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不错。”慕容枫嘴角微扬，毫无过分掩饰的轻傲张扬，他很喜欢这个评价，也同样喜欢这个人。

“你的功法……看上去毫无章法。”林肖寒收起剑，镇定地朝着眼前人评论道。

慕容枫自己清楚，自己将那魔界师父授予的功法完全运用到了修仙上，再加上这些时日来偷习的功法之多，他已然记不清这是第几回和外门同门交手了。

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在林师兄手底下落败，不过是因为被他偷习之人不是普通弟子就是资质平庸之辈罢了。况且那藏经阁内的修炼之法，向来只对初入门的弟子才有用，习而久之，根本没有什么突破之法，唯一且最好的突破法——就是和其他修炼者交手。

三个月前他想起自己拿起剑对战同门时止不住颤抖的手，包括连输了的时候都想不明白，现在他想他或许知道了：这些年他一直活于一段阴影之中，他惧于那一掌，惧于那日万蛊嗜丹田的痛苦，可是如今蛊毒解了，“仇人”也已不再眼前，他无需顾虑更多。

林肖寒窥见了他眼底的心思，悠悠道：“你只要再多练习些时日。”“我看好你。”

慕容枫本该很高兴，但是心情却是平静得毫无波澜，曾几何时，他听了无数遍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就像一种祈祷，只能给他一种可有可无的慰藉。

他习惯性每日未时跑到苍山喝酒，苍山在林修的隔壁，隔着大约五六个城池的距离，醉里看着烟烟茫茫，别有一番滋味。他睥睨着苍山脚下的一切，由衷地喜欢这种感觉。眼帘里忽然闯入了一个身影，慕容枫微醺兴致盎然。

“那边的那位小姐，不妨上来陪本仙喝一杯？”他的话一点儿也没有邀请的味道，反而带着不明意味地戏谑，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成就了今日的他。若是林修的某些弟子该是会远远躲开的，可是她却径直朝山顶上过来了，步履从容，不见丝毫紊乱。

慕容枫有些许诧异，直至近了才看清，原来她就是那日论英大会上给他鼓励的仙子，那日一别，竟也几乎半年了。她无比自然地在慕容枫身旁坐下，挽袖拎起其中一个酒瓶，缓缓吐出几个字：“清露白夜雕。”

正酣饮的慕容枫憨笑了笑，“哈哈，小仙喝的都是清淡的酒，仙子恐会嫌弃。”意料之外的她捧起酒瓶放到嘴边尝了尝，没有过多的神色，却发出一声喟叹：“确实清淡。”

慕容枫眼底泛出点笑意：“好喝吗？”她不回答。算了，不回答便不回答罢，他向来也学不会讨女子的欢心。

“我和仙者相逢也有几次了，敢问仙者尊名？”

“萧玉璃，仙者呢？”她依旧是那番从容。

慕容枫手中的酒瓶停了停，一刹那被问住了，好些年没有人问过他真正的名字，这一次他想顺从自己的心意，于是卖了个关子：“仙者，萧仙子。是想知道小仙真实的名字？还是别人口中的名字呢？”

“别人口中的名字？”萧玉璃眉眼弯弯，很是好奇，“那仙者真实的名字又是什么？”

“慕容枫。”为了让空气不那么寂静，他自嘲笑着说：“是不是觉得很古板？”

萧玉璃没有顺着话茬，将自己的见解自顾自地道了出来：“枫，应该是枫林尽染的枫吧。”

为什么不是泣血如枫的枫呢？慕容枫眸里的笑意渐浓，又继续品尝他那壶清露白夜雕，喝起来和白水一般无二，他却不醉胜似醉愁。

萧玉璃也默然坐在身侧，学着他拿着一壶酒，边喝着边欣赏苍山的景色。

醉烟啊……莫非她也喜欢？

“仙子……时常来这里？”

“是啊。”萧玉璃的话里透着半真半假。

慕容枫忽视了那一瞬间的猜疑，紧接着道：“我喜欢这苍山的烟霞朦胧，就好似天上的仙女一般。”

萧玉璃不禁好笑，出声道：“仙者不就是这九重天阙的仙人。”

“嗯——那不相同。”慕容枫摇摇头，痴痴地望着天际道，“我指的是天以外的仙女，天生不染世俗，法力高强，不畏惧天地。”萧玉璃只是笑。

“萧仙子风姿独绝，小仙我正好缺个伴侣，不知萧仙子可否乐意？”慕容枫在他那微醺脑子的催化下，几乎没经过思考，一字不露地将胸中真言吐了出来。

萧玉璃敛了神色沉默了良久，慕容枫侧着脸等着回复，心道：算了，失败就失败吧，这么美丽的仙子，如今窥一眼也就罢了。

却见萧玉璃复又抬起头，郑重地将眉眼投向他：“未尝不可。”

“你……是开玩笑的？”慕容枫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萧玉璃面上的细微情绪，乍一下意识到时，才发现自己离面前女子的面容不过一个手掌长，差一点就直接贴上了。

“咳咳……”慕容枫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退。

“并未。”萧玉璃冷静道。

“那我……唤你玉璃，你便唤我……”

“唤什么都好。”慕容枫语气一顿，话锋一转。

慕容枫入戏很快，安静地在石峰上坐下来，眉梢添了三分喜色，看了看身旁的人，道：“玉璃，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萧玉璃朝他看过来，唇边噙着淡淡浅笑，反问：“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嗯……”慕容枫沉吟思考了阵，然后撑着头温声回道，“待人温和……性子恬静。”其实慕容枫有很多很多词来形容她，但是很多很多词都不足以形容她。

“认识你之前，我一直认为我的一生即将要结束了。”

“现在呢？”

“现在发现，原来一生还有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之长。我本是仙，本不应该为凡尘凡心所束缚。”

她确实很安静，只是在旁听着他的自言自语。“玉璃，是你挽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