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准备去吗?”
程媛的伤还没有好,虚弱的靠在棺材边缘低声的问顾羽。
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个人已经很熟悉了,从少女的口中顾羽知道了她的名字叫程媛,也知道了那个小傀儡的名字叫程婧。
这几日来,程媛的伤势越来越乐观,甚至可以坐起来了,不过那个小傀儡却是再也没有动过了,这让顾羽心头莫名的多了一丝失落。
顾羽没有告诉程媛自己的任何事情,可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却是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当他准备再次去陈州城完成自己本该完成的事之际,程媛叫住了他。
“我来陈州城虽然时日不长,可也知道花家的,你这样贸贸然的过去,怕是凶多吉少。”
顾羽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有三个人都在天上看着我呢,若是就这么放弃了,以后在黄泉路上遇到他们,岂不是很丢人?
再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花家的势力再大,那也大不过天理,你说是不是?”
“天理!呵呵呵……”
程媛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最后定定的看着顾羽说道:“你若不死,总有一天会进入修行界的,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天理二字是不存在的,在任何时候,拳头和手里的兵刃才是最大的道理,甚至比天理还要大!”
顾羽心中一凛,回头看向陈媛:“你说我会进入修行界?为什么?”
或许是伤势未愈,程媛有些累了,这一次她没有解释,而是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躺回了棺材中,只有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从合拢的棺材中传出:“这就是命,你逃不掉,也避不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顾羽愣了半晌,思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命哪里跟修行界沾边了,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顾羽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从柴堆里摸出那柄尖刀揣进怀里就向陈州城走去。
夜色正浓,月凉如水。
经过几个大晴天,天气终于缓和起来了,地上的雪化掉之后变成了潺潺流水,将本就不怎么好走的道路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顾羽就这么踩着烂泥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花家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
花家的势力很大,人也很多,就算是到了后半夜,门口也有几十个提着灯笼,挎着长刀的打手在巡逻。
顾羽静悄悄的缩在巷子的角落里盯着花家的一切,记录这打手们换班的时间,然后在即将天亮的时候溜到了伏羲庙的后院睡大觉去了。
经过那天的神仙打架之后,伏羲庙就没有人敢来了,这倒是给了顾羽很大的便宜,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他了。
一连三日过后,顾羽摸清了花家的一些规律。
一切准备就绪后,顾羽溜到了花家的药铺里,熟练的从装着牵机之类毒药的格子里包了许多出来,然后就找了个空档溜进了花家的大院里。
“小畜生,等了你这么多天,你终于来了!”
顾羽手中的药还没有投进水缸中,身后就传来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他一惊,手里的药包就噗通一声掉在了脚下。
艰难的转过身,手也伸到了怀里握住了尖刀。
顾羽的脸色十分难看,亏得自己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早就被花家的人识破了。
“你杀了我的儿子,我要把你剥皮抽筋做成长明灯来祭奠他!
来人,给我把这个小畜生拿下!”
花家家住花不落一声令下,院子中顿时多了几十个凶狠的打手,于此同时,墙上、屋顶、树上也都亮起了灯笼,将院子照的亮如白昼。
整个花家在几个呼吸之内就醒了过来,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叫喊声和囊囊的脚步声。
几个呼吸之后,顾羽就浑身鲜血的跪坐在地上,靠着一根柱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他身前则横七竖八的倒着七八个身材魁梧的打手。
花不落惊住了,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瘦弱小乞丐竟然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殊不知此时的顾羽也被自己惊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做到的,换做平日里,不要说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打手了,就算是三五个成年的乞丐也能将他打个半死,最后丢到臭水沟里,可刚才不知道为何,仅仅几个呼吸之后,这些凶残的打手却都死在了他的尖刀之下。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握着尖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给我杀了他!”
丧子之痛的花不落终于回过神来,尖叫着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扑了过来。
钢刀临头,顾雨大吼一声站了起来,准备以命相搏,可他身上的伤太多,眼前一黑,跟着脚下一软,就向后倒去。
“完了!”
就在顾雨准备死去的一刹那,握着尖刀的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透明的丝线。
丝线轻轻拖拽,将他的手重新拉起,当啷一声将花不落的钢刀给撞了回去。
这一次,顾雨终于看清了,不止在他手上,腿上、头上、腰间足足多了十根透明的丝线,他就在这些丝线的牵扯之下,纵横飞舞,尖刀每一次落下,都会有一个打手捂着喉咙倒下。
“你……”
花不落惊恐的看着顾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咽喉上也多了一道血线!
“老爷死了,老爷死了!”
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院子中的打手也惊慌失措的向外跑去,可还没有跑出门口,牵扯着顾羽的那十根丝线倏然飞出然后又重新落下,扯着顾羽飞上了半空。
即将飞离花家的那一刻,顾羽低头俯瞰,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院中已经没有活人了,到处都是散碎的尸块,将偌大的院子几乎铺满。
“咯咯咯咯咯……”
一串欢快而邪魅的笑声传来,顾羽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小傀儡,她正扯着那些丝线欢快的飞舞,而顾羽则像是一个人形大风筝一样向城外飞去。
……
“这一次多谢你了。”义庄内,顾羽对程媛低声说道。
“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大家扯平了,用不着说谢谢。”
程媛轻轻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把那个小傀儡抱在怀里,摸出一把小小的梳子替她梳理起头发来。
“再说了,救你的也不是我,而是她。”
程媛说着,用梳子指了指小傀儡的鼻子:“她可是很喜欢你呢。”
看着小傀儡那邪魅的笑容,顾羽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在花家院子里被撕成碎片的人,激灵灵的就打了个冷颤。
……
身在义庄的顾羽不知道如今的花家疯狂到什么地步,不过从陈州城越来越多的修行人来看,顾羽知道花家这一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五天后的一个夜晚,程媛带着那个叫做程婧的小傀儡走了,临走之前她告诉了顾羽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花家的大公子花无措这一次开出了天大的悬赏,只要谁能够将顾羽的人头带来,花家将以一半的家产相酬!
花家有多富有?没人能说的清楚,从陈州城建设之初,花家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产业,经过十数代人的积累,这座繁华的陈州城几乎成了花家的私产,日进斗金不说,更有各种数不清的天材地宝从其他地方源源不断运来,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也为之动容。
这一次,花无措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难怪修行者们也纷纷来凑热闹!
程媛曾想带顾羽一起走的,可不知为何,事到临头,顾羽却反悔了,于是这个阴森森的义庄就只剩下了顾羽一人和十数口棺材。
“花家,总有一天我会跟你来个了断的……”
顾羽轻轻拍打着一口棺材,两眼出神的望着陈州城的方向。
从小混迹街头的他学会了很多道理,也学会了许多保命之道。
他救过程媛不错,可就像程媛所说的那样,程婧不是也救过他吗,既然大家两不相欠,那凭什么让程媛替他挡灾?
更何况,他发现自己体内近日里一直感觉有种莫名的力量蛰伏在深处,时时悸动,几乎压制不住,这力量爆发出来的话若是对修行者无益的话还好说,若真是修行者所觊觎的力量,那他又该如何保证自己不会被程媛杀掉?
在绝对的利益之下,什么恩情都是狗屁!
想起程媛走的那天晚上回头看他那一眼,顾羽微微叹息了一声,或许,程媛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不过怎么说,在顾羽的内心深处仍旧希望跟程媛能够保持友善的关系。
是夜,顾羽掀开棺材,从地上摸起打狗棒进山了,走的无声无息。
“师父,这一次希望你没有骗我!”
盘坐在大黑山中一处寂静的温泉中,顾羽双目徐徐合上,再一次让老顾传授给他的那套功法运转起来。
“大黑山中有一处温泉,那里的水质特殊,有通经络开灵脉之效,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也厌倦了做乞丐的日子,就去那里运转我传你的功法,这样,你就可以选择另一种活法了,不过,这一切对你来说是福还是祸,为师也就不得而知了……”
老顾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顾羽的心猛然颤抖了几下。
然后,在他体内蛰伏了十数年的力量便从胸膛内炸开,流向了四肢百骸。
泉水叮咚,热气蒸腾,顾羽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