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一天的天气较为晴朗,没下什么雪,但越是往深处走,天色似乎就越暗。而此时,不过中午左右。那些树木的叶片早已掉光,只剩下干巴巴的粗枝悬挂在一根根萎缩的树干上,仿佛一个佝偻的老人背上背着一台起重机。这些树木越往深处就越长得奇怪,它们的枝干就越弯曲,那弯曲的弧度总给人一种“它是人”的错觉。这时,她感受到了和昨天同样的一阵寒风,仿佛要肃杀一切的寒风。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将要发生的一切。果然,一棵枯树首先爆发出一阵诡谲的尖叫,接着,其它树木也跟着发出声响。它们自己将自己连根拔起,在那诡异的弧度下跳起了诡异的舞蹈。A2-26试图接近这些树木,当她靠近时,这些树木舞动得更加疯狂。她轻轻触碰了一下一棵树的树枝,那棵树瞬间就化成了灰烬。而其它树木仿佛是在害怕,发出了更大的声音,一种乞求的哀怨和死的绝望。A2-26没有再继续触碰下去,她只觉得自然太过无力。
她继续向深处行走,沿途都是狂欢的树木。她不理解它们在狂欢些什么,植物本应老老实实待在土里才对。但不一会儿她便释然了:即便是植物,也有追求自由的权利。但这种权利却是极其微不足道而且一触即碎的,就如同它们本身一样渺小。
终于,她来到了这片树林的中心——这片树林最高的树就屹立于此,像这片树林的守护者一样庄严肃立。它是一棵有名字的树,它的名字叫大卫王,它是树木们的牧者。面对一位稀奇的访客,大卫王用它扎根大地上千年所造就的极不顺畅的语言对她说:“你……人……?”
原来,她听到的所谓尖叫其实是这些树木们想要像人类一样缔造自己的语言,伴随着肢体动作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于是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大卫王,说道:“我是你的约柜。”
说完,这棵高大的树木便渐渐化为尘埃消散了。于此同时,伴随着他们首领的消失,这些在大卫王古老延绵的根系下孕育的树木很快死去了。不是枯萎,而是再也不会发芽。
多么可悲啊,他们的千年王国仅此一瞬间就分崩离析了,那上千年沉淀下来的无数可能仅在某人举手之间就化为了泡影。A2-26永远无法忘记,那如同被吸食的卷烟一般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的大卫王,它那酷似眼睛的树洞里蕴藏着多少绝望,但又多么无可奈何,就像把一块石头丢进未知的深渊之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