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村五天四夜的徐兆麟还不知道岳父在工地上卖废品被抓之事,他一心扑在扶贫事业上,无暇他顾。
东陵村是有着几千人口的大村,人多了总会藏污纳垢,有一些阴暗的懒人就像寄生虫一样隐藏在暗处悄悄地、猥琐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三皮鞋就是其中之一,他没啥头脑,又懒又穷,村子里很少有人愿意跟他来往,看到他远远的躲开,避之唯恐不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葛二蛋如果说是一个吸铁石,那三皮鞋就是一个破铁钉,两人相互吸引,臭味相投。死心塌地的做钉子户是葛二蛋的主意,早些年,葛二蛋去省城打工,亲眼目睹城中村的钉子户们落到了多于其他人的好处,这让他受益匪浅。
他坚信,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他想要拉拢被征地的这十几户人家,跟他组成统一战线,因为人多势众好办事呀!但是磨破了嘴皮子,最终也没人尿他这一壶。当然,除了三皮鞋。不过好在有一个人一起壮胆。
他俩白天在村子里溜达,晚上偷摸的溜到五里外的张庄,偷抓两只养在鸡棚里的蛋鸡。
当天晚会就把鸡杀了,拔毛剁成块。用小铁锅在煤球炉上炖两个小时,再放入几块土豆,鸡块烧土豆香喷喷的味道即刻飘的整条街都是。闻到味的村民会说,鸡棚里的小鸡仔又给这俩二货贴肥膘了!小鸡肉配酒,越喝越有。再去村西头李家酒铺打上两斤高度白酒,两个人吃着热乎乎,香喷喷鸡肉,喝着粮食酿的小酒,侃着大山,吹着牛皮,这生活快活似神仙呀。
吃饱喝足后二人,歪躺在一张铺着掉了色的铺地的破竹床上,憧憬着征地款红红的大票子一张张的向他们飞来……这梦做的又甜又香,流着哈喇子的贾二旺,三皮鞋之流们,充满着对物欲的渴望,就像深陷泥潭之中却浑然不知的禽兽,只看到眼前肥美的鸭子,却不知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下了决心坚守阵地的葛二蛋之流放出话去,征地可以,必须答应他们的一个条件,那就是陶瓷厂建成后必须聘任他俩到陶瓷厂上班,并且是班长或者领班之类的管理岗位。
有人说: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脸皮太厚了!鉴于二人臭名昭著,村长李广杰提前向政府有关部门反应了情况,意思就是绝对不能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不然陶瓷厂非得黄到他二人手里,希望可以再想办法,放弃葛二蛋,三皮鞋的十亩地,往西边平移,征收大花妯娌们的。
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过这样的话,工程设计图需要改动,重新布局。再等协调一下,尽量做通工作,按照原计划进行。
知晓情况的徐兆麟决定去找葛二蛋,跟他好好谈谈。他内心是极度不愿意的,上次的事情虽然已经翻篇,但是伤疤刚好就去揭开会更疼。
不过,为了长丰县的招商引资事业能取得开门红,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向葛二蛋家的方向走去!
葛二蛋这个老小子,近两天有点心神不宁。他有点焦躁不安,没有去找三皮鞋喝酒,一个人闷在家里胡思乱想。
葛二蛋家的大门常年没有锁过,就算是晚上门也就虚掩住,呵呵,他不怕坏人,因为他就是坏人中的坏人,他也不怕小偷惦记,家里一穷二白,没啥可偷,贼来了都是哭着走的。
徐兆麟推开斑驳掉漆的铁大门,喊了一声“二蛋兄弟在家不?”他慢慢移脚往院子里走,堂屋的门大开着,门上还挂了一个夏天用的竹帘子,已经褪色发暗了。
他站在堂屋门口干咳了一声:“咳……”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声:“二蛋兄弟在家么?”
“谁呀,真烦人……吵吵啥...”屋内传来慵懒的嘟囔声。
葛二蛋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不情愿地随手抓起一件皱巴巴褪了色的破褂子披在身上,慢慢吞吞的起身下了床。时间大概过了有十分钟,眼角带着黄色眼屎的葛二蛋才一晃一晃的走到了院子里。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登时吓了一跳,没有看错人吧,这不是徐书记吗?他来干什么?找我兴师问罪吗?带着一串疑问,他忐忑的强装镇定。真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偷眼观望站在院子里的徐书记面带微笑,好像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定了定神的葛二蛋走到徐麟兆的旁边,他诚惶诚恐的的说:“徐书记大驾光临,有什么事情吗?快请到屋里坐下说话吧!”
“哦哦,好。”
徐兆麟跟着葛二蛋进了屋。
葛二蛋麻利的把茶几上的花生皮和啤酒瓶子丢进垃圾桶,一边招呼徐兆麟坐在沙发上,一边拿出家里的茶杯给徐兆麟倒了一杯水。
徐兆麟双手接过水杯,客气的说:“二蛋兄弟,别忙活了,不喝水了,我就是来跟你说几句话儿,说完就走。”
闻着屋子里一股东西腐败的怪味,让人有点想吐,浅着呼吸的徐兆麟想快点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这种怪味是从装的冒尖垃圾的破垃圾桶里传出来了,葛二蛋平时不成顿做饭,到小超市买点辣片、鸭翅、鸡腿、咸菜、辣椒酱、罐头之类的速食就着馒头当饭吃。吃完东西后就随手把包装袋丢到垃圾桶,他只知道丢到垃圾桶,从来都懒得及时倒掉已经满当当的垃圾,垃圾桶下面的食物残渣已经发霉发臭,屋里有异味,就不奇怪了。
“哦哦,徐书记,有啥话你就尽管说。”葛二蛋忙不迭的答应道。
二蛋兄弟,你生活中可有什么困难,如果有,你就要说出来,实事求是的说,政府不会不管任何一个贫困群众的。”徐兆麟没有开门见山说征地的事,他先抛出了橄榄枝,表明自己友好的态度。
经历上次事件的葛二蛋着实了解了一点政府的扶贫政策,政府照顾年龄大的老人,照顾丧失劳动能力的残疾人,还照顾没钱上学的学生,对于自己这种身强力壮,四肢健全就因为好吃懒做导致缺吃少穿的人,根本不符合帮扶政策,硬着来那叫无理取闹,空惹得街里人笑话,臊个大红脸。
因此,他笑着说:“谢谢徐书记的关爱,我没啥困难,生活挺好的,吃得饱,穿的暖。”
“二蛋兄弟,我这次来是有事相商,不瞒你说,县里现在招商引资需要在我们村旁边建设陶瓷厂,大家都积极配合,可是,只有三皮鞋一个人消极对抗,影响征地这件事不能顺利进行。如果陶瓷厂不能按时建设好,影响了县里的工作大局,对我们村也是一个损失。”
徐兆麟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三皮鞋。
我看二蛋兄弟跟三皮鞋平时走动频繁,想来交情不浅,能不能烦劳兄弟代为劝一劝他,以大局为重。如果这样对立下去,得不偿失呀!”徐兆麟一边说,一边偷偷地察言观色,他看到葛二蛋表情有点不自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尽管没有说到葛二蛋,但是他心里有数,这些话也绝对不是虚的唬话。他隐隐听到点风声:村长李广杰跟征地的人提了一个建议:放弃他和三皮鞋的地,转而征收王大花她们妯娌两家的地。还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啥地步了。他心里愤愤的说:这个李广杰咸吃萝卜淡操心,可别坏了老子的好事!
徐兆麟今天也来敲了这个警钟,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对徐书记本来心中有愧,他还能不计前嫌登我的家门,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有些不自在的马上应道:“谢谢徐书记对我葛二蛋的信任,我一定找这个三皮鞋好好说说,让他弃暗投明,不跟官家作对。”
由于内心激动,他拽了一个名词“弃暗投明”,跟书记说话,也得有一定的水平,他为急中生智蹦出的这个词,自己给自己叫了个好。
徐兆麟点到为止,他起身站起来也不久留,一边往门口挪步,一边回头说:“二蛋兄弟请留步,我一会儿去村室整理经宣传标语,先回去了,我盼望着你的好消息啊!”
“书记,您慢走,我一定完成任务!”葛二蛋绝对敢这么保证,因为他就是幕后主使。
葛二蛋把徐兆麟送到大门口,他看徐兆麟走远了,火急火燎的向三皮鞋的家跑去。
但是,一口气跑了几百米,他又停了下来。想想从始至终都是他揣度策划的这件事,现在反过来却要劝别人“弃暗投明”,处在极度尴尬的境地,他要怎么跟三皮鞋开口呢?脑子在快速的转动着,需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话说这个葛二蛋就这么好说话吗?他其实早已坚持不下去了,经过他对这种事件的细致分析,得出一些结论:早些年拆迁的时候,死撑到最后还可以多分一些好处,但是现如今,经济大发展,征地拆迁全国各地每天都在发生,僵持到最后的钉子户绝大部分都没有得到额外的好处。
政府不能扬汤止沸,他们要釜底抽薪。不能让这种钉子户坏了大秩序,坚决杜绝这种坏风气滋生蔓延。如果当个钉子户就可以得到额外的好处,那大家都来当钉子户,政府的工作要怎么进行呢?一定会乱成一团麻,鬼灵精怪的葛二蛋没有一个台阶下,把它悬到了那里了,也是进退两难了。
现在可好了,徐书记来到了他的家,顺坡下驴正随他的意。
到了三皮鞋的家,他装作唉声叹气的说:“唉,徐书记刚才到我的家,求着我,让我听从政府的安排,我现在也真不好办呐,三皮鞋,你说我们是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呢,还是给徐书记一个面子啦?”死要面子的葛二蛋这样说道。
三皮鞋瞪着迷茫的小眼,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一会儿,他说:“二蛋,你说咋办就咋办,我还是得听你的!”
“唉,好吧,我看我们还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四万五就四万五,也够我们哥俩几年吃喝不愁的了。如果政府一气之下,不征用我们两家的地而往西边再扩展几亩,那煮熟的鸭子就飞了,咱们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我们家的地已经荒了差不多三五年了,每年结个三核桃俩枣根本不顶事,一年也卖不了几个钱。如果给了他们,我们马上就能拿到现钱儿!”葛二蛋摆事实讲道理,这会儿的他思路清晰、语言条理清晰。
其实也是他的心里话,这样一来,卖给徐书记一个面子,既可以消除他和徐书记之前的不快,还可以尽快得到补偿款,可谓一举两得,这个葛二蛋算盘子打得叮当响。
后来西就陶瓷顺利开工,比预期早两个月投产,胡建华对徐兆麟感激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