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这世间人挣不断情之眷恋的苦,及此时,又生诸多苦恼与憎恨。
花景同情宁飘,失去亲人的痛已足可令人发疯,死别尚且如此。远隔天涯海角的眷恋和未知,更是足以让人的灵魂扭曲变态。
花景忍不住就走向他,直至他背后,宁飘依旧沉浸在怀抱女儿的温暖中不知。这让花景愈发对他心生慈悲。
‘要使人放下怨恨,绝非是用血淋淋的复仇之刀就可以做到的。你只有触动他心底最深处的温柔,才能把他从深渊里解救出来。’这是染净衣曾对花景说过的话。
两个一路行走下来,染净衣也是这么做的。他从未伤害过一个人的性命,他总是会先去了解对方,努力找到对方心里哪怕一点柔软的地方。因为这必然就是指引他从善的途径,人不该堕入仇恨的恶道。
“你还好吗?”花景站在他背后,忍不住出声问他。
宁飘突然一怔,回头就望向了他。
花景一看他的脸,心里就一阵刺痛。现在的宁飘看来,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他脸上淌满了泪水,沿着灰尘划出了几道泪痕,双眼看来红肿疲惫,眼里却闪烁着重生的精光,熠熠生辉。
“你看你看!这是我女儿,琪琪。”宁飘突然就开始笑,指着自己身边根本不存在的地方,热络的一面指着一面笑呵呵的站起身。
花景猛地一怔,脸上为了配合他的喜悦,泛起了苦涩的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极愚蠢的事。如今,除了自己和宁飘,再没有第三个人被叶瞳影响,所以谁都无法看到宁飘身边的琪琪。
这也就是说,一旦有第三个人出现,发出质疑的嘲弄和不解,宁飘的意识就会出现动摇,继而从叶瞳的瞳术中脱离,那时候,被花景在他意识记忆中勾勒的琪琪,自然就会消失。
想到这里,花景不禁担忧的看向了宁飘。
第二次失去女儿,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敢说。花景忍不住就像给自己一个嘴巴,只因为一时冲动,想让对方冷静下来,结果却弄巧成拙。
“你怎么了,你没看到我的女儿吗?琪琪在跟你打招呼啊。”宁飘皱起了眉头,他感到一阵恼怒。
花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这时,远处竟传来一阵整齐的踏步跑动的声音。花景回头,就看到了原先在镇子里的猎魔总队那些人。
“宁飘啊宁飘,猎魔总队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啊。”为首走来的,正是被李建刚占便宜的那名小队长。
这人说完,脸上就开始笑,笑的极为得意。花景仔细去看,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衣衫褴褛脚步踉跄,看来极为虚弱的女子。
这女子他当然认识,这分明就是那个被宁飘用能力,困在窗花中的人贩子。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如今居然和猎魔总队走在一起,难道是在离开那巷子之后,就被这些猎魔总队的人抓到了吗?
随着他观察,这些人也走近了他两个,并已自觉的分散开,呈包围的组合站在那里防守。
“猎魔总队下辖第六支部中队第3778小队队长,董幸!发现猎魔总队三级通缉犯宁飘,及其共犯两名。我奉劝你们束手就擒,省得老爷们动手!”
董幸冷着脸呵斥,目光凶恶。
花景心下一阵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帮人寻晦气不打紧,可千万莫要在这里害了宁飘才是。
他纵然有罪,可他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宁飘此时突然站出来,说:“你们要拿我回去没关系,但我要先把我女儿安置好再说。”
花景闻言,心头一颤。
董幸皱着眉,说:“女儿,什么女儿!你女儿现在在哪里。”
宁飘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意识开始混乱,这正是叶瞳的瞳术被旁人惊扰,令他出现意识动摇。
也是他爱女心切,这才没有当时被破了障碍。
“你也是有眼的人,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女儿。”宁飘说完,还不忘推了推身边空无一物的地方,他看来正是将自己身边不存在的女儿介绍给人看。
董幸一愣,旋即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原来这宁飘竟还是个疯子,难怪啊难怪,这帮觉醒执持能力的人,果然都是执念顽固的疯子,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他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宁飘愈发觉得眼前这一切混乱,他们为什么笑,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女儿。
于是他忍不住低头,去看身边的女儿。这一看过去,他就突然面如土色,人也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琪琪!琪琪~~~~~”宁飘忍不住喃喃的在那里念。
董幸突然又开始笑:“琪琪,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该不会是第九支部中队新晋的天才中队长吧。”说完,他愈发开始疯狂的笑起来。
花景眼见宁飘如此失魂落魄,心中一阵不忍。
“好了!赶紧给我拿下这两个,回去向支部中队请功!”董幸冷冷的挥手。
他一发号施令,手下这些足足四十多名小队成员,就呼喝着抽出刀,往花景两个这里扑来。
花景忍不住回头去看宁飘,只见他似乎更加苍老,眼睛看来已无神,双手更是无助的四下摸索,胡乱的在寻找什么。
他再也忍不住去看,只好回头,目光深邃的去看董幸。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去理解宁飘,为什么不能用正确的方式去引导他,为什么他们只会用这种暴力的冲突去解决问题。
请功,对于宁飘,董幸这些人只看到这一个价值,只有请功。
他又看向了董幸身后的那人贩子。他搞不懂,一个人为什么要以破坏别人家庭来谋生,这世上能填饱肚子活下去的方法有太多,为什么这些人偏偏就要选择去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
花景觉得自己陷入了痛苦。
他一方面痛恨人贩子的恶毒,一方面又想他们是不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类似宁飘这样痛苦的过往。
他同样厌恶董幸这些人,他们根本不去体会宁飘的痛苦,也不去正确的引导他让他放下仇恨,而是选择以暴制暴,并将其作为自己的功劳封妻荫子。
“师傅,我该怎么做。”花景忍不住抬头望天,喃喃的问。
这时,人已逼近了他,手中的刀也将往他的脖子上架去。花景突然低头,目光坚定的看向那人。
这人被他眼神看去,心中就莫名的一阵惧怕,脚下竟开始往后退。
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退,为什么要害怕眼前这少年。自己明明有四十多个兄弟,手里还有刀,背后还有猎魔总队做靠山,自己为什么要怕。
他忍不住就咬了咬牙,壮胆喝道:“你敢拒捕,我宰了你。”
花景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同时嘴中轻喝:“第一心位,开!”
霎时间,他眼前的这些人动作就突然变的缓慢,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在刻意的停留和僵直。花景没有理会这些,同时又低声喝道:“踩影!”
只见他脚步不进反退,左脚脚尖轻点在他的右脚影子上,刚刚接触,他的人就突然在那里消失不见。
人们只见那少年突然消失,许多人都还未惊醒过来,后颈就觉得吃痛,接着天旋地转,身子就软软的倒地不起。
花景的人仿佛成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不断的在一个个人的背后出现,站在他们的影子上,抬手挥砍,随即人影闪烁。
只不多时,这四十多人竟已都被他撂翻在地。
董幸面色难看,恨声说:“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花景平静的点头,说:“你们做事不公,我看不惯就要插手。”
“好啊,居然有人敢说猎魔总队做事不公。”董幸怒极反笑。
花景看了看他,又去看呆坐在那里不知状态的宁飘,说:“猎魔总队做事如何我不敢说,但你,你就是个利欲熏心的家伙。我没资格审判宁飘,也不敢就说他做的对。你的行为,在我这里却说不过去。”
“如果你能离开,我不会为难你。”
董幸闻言,脸上就变的狰狞起来。他咬着牙说道:“好小子!你以为你能留的下我吗?”
“你为什么不试试看。”花景淡定的回。
这时,董幸身后那女人突然恐惧,嘶声说:“我我不管了,你们随便怎样,放我离开这里。”
花景瞧了瞧她,没有多言。董幸却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直把她的扑翻在地上。
“闭嘴!”
这女人艰难的爬起身,用双臂撑着身体,嘴角流出的血落在地上。她突然变的不可理喻,歇斯底里的怒吼:“董幸!这些年我替你做了多少脏活!不是我出卖自己,你凭什么坐上这里小队长的位子。我又给你赚了多少钱!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居然打我。”
董幸冷笑,只斜着眼看她,嘴里就吐出一口唾沫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当时就起身,伸手揪着董幸衣服厮打。董幸被她纠缠的不耐烦,脸上逐渐阴沉,继而屈膝撞在她小腹,又摆拳打在她脸上,跟着就不断用脚去踢她的身体。
她就那样蜷在地上,一边叫骂一边哭喊。
花景于心不忍,叶瞳倏忽间出现,又随即消失。
董幸就突然发现,自己正不断踢打的女人不见了,就这么从自己眼前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心中惊异,回头就看到花景正笑着看他。
不屑的笑。
“想不到,你的本事居然是打女人。”花景冷冷的说。
董幸没有理会他的嘲笑,而是目光深邃的看向花景,问:“小子,你做了什么,那个女人去了哪里。”
花景闻言,又将叶瞳呼唤出来,接着说:“你自己看,难道不是在那里躺着么?”
董幸眼见他眼中的叶瞳出现,心头不禁大骇。回头再去看的时候,就看到那女人竟还是在那里躺着,只是仿佛昏了过去,就静静的蜷在那里。
“这是!!!叶瞳!是真的!叶瞳居然是真的!”董幸忍不住狂喜,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喧嚣。
花景就那样看着他,突然打断他的笑,问:“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制服我,然后夺走我的叶瞳?”
董幸止住笑声,说:“说的没错!第三心位!开!”
花景冷笑,同样冷声喝:“第三心位!开!”
‘砰!’
他两个几乎不分先后,猛然间爆发力量,瞬间就以双腿踢在一起。而后又借力分开,各自往后跃出一段距离。
“好小子!小小年纪,居然能打开第三心位,我险些看走了眼。”董幸面上虽在笑,心里却打起了鼓。
心位,这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他刻苦修行遍访名师,又忍辱负重加入猎魔总队,后来数次任务调动险死还生,这才被正式纳入猎魔总队编制,算是成为一个真正的猎魔集团内部数以亿计的其中之一。
直到这时,他才算有资格,得到猎魔总队系统训练的方法,并且学到一些粗浅的本事。
到现在,他已三十八岁,从修行到现在已又二十年有余。
可对面这小子呢,看来连十八都不到,他凭什么可以在这个年纪打开第三心位。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平,心口也生出浊气,直觉得顶在那里化不开,让他觉得难受。
花景哪里晓得他心里的不忿,只是将叶瞳收起来,迈步就往他所在走去。
董幸看他还在逼近,心中就更加不爽。他忍不住就要再动手,突然,他看到了宁飘,那个坐在那里仿佛痴傻一般的宁飘。
‘小子!你要护着他!我就废了他!’董幸心中冷笑,人也同时飞扑而出。
花景见他发难,赶忙做好准备去对付他。谁知他却绕过自己,脚下飞速的就往宁飘那里去了。
“该死!”花景愤怒,他想不到董幸竟是个小人,竟舍下自己去对付一个不能动作的宁飘。
他思索间,人也迅捷转身,脚下一蹬使出了‘踩影’,直往董幸追去。
董幸嘴角泛起狰狞的笑,扫了一眼身后追来的花景,人已纵步来到宁飘身后,反手就扼住了宁飘脖颈,冷笑道:“你最好别动,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花景不得已,只好稳住身形,他刚要用叶瞳干扰他意识,将宁飘救下。就听到董幸突然说:“我知道你的瞳术能干扰别人意识判断,可惜现在没用,他就在我手里,我实实在在的抓着他,随时可以掐死他,你最好不要动。”
花景的脸色愈发难看,董幸说的确实没错。无论意识如何干扰,都无法影响对方手中抓着实体的事实判断。
“你要如何!”花景问。
“好说,把你的眼睛给我挖出来!”董幸残忍的笑。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手,是不是要问杀死他。”董幸见花景只是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身体却动也不动,于是就忍不住催促。
他虽挟持了宁飘,却不敢保证花景是不是会就范。因为在他看来,他是绝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去向别人屈服的,何况还是挖出自己眼睛这种事。
花景陷入被动,进退不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忍不住就去低头看自己的手。难道他真的要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他忍不住又抬头去看,张嘴要说什么,却突然面色大变,厉声惊呼:“快闪开!心魔!”
董幸冷笑,以为花景在使什么奸计诈他,却突然感到手掌一阵刺痛。他吃痛之下,忍不住就低头去看,却发现宁飘的身上竟开始冒出一团缭绕飘荡的黑色烟雾。
这场面他见过,而且作为猎魔总队的成员,他更加熟悉不过。
心魔。而且还是正在分裂挣脱出来的心魔。
董幸面容惊慌的跑向一边,对花景吼道:“喂!你去对付他!赶紧制止他!快,做点什么!别愣着!”
花景看他如此惶恐的模样,心里就对他愈发看不起,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就去看宁飘。
这时的宁飘,无论谁来了都无法制服,谁都拿现阶段的他没办法。
心魔从本体挣脱的时候,被憬业宫的天子魔赋予了加持,复仇的种子谁都不能熄灭。就连秩序都无法干扰这种大因果结局。
董幸作为猎魔总队的成员,居然连这种常识都不懂,或者说他知道这些,故意要让自己去送死?
现在,他两个谁都不能跑,也不能离开。
因为这是四圣天、猎魔集团、中央自在天订下的规矩。无论你是谁,在干什么,只要发现心魔挣脱,就绝对不能离开现场,除非你是毫无战斗能力的普通人。
有人曾经离开,不愿面对挣脱本体后的心魔纠缠。可就在短短不到七天,就有猎魔总队的特殊行动部队找到了他,并且自此拘禁,下落不明。
董幸当然也知道这些,他刚才就已忍不住要离开了。可一想到总队的命令和传说中的拘禁惩治,他就觉得后背发凉,这是比面对心魔更加可怕的恐惧。
如今,宁飘身上黑色的烟雾愈发蒸腾壮大。花景已无法看清楚黑色烟雾中的宁飘,只隐约模糊的看到,宁飘的七窍都有黑色的烟雾在往外汹涌。
渐渐的,宁飘终于被黑色的烟雾覆盖,任谁也无法听到看到任何关于那黑色烟雾中的状况。
董幸双拳紧握,他知道,心魔恐怕就要出来了。
包裹宁飘的黑色烟雾突然停止扩大,而是滞留在那里不断收缩,发出一阵阵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背骨吗?”花景听着这声音,知道这是心魔挣脱的第一阶段‘背骨’。据说这是构成一个生命的框架骨骼,但它是由纯粹背离道德的恶业凝聚,所以它被叫做‘背骨’,也是地火水风当中的‘地’。
声音持续了片刻,董幸和花景就又听到一阵‘呼噜噜’的水流快速穿梭的声音。
“恶溪。”花景知道,这是第二阶段‘恶溪’。有骨骼当然也要有血液和身体的水分,它同样也是罪恶的凝聚,据传说是邪恶思想的源流在支配它运作,属于地火水风中的水。
水流声慢慢消失以后,就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炸响声。
“噪焰。”这是第三阶段的‘噪焰’。这也是支撑心魔行动的源头,当恶业具备形成的条件之后,当然要有足够的气焰和生机去挥发它,这噪焰无疑就是催动心魔行动的动力。它也是地火水风中的‘火’。
噪焰过后,花景就急忙抬头,他知道这是第四阶段,也是最后的阶段要来了。
果然,他方抬头去看,天上就莫名地形成了一阵风,这风竟似有目的的,才一出现,就直往那黑色的烟冲过去。
烟雾就随着这风开始旋转,又转了片刻,烟雾就收敛聚拢,宁飘也在这时重新出现在他两个眼中。
此时,宁飘已躺倒在地上,他身上不再是从前的衣服,而是突然间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衣。
花景和董幸却不惊异,只是目光看向了那一团黑色的人形烟雾,心魔就在其中。如今地火水风过四大齐聚,一个由罪恶形成的生命诞生过了,它就是心魔。
这团人形的烟雾蹲下身,伸出似双手一样的东西,去抚摸宁飘的脸,一阵摸索过后,就开始又揉着自己的脸。
不多时,它身上黑色的烟雾就瞬间收敛不见,转而变成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
她竟看来与常人无两样,只是眼睛泛着血红的光。
她低头瞧了瞧宁飘,又环视四周,再去看自己的双手,仰头去看天。她再低头时,就突然开始肆无忌惮的笑,纵情声色的狂笑。
“出来了!出来了!”
“该死的!不想继续找她就放弃,一次次的在心里积压自己的不甘。处理人贩子就杀了他们,还要为了自己的女儿留一丝善缘,给他们去自生自灭,愚蠢的东西!为了你一点善根,累及我背负这些,该死!”
她看来分明还是个孩子,脸上憎恶癫狂的恨却极为露骨。
她忽然又去看董幸,阴恻恻的笑道:“喂!是你刚才说看不到我的,对吗?”
董幸被她盯着,突然一阵惊怕,他忍不住颤声说:“我不知~~~我不知道你那时~~~~”
他突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想来,那时自己看不到宁飘的女儿,应该是与花景的叶瞳有关,所以才嘲弄了宁飘几句,不想都被他记在心里。
“我要感谢你。”心魔忽而又笑着说。
“啊。”董幸惊愕的看它。
“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彻底堕入癫狂,如果他不放弃自我防备,我又怎么能得见天日。”她笑着看了看脚下的宁飘,又转着血红的眼珠看董幸。
“啊这,这没什么,我~~~~”董幸还要说什么,她却摆手打断他继续说:“你既然帮了我,我就不能杀你。”
董幸突然大喜,急忙说:“谢谢你,我这就走。”
他才转身抬脚要走,花景就看到心魔身上突然黑色的焰火炸响,人就随着‘噼啪’声,突然转了个身出现在董幸身前,笑着说:“你急着走什么。”
‘魔踪步。’花景认出了她的身法。
这是所有心魔都生来就掌握的东西,是憬业宫天子魔赐予它的子民的神通之一。
董幸脸上的笑看来实在有些复杂。他只能站在那里,不敢与她搭话。
“你救我出来,我自然不会杀你,我非但不杀你,还会感谢你。”她娇小的身子就在董幸面前开心的跳起来。
“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她脸上竟浮现出期许。
董幸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他鼓足勇气,想说什么。心魔却突然目光凶恶,右手竟如刀般直插入董幸胸口。
花景来不及阻止,就看到董幸胸口开始淌出了黑色的汁水。他的脸看起来恐惧至极,人已开始胡言乱语的求饶;“你放过我,别这样做!别把它拿出来。”
心魔却只是冷笑,突然将手往外一拉,一团黑色蠕动着的东西就被她‘啪叽’一声扔在地上。当时,地面的青草就突然滋滋冒起了黑烟,而后迅速枯萎破败。
董幸也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人就这样软软的跌倒。
花景无奈的叹一口气,已放弃了再做什么的打算。
董幸究竟做了多少恶事,谁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宁飘的心魔所为,就是要将他未成熟的心魔也扯出来,接下来她要做什么,花景也知道,所以他只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这时,宁飘的心魔就蹲在地上,脸上欣喜的看着那一团蠕动着的黑色东西。她伸手去拨了拨它,它就仿佛惊恐的往前蹭了蹭。
于是,她就发出一阵‘咯咯’的笑。
“嗯,没意思。”她拨弄了一阵,就伸手在那东西上面,接着一团黑色的烟雾就从那东西身上冒出来,接着源源不断的汹涌着进入她掌心。
过了片刻,那东西就仿佛失去了生命,整个看来就像变成了一块烧过以后的碳,忽然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它就‘簌簌’的化成灰开始消散。
宁飘那心魔却满足的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赞叹着自己的成果。
花景却忍不住说:“接下来,你又打算做什么。”
她这时就去看花景,忽然歪着头问:“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是了,你不必害怕我。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没有食物的气味。而且~~~~~~”她似乎在斟酌,又似乎在惊怕什么,良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花景却替她接着说道:“而且,我要想留下你,随时都可以。”说完,他眼中的叶瞳就突然出现。
她就仿佛惊醒般,突然惊声呼喝:“啊!叶瞳!果然!”
她这才突然知道自己心中隐隐的不安来源是为什么了。居然是叶瞳,这个刻在所有心魔骨子里的畏惧。
自五百年前,月圣封印了七魔,也就同时在所有心魔的灵魂深处留下隐性且不可磨灭的恐惧。
对月圣花影月的恐惧,对他的‘叶瞳’的恐惧。
“破除世间一切障害的眼睛。”她忍不住就张口说道。
“你知道就好。”花景笑了笑。接着,他就缓步往宁飘那里走去。
她眼见如此,就忍不住也要去往宁飘那里。可她突然就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前进分毫。
花景一边走一边说:“我知道,心魔是与本体势不两立的。你如果不能除去本体,就无法再进一步。”
“不过,你们的是非恩怨皆在一念之间形成。我不会让你放弃对他的仇恨,因为你是心魔,必然也无法放下这些。可你也别想在我面前带走你的本体,更别想杀了他。”
说完,花景就站在宁飘身边,目光牢牢地瞪视着她。
她不禁握紧双拳,数次按捺住想要动手的冲动。
“哼。”最终,她只是冷哼一声,旋即甩手一掌打在身后的虚空,一团黑色的光闪过,一扇门户就出现在她身后。
那门打开之后,就走出了一个脸上涂着胭脂的小男孩,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油亮小褂,脸上带着欢喜,迈步走在最前。
他身后也同时跟着四个小男孩,他们各自站在一角,抬着一顶黑色的轿子。
‘冥轿’吗?
花景看着那抬轿子的几人,旋即不再理会,知道她是要离开去往憬业宫了,那里才是心魔的归宿。
举凡心魔挣脱,当时就会杀害本体,从而了却自身因果磕绊,而后自在入魔,不被轮回管束,只服从憬业宫天子魔使唤。
如今,她自知不能在花景手里带走宁飘性命,于是只好离开,如果在这里逗留太久,迟早会被四圣天和猎魔总队捕杀。
“爷爷上轿,五蕴做功,六贼护法。”那为首的小鬼欢喜一声,嚷了几句开路,抬轿的就接着那心魔,往那门户中闪去。
‘砰’!
那两扇黑色的门关闭,空间再次回复如初,只有地上董幸失了魂一般躺在那里不动。
花景低头半晌,突然说:“你往后又当如何。”
宁飘也在这时突然坐起来,仿佛大病一场,虚弱的说:“我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跟她道别,至少,可以看看她,不是吗?”花景又问。
“她不是琪琪。”宁飘笑,苦涩的笑。
花景看了看他,这才点头,说:“我不能代替你做什么,所以,你知道的。”
“嗯。”宁飘点头。
“我会和它有个了断。”宁飘又说。
“你还会继续这样下去吗?”
“我至少可以做到不伤害无辜,但是,只要被我看到一个人贩子,我都不会放过他们。”宁飘坚定的说。
“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我知道,心魔虽然会因为我的恶念壮大,可我也不会停下脚步。”宁飘依旧坚定的说。
花景不能再劝他,只好叹息一声,旋即无语。
“谢谢你。”宁飘突然面向花景,郑重的说。
花景抬头,摆摆手说:“你不该谢我,是我第二次伤害了你,还让你心魔挣脱,我对不起你才是。”
“不!我谢谢你。”宁飘突然笑,开怀的笑。
花景不禁错愕。
“是你让我再次看到了我的女儿。”
“我做梦都想再见她一次,是你成全了我。而且我坚信,她一定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我还会继续去找她,直到找到她为止。”
宁飘起身,甩手将一张窗花扔向花景。
花景抬头去看,他已一边走一边笑着说着话,往远处不知道哪里走远了。
窗花将落地之时,一阵红色的光闪过,李建刚就突然摔在地上。
“哎哟。疼死我了。”李建刚扶着自己的腰,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来。
他忍不住四处去看,就看到地上躺着四五十个人,看来衣着统一,正是曾在街上为难他们的猎魔总队的家伙。
“咦,这是怎么回事。”
花景看了看他,笑着说:“你没事吧。”
李建刚不好意思的点头,说:“谢谢你啊,不是你推我一把,我就死了。”
“对了,那个人呢。”李建刚想起了宁飘,那个暗算自己的家伙。
“他已经走了。”花景遥望宁飘离去的方向,叹息道。
“走了?”李建刚诧异,不明白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浑身酸痛,忍不住就掏出烟点了一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与花景问询。
..........................................
次日,在太平镇猎魔总队下辖支部中队的分管处,面容苍白,被人抬着进来的董幸,正在对支部中队汇报。
“你是说,你发现了宁飘。”
“对。”
“宁飘心魔挣脱你没离开。”
“属下不敢离开。”
“然后,心魔就吸收了你的恶报身。”
“~~~~应该是的。”董幸说。
“还有,你提到了叶瞳。”
“是的,千真万确。”董幸突然振奋,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许多。
然而,问话的那人就苦恼的拿手揉着脑袋,低声的咒骂:“该死的,哪里不去偏偏来这里。”
“咦?”董幸没听清他说什么,小心的询问。
“行了,滚吧。”他烦躁的摆摆手。
他说完,就有两个人要抬董幸下去。董幸却赶忙说:“队长,我~~~”
“说了多少遍,叫我中队长!”
“是,中队长,那小子袭击咱们的人,就这么算了吗?”
“我问你,他们有没有在猎魔总队那边有执凭信息。”
“没有,我开始就问过的,就怕有这误会。”
“既然没有,那我就往上面报一下,列入‘恶党’一流,随便塞进‘九绝地’之一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