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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帝视察完萧关后便率领车驾沿着环江南下,来到北地郡的郡府义渠。义渠是一个故事很多的地方,他们的先民在商代以前就已经是西方羌戎民族的一个分支,居住在现在宁夏固原草原和六盘山、陇山一带。商代之时,他们同居住在陇东的狄族后裔——鬼方相互为邻又相互攻伐,后来又与住在豳地姬姓部落建立的豳国发生冲突,不断侵占其领土。大约在公元前十二世纪的商康丁年间,由于北方狄人的南侵,周祖古公亶父率众离开豳地南迁岐山。戎狄两族便乘机占领了陇东的大部分地区。文王末年,姜太公曾经派南宫适出使义渠。义渠国王送马羊牛给文王。由于义渠同周人相处的关系比较和谐,而鬼方(猃狁)同商朝对立,所以每当战争过后,鬼方就向河套一带远遁,而义渠则乘机内迁。这样,义渠就逐渐地占领了陇东大原地区,就是今天的庆阳、宁县、镇原一带。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茂,因此畜牧业得到空前的发展,义渠人口也大量增加,由游牧状态逐渐定居下来,在同周人的杂居相处中,他们也学会了农耕技术和先进文化,并仿效周人建立城池和村落,从而发展成为区别于其他羌族的义渠族。周王朝建立后,义渠一直臣服于周。

西周末年,幽王独宠褒姒,国政大乱,后来犬戎叛乱,在骊山下杀了幽王,义渠人趁周室内乱,也宣布脱离了周王朝而正式建立郡国。都城就在今天的宁县焦村乡西沟村,从此中国历史上就有了义渠这个国家。义渠建立不久,出兵灭了彭卢、郁郅等其他西戎部落,扩充地盘,并先后筑城数十座,派兵驻守,一时声势大噪。它的国界西至西海固草原,东到桥山、北控河套、南达泾水。在政局动荡的春秋战国年代,他们直接参与了中原各国的军事较量,特别是与秦国经历了四百余年的反复争斗,就成了当时秦国称霸西戎的主要勍敌。

义渠族人从商代武乙年间建部落方国算起,至秦昭王时已有八百余年,其中在甘肃庆阳建立奴隶制郡国长达五百余年之久。公元前六五〇年,义渠在吞并了北地诸戎后,进一步向东南发展,径直把矛头指向秦国。次年,义渠派晋国人由余为使臣出使秦国。秦穆公以上卿之礼对待由余,并且向他请教治国之道。由余说:“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圣人之治也。”穆公听了大为赞赏,知道此人是个奇才,就想办法招降了由余。此后,穆公用由余的计策攻打义渠,“益国十二,开地千里”。义渠在战争失败后,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积极进取,养精蓄锐,筑城郭以自守。公元前四三〇年,义渠再次出兵攻秦,并且取得了胜利,他们从泾北一直打到了秦国的渭南之地,最终迫使秦军退出了渭河的下游地区。在此后的三十年内,是义渠国最强盛的时期,它的疆域东达陕北,北到河套,西至陇西,南接渭水,总面积约二十万平方公里。公元前三五二年,秦国出兵伐魏,大举获胜,紧接着就派兵攻打义渠,义渠不敌,只好臣服于秦。不过此后的双方还是时战时和,摩擦不断。

公元前三二七年,义渠正式成为秦国的属地,以国为秦县,以君为秦臣。公元前三一八年,义渠乘中原混战,再次联合东方五国叛乱攻秦。秦国首尾不得兼顾,只好送给他们锦绣千匹,美女百名,主动示好。但义渠王看出这是秦国人的缓兵之计,就继续起兵攻秦,大败秦军,夺取了一些土地。四年后,秦国在中原战场上再次获得胜利,才调集大军从东、南、西三面征伐义渠,义渠大败,先后丧失了二十五座城池,国土也大大缩小。公元前三〇六年,秦昭王继位后,因为年纪尚小,由母亲宣太后摄政,她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英雄芈月。此人改变了硬碰硬的策略,用怀柔之术迷惑义渠王,还写信邀请他来秦国居住,并许给他优厚的待遇。义渠王迷失自我,完全应允。后来宣太后还以身相许,和义渠王生下了两个孩子,义渠王完全丧失了警惕。三十四年后,宣太后在甘泉宫突然翻脸,果断地杀死了义渠王,一代枭雄竟然死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紧接着秦国就派兵攻打义渠国,义渠从此灭亡,领土才并入了秦国的版图。

始皇帝在义渠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和大臣们谈论着这些事情。有人还说:“《墨子节葬》中有‘秦之西有义渠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而焚之,熏上谓登遐’。‘登遐’的意思是登上遥远的天边,即灵魂升天的意思。这是有关火葬的记载,也是义渠的习俗之一。义渠族人强悍勇敢,他们‘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所以作战十分勇敢,宁死不屈,这也是义渠国能延续数百年的原因之一。义渠国实行全民皆兵,遇到战争,青壮男子都要上战场。还规定同族十二世之后可以互相通婚,兄长死后,弟弟可以娶嫂为妻,这些规定和风俗一直在民间流行。”皇帝道:“这主要是他们人口少的缘故。要打仗么,没有兵员是不行的,义渠国说来也是一个强悍的民族,可惜他们最终也走上了消亡之路啊!”这就是秦皇自然而然地对一个女人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那就是宣太后。宣太后是阴谋还是纵欲,是雄才大略还是阴险毒辣,竟然能灭掉一个强大的国家。皇帝思罢宣太后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赵姬也曾经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还差一点儿要了自己的命,这些往事让他想起来既揪心又伤痛,所以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一直都没有立后,就是出于这些顾虑,其目的也是防止女人掌权。

始皇帝不断地总结着历史上的经验教训,然后率领大队向西行进,经过了朝那、乌氏、泾阳,然后继续南下。一日车驾正在颠簸行进,皇帝从车窗里远远地望见有一座顶部平缓、颈部陡峭的红色峰崖,云缠雾绕,十分壮观,就道:“此山远看宛若流丹溢彩,不知是何名山?”向导官说:“这正是黄帝登临过的崆峒啊!”始皇帝非常高兴,那雄奇的峰峦促使他产生了强烈的登临欲,于是催促车驾来到山下。君臣下车后,向山下走来。皇帝看见石白如玉,就赐名叫撒宝寨。然后问:“黄帝西至崆峒,何以为证?”丞相隗状回答:“《庄子》载,黄帝做天子十九年,政令通行天下。他听说广成子在崆峒修道,就前往拜见。黄帝得闻至道后,还作了《阴符》《龙虎》两篇经文来寄寓心得。他驾崩后,据说有条巨龙垂着长髯从天上下来迎接,黄帝就爬上龙背升天喽。”始皇帝更加兴致勃勃了,急切地道:“黄帝并炎帝,战蚩尤,统一诸夏,可谓功盖寰宇,功德无量,自然能成仙道。朕如今灭六国,混华夏,在全国建立了郡县之局,功劳不在黄帝之下,朕也要登上崆峒,能不能得闻至道啊?”群臣笑道:“黄帝乘龙上天只是个传说,他驾崩之后葬在桥山,并未升天哟。”秦皇又问:“除黄帝外,还有什么圣君做过西巡之行?”隗状答道:“据说崆峒山上有尧碑与禹碣,以此推断,尧、禹二帝也到过崆峒。又周穆王西征犬戎,也到过这里。”

秦皇听了这些事迹,欢喜不已,就催促道:“速速登临,朕也要瞻拜仙影圣踪。”秦皇来到山下,群臣簇拥他拾级而登。路边浓荫夹道,松柏参天。山中鹤飞鸟啼,云蒸霞蔚。君臣从东面攀登,上到黄帝向广成子问道处,君臣对远祖们的事迹产生了崇敬之情,于是在路边小憩。有人见皇帝登山辛苦,就劝他停止登山。秦皇却豪情满怀地说:“大丈夫登高必临绝顶,怎能半途而废?”于是登上了顶峰。但见群山环抱,云海茫茫,那西北的黄土山群巍巍峨峨,苍苍莽莽,延伸开来,给人一种浑厚、雄伟、粗犷、博大的感觉。正所谓:西北崆峒山势雄,千年境界尚鸿蒙。它的东面石阶突立,路面狭窄,是为门径。后世的人们就在这里开辟了一条陡峭的石阶小道,取名‘上天梯’。西依鸡头峰,远望松柏拢翠,如少女发髻高高耸起,画屏映衬,令人神驰。皇帝纵目四望,顿觉心旷神怡,不禁赞叹道:“壮丽啊,不愧是西来第一山!”后人就刻石赞誉崆峒山是“西来第一山”。又见鸡头古道上出巡的队伍车驾宛若长龙,望不到尽头,后人就把东面的山称为“望驾山”。

皇帝正在得意忘形之际,忽见东南方出现了一股非烟非雾的五彩祥光,心中非常惊讶。掌管天象的官员赶紧上前回答:“陛下,这是云气啊!”秦皇道:“请说详细。”官员道:“云气的种类很多,有稍云、阵云、杼云、轴云、杓云、钩云等,云气出现的时候,异常壮观。臣观望刚才的这种云气,它五彩蒸蔚,好似龙的迹象,如果应验,非同小可!”秦皇吃惊地问怎么非同小可。官员不敢回答。秦皇就逼问他。官员才胆怯道:“这是天子之气啊!非要陛下亲自前往东方镇压,否则后患无穷!”皇帝顿时愕然。

过了一会儿,群臣见皇帝若有所思的样子,都不以为然地道:“云气只是一种天象罢了,陛下不必担心?想我秦国建立了继夏、商、周之后的又一个国家,这是三皇五帝都不能比的功业。只要陛下仿效先王,与民为善,上为下谋的仁德之政,使老百姓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他们就会高兴。老百姓高兴了,天下就太平。自从平王迁都以来,天下战乱不息,民不聊生。陛下救民出水火,这正应验了‘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的古话。现在天下大定,战争结束,要抚平百姓在战争中受到的创伤,臣等认为,德政可以安民。现在应该让流浪的百姓回家从事农业,再让士卒回家休养,然后鼓励他们自由开垦土地,实行农战,免除徭役。这样一来农民就有了固定的土地,等他们吃饱了肚子,仓廪也会慢慢充实。这就是古人所说的‘用德政来治理民众,民众必然会心悦诚服’。‘推行恩德就足足能够保全四海’的话。另外,秦国开办庠序以教化民众。只要陛下给民方便,老百姓必然会诚心归附朝廷。数十年后,秦国必将无敌于天下,至于渺茫幽深之云气,请陛下不必费心劳神,妄猜吉凶啦!”

秦皇听后沉思良久,道:“天道幽深,不察也可。不过前事历历,后事之师。秦用商鞅,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强敌;威王用孙武,宣王用田忌,而诸侯朝齐。那时天下各国动用合纵连横的策略,而互相攻伐,把那些懂得纵横开阖,游说天下的人称为贤人。现在天下虽然统一了,六合之内未必就完全臣服我秦国,更应该防患于未然。把那些因为战乱而流亡的人理应编成户籍,统一管理,士卒却不能解散啊?想想前朝,不难而知,商取夏桀,周伐殷纣,都是以仁伐暴,自然是天下归心。现在秦灭六国,扫清海内,是以暴伐暴,六国贵族必然不服,所以要处处谨慎,防微杜渐。士卒是国家的依靠,一旦解散,六国反叛怎么办?就是天象不必理会,可治国之术不可不深究。况且秦国用水德之说治天下,就不应该过分地迁就百姓,过分地讲求仁爱。朕听说‘行动迟缓不决,就不会有名;做事犹豫不定,就不会成功。愚人在事情已经做成了还看不明白,智者在事情还没有萌芽就已经观察到了结果。人民不可以和他们考虑事情的开端,只能和他们享受成功的喜悦。’圣人的法度是爱护人民的,圣人的礼制是利于国事的。所以圣人治国,只要使国家昌盛,就不沿用旧的法度;只要有利于人民,就不遵守旧的礼制。现在如果用德政来治理百姓,就算百姓能感激秦国,那些亡国的贵族能说秦国的好话吗?朕熟读古今奇书,深知治国之难。《易》曰,‘物不可以穷也,故受之以未济终焉。’天下统一了,难道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难道战争就结束了吗?不!乾坤不息,斗争不止。六国的旧势力仍然是一大隐患,大家要时刻提高警惕。朕以为六国之中必有叛逆之人,因此决不能舍弃法治而改用德治,那将是纵敌一时,遗患万世的做法。所以解散士卒,迁就百姓的做法是行不通的。朕必须出巡东方,向四方不停地示威,这样就可以震慑那些不臣服的六国奸人了。”群臣闻言,连声称是,都不敢再说什么。

游完崆峒,驻跸山下。次日秦皇又下令向南进发,因为道路崎岖,队伍走得很慢,也没有再做大的停留。车驾就经过现在的华亭、回中、汧县、雍县,直到秋天时才返回了咸阳。始皇帝又经过深思熟虑,下令把渭水南岸的信宫改为极庙,象征天极。从极庙修了一条驰道,一直通到骊山,又修建林光宫正殿。

秦皇回到咸阳,因为在崆峒山看到了云气,就似乎得了一种心病,心中总是不安,于是下令在东方开辟出巡的大道,准备更大规模地出巡。这时已经从全国收缴来的兵器在咸阳的大广场上堆成了山。皇帝就下令在指定的位置上做成了五丈高的巨型武士模型,然后将这些兵器用大镬全部熔化,再将溶液灌进了模型里,铸成了十二尊铜巨人。铜是黄颜色,所以也叫金人。金人身高五丈,每尊重两万余斤,高高地矗立在宫门两侧,气势非凡,镇守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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