前死去,哪怕这个人已经奄奄一息,就算救不活,也想尽力而为,至少不会良心不安。

是吗?萧忆睁开被冻住的眼睛,动了动乌青的嘴唇勉强笑道:“我腿好像没知觉了。”

马克咬了咬牙,指着前方夜色中的雪地说道:“再忍忍,快到了,到了应该还能救的回来”

“我眼睛好沉,好像睁不开了……”

“别睡,再坚持坚持。”

他一边跟萧忆聊着,一边把绳子缠在腰上,向着远处攀爬过去。

就这样冒着风雪翻过了这个极长的小山坡,到了山顶,站在山坡上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许多,眼下是一个极长的斜坡,一望无际的延绵在黑夜的尽头。

因为机舱门太光滑,刚一拉动,还未下坡,门板就极速侧滑,不受控制的拉着马克一起滚下了山坡。

一直翻滚了十几米,马克才被机舱门拖到了一旁,栽倒在雪地里,机舱门上躺着的萧忆和背包也被惯性从机舱门上带了下来,翻滚在了地上,因为碰撞到了大腿,疼痛让萧忆再一次昏迷了过去。

马克从雪窝里抬起头,只看一眼,心里便冷到极点。

这样碰撞,要不了几次,她就完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僵硬艰难的朝她爬了过去。

爬到她的身边,用尽力气推了推她。

“醒醒,前面快到了……”

萧忆缓缓睁开被冻住的眼睛,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是死了。

看了看面前这个男人,再看了看天空中密密麻麻飘落的灰色雪粒,身体的麻木和疼痛让她知道这不是死了,眼神再一次黯淡无光。

许久她才喃喃细语,仿若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对着马克笑了笑。

“你……走吧!我不想再走了……”

马克一愣,半响才听懂女人的意思,脸色大变,仿若在责怪自己的无能又仿若在心疼女人。

“我说了就在前面,你是不相信我是吗?特么的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死了我不是亏大了,还指望你换钱呢?”

马克骂骂咧咧,用手遮了风雪,勉强睁开眼睛,跌跌撞撞的冲向了风雪中。

走到机舱门板的地方,弯腰拉起机舱门上的绳子,却不料风雪太大,加上夜晚气温骤降地面太滑,绑在腰上本就冻的僵硬的绳子“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机舱门就像脱缰野马一般,极速滑向了山坡之下,很快掉落在一个雪坑之中。

看着滑进山坡之下雪坑深处的机舱门,马克粗鲁骂了一句,然后愤愤不平的转身走向萧忆。

“就五公里了,我背你……”

不由分说,没等萧忆回答,马克扶着她的身体往身后一翻,一不小心碰到萧忆腿上的伤口,萧忆何尝受过这种折磨,痛不欲生地求马克让她死在这儿,然后就痛晕了过去。

马克硬着头皮,用断了的绳子把背包绑在萧忆身上,然后又把萧忆紧紧困在自己的腰上。

做好这一切开始不管不顾的继续攀爬在风雪中,因为没有了机舱门,此时此刻也只能靠这种最原始的办法。

背着萧忆攀爬的过程中,因为风雪交加,虽然一再谨慎,还是很容易就触碰到她大腿的钢筋,这种钻心麻木的疼痛让萧忆彻底崩溃。

在萧忆的责骂和求饶中,马克知道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不忍着寒冷疼痛到达小屋子,要不一起冻死在这个荒岛上。

此刻,除了生就是死,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任凭萧忆再怎么咒骂,他都无动于衷,仿若在她背上的是一个死人,更仿若他没有听到一般。

疼痛、寒冷、麻木,一遍遍,一次次折磨着萧忆的神经,她早知道这么痛苦,刚刚就应该自己结束生命。

很多次碰到伤口的时候,她就求马克让她死在这儿,在马克的不管不顾中,然后就痛晕过去。

每一片雪地的路程,萧忆都会再哀求一次,接着再痛晕过去。

她哭过,求过,骂过,捶过他的后背,但没用,马克的心硬的比石头还硬,完全不答应她,甚至把她的求饶当作空气。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令人讨厌,低俗且不讲道理的野蛮男人。

漫天飞舞的雪花像一片片锋利的刀片,从他们的脸上,头发上飞过,马克一次次从雪地里跌倒然后再爬了起来,再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不然她们真的要死在这个冰冷的夜晚。

风越来越大,雪越来越密,尽管他一次次告诫自己坚持坚持,可是身体热量的极速消耗加上长时间腿脚奔走的疲软,他终究还是倒在了雪窝里。

很快风雪把他们掩埋,大地一片寂静。

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脖子被人抓挠的痛感,然后是女人的声音。

“放下我……你走……”

萧忆知道与其两个人都死在这儿,不如让他走,虽然她讨厌这个男人,甚至看不起这种俗人,但是,她没有理由剥夺别人的生命。

所以她让他走,或许这样,他才能走到那个他口中温暖的小屋子。

马克没有说话,坚定的解开身上的绳子,然后把女人推开。

马克望着这个濒死的女人,风吹起她的长发,秀气精致的脸庞,挺拔的鼻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被咬得血痕累累青乌的嘴唇。

她瘫在地上,胸口起伏着,看着马克笑了笑。

笑的很绝望,也很释然。

马克刚起身,还没走开,看到萧忆的笑,又转身走了回来。

然后对着女人骂道:“TMD,你笑什么?你笑什么?是不是笑我不是个男人,是不是看不起我?”

萧忆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因为就算她想说什么,也没有力气了。

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女人的脸上,很快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是马克依然能感觉到她的美丽和安详。

他甚至在想,要是娶上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做老婆,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如果不是这场灾难,别说背着她,就算是跟她说上一句话都不可能吧?

一个最高层的上流社会女孩,一个常年混迹平民区的普通人,他们注定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这种差距感在女孩此时此刻的笑意中,他有些愤怒。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为了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愤怒,但是,当他看到女孩这种释然的笑,就像感受到了女孩赤裸裸的鄙视一样。

这次马克笑了,“MD,老子就知道你看不起我,都这样了还以为有多么了不起呢?”

但是,萧忆什么都听不到了,在他的后背上,在风雪中她很快昏迷过去。

“你可别死,拉着你,等回去了,还指望你换点钱呢?”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荒岛上有点诡异。”

“你信不信有鬼怪之类的东西存在?”

………

马克想说什么,最后都被无情的风雪掩埋,然后什么都听不清楚,女人听不清楚,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暴风和大雪继续洒落纷飞,他用仅有的一丝力气杵着铁锹用最后一点意识朝着前面攀爬走去。

这一刻仿若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而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些尊严,更像是对一个人的守护。

天地之间,风雪赫赫,就像一个无情的巨兽咆哮着把他们吞噬在无边无际的冰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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