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慵懒的太阳躲在浓雾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挥洒着光芒,一副被迫营业的模样。
“快点,要迟到了——”
青砖铺设的操场,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用力朝前挥舞着手臂。
青年将衣服的袖子挽到了肘部,露出一截古铜色粗壮的手臂。一头坚硬的短发如刺般根根耸立,斧刻刀削般的面容在晨光中格外硬朗。只不过此时的他发梢挂满露珠,满脸焦急的朝着操场对面大声呼喊到。
半晌,自浓雾中缓缓出现了一道身影,只见他慢慢降低了步伐的频率,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做着舒展动作,不紧不慢的朝着这边走来。
天空中的太阳还是大梦未醒的样子,略带惨白的光线让人无法感觉到温暖,甚至还带着莫名的阴冷。
这就是战后人间真实的样子,数万米的高空外还残留着大量未知的迷雾,阻隔了大部分来自太阳的光与热。战争刚刚结束的那几年,自苍穹射落的光线甚至是灰色的,人类被长时间暴晒后皮肤便会腐烂流脓,而植物更是直接枯萎凋零。
经过2个世纪人类的不断努力,终于重新开辟了适合居住的城市群,而这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便是辐射调和仪。这种大型的设备被安装在每个城市的周边,每天需要消耗天量的电力来维持它们的运行。因此这也导致了城市生活成本的提高,每个人为了能够在防护罩的保护下生活,只能拼尽全力的工作。一旦卡上的余额不足,便会遭到无情的驱逐,任其到荒野中自生自灭。
更近了,淡淡的晨曦将来人的身形渐渐勾勒的清晰起来。
少年的身体有些矮小,一头细密的黑发被雾气打湿,柔顺的贴在了白皙的额头上。
一束束穿透浓雾而出的朝霞洒遍了他的全身,可能是由于光线的原因,少年的眉眼看起来有些分散,给人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似乎是猛然看清了正在呼喊自己的同伴,他匆忙间迈动双腿向前奔去。刚甩开双臂,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用力伸手揉了揉脸,这才继续迈步跑去。
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张务攻那僵硬的面部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
少年的眼睛微微眯起,弯成一轮残月,让人看不清他瞳孔的颜色。由于刚运动完,少年此刻有些喘息,巴掌大的脸颊也敷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让人忍不住想探出手去揉捏一翻。
“切——又是这幅表情”尽管已经习以为常,但张务攻看到这张脸时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心中愤愤然吐槽着:当初姐姐非要将少年带回东海,除了少年本身特殊的能力外,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才是压下天秤的最终砝码。
不过他很快晃了晃头,将这些想法甩出脑后,抬起自己粗壮的手臂放在眼前,“昨天的训练又增加了10公斤,果然只有肌肉才是真男人的勋章。”
“今天是宁先生的课,可不敢迟到了。”看到少年依旧笑眯眯的不说话,张务攻无可奈何的转过身,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从手中的提包里拿出早餐递给了少年。
两人开始朝教室走去,身边的人流行色匆匆,张务攻也不由得有些焦急。然而没等他跑出去几步,身体便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慢吞吞的少年。
知道同伴如果不吃完手中的饭是不会快走的,张务攻无奈的瘪了瘪嘴,索性也拿起手中的面包,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晨曦似水,人潮如流,两位少年像是时光河流中的礁石,任由水花飞溅,我自己岿然不动。
————
“地腔虫的身体结构独特,它们体内的细胞仅有单核——”
轻轻推开教室的后门,讲台前站着一位短发黑须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黑板上一幅幅复杂的分子结构图形高声讲解着。
趁着老师没有注意,张务攻拉着王执悄悄坐到了最后排的座位。
然而他却还是低估了王执的特别,刚一坐下,班上的女生便不约而同的转过头,一双双神韵迥异的眼眸中充斥着热切,甚至还透出些许隐秘的贪婪,饶是脸皮无敌的张务攻也不禁感到些许恐慌。
好在女生们只是一瞬之后便将头转了回去,眼神碰撞中免不了一番审视与打量,高傲和不屑,警惕和威胁,最后都化作一句“不要脸——”,随即深埋在各自心里。
这才惊魂稳定的坐下来,前排的男生就迅速扭过头,一张泛着油光的大脸直直戳到了他们面前,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满是幸灾乐祸的口气说到:
“宁王早就点过名了,全班又是你们两个没到,呵呵——”
张务攻见到男生得意洋洋的眉眼,顿时便有一股无名邪火自胸口窜出。
于是他二话不说,抓起课桌上的书本,抬手朝着对方的后颈就扇了过去。
“我的书——”身旁一位男生嘬着牙龈急忙伸手去拦。
但显然他的动作没有正在气头上的张务攻快,只得悻悻缩回手,满脸幽怨的看着对方。
“啪——”
由针叶松树浆制作的课本厚重且坚硬,拿在手里像是端着一块板砖。课本准确在对方后脑处炸响,书里面的编订丝线被粗暴扯开,顿时淡黄色的书页和碎屑便落满了男生的头上。
胖子被这一下打的有些蒙了,半晌才发出一声痛呼。
“哎哟——”
“安静点!”
讲台前正在讲课的老师身形一顿,语气不耐的呵斥了一句。
“老——”被打的男生刚要起身告状,忽然感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刺痛。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自伟,你想好了再说——”
男生刚撅起半截屁股,听到这句话后,满身的肥肉忍不住抖动了几下,硕大的臀部终究还是没敢完全离开凳子。
“哼,不跟你这个莽夫一般见识——”
男生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嘴里小声的嘟囔。
看到胖子不服气的样子,张务攻两眼一瞪,悄悄从桌子下抬起大脚,朝着胖子的屁股使劲踹了过去。
脚上的鞋子是东海军校发放的统一装备,鞋面由野生地蜥蜴的外皮制做。战后的地蜥蜴不仅体态变得更大,而且它的磷甲皮肤也坚硬如石,甚至可以抵御普通利器的突刺。
坚硬的鞋尖笔直向前,不偏不倚的捅进了胖子的屁股,感受到异物侵入的痛苦,李自伟忍不住浑身一阵抽搐。
身体的本能告诉他要将这个异物挤出去,于是他使劲夹紧了自己的肥肉,涨红的圆脸像是被番茄酱泼了一样。
感觉到脚指上传来的挤压立,张务攻忍不住面皮一抽。
“妈的,居然被死胖子夹了——”
强忍住内心泛伏的恶心感,他再次加大了力气,腿部结实的肌肉猛然紧绷,脚尖狠狠的往上顶去,随即他立刻抽回脚尖,身体迅速向后仰去。
“噗——”
“呲——”
两道节奏迥异的声响接连响起,在安静的教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顿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在空中爆发开来,随后而至的还有胖子那压抑不住的呻吟声。
教室内,学员们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口鼻,一道道愤怒的视线齐刷刷的扫向胖子。几位脾气暴躁的男生甚至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课本用力朝着胖子扔去。
“滚出去!”
看到自己的课堂乱糟糟的一片,讲台上的宁大勇再也忍不住怒火。只见他将手中的讲义重重丢在课桌上。气沉丹田、狮口大开,咆哮的音浪如同怒龙出水,朝着教室中正在吵闹的学员们汹涌而去。
受到余波冲击的学员们胸口一阵发闷,面面相觑的对视了几眼,顺势老实地坐了下来。即使平日间有矛盾的人也都没有借机嘲笑对方,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再去给愤怒的宁王火上浇油,等待他们的可就是教导处的小黑屋了。
作为肇事者的胖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宁教授的怒吼直接冲他而去。
声浪侵袭之下,可怜的胖子双耳嘶鸣,脑袋像是被迎面敲了一闷棍,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空白的脑海中只剩下“滚出去!”三个大字。
失魂落魄的他木然起身,膝盖没有弯曲的朝着门外挪去,一步一蹭,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老宁是真怒了——”早就偷偷躲在角落的张务功头皮发麻,“啧啧,不愧是号称“怒狮”的男人,果然暴虐。”
“咦?你什么时候跑那么远的——”
一个没注意,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转头看到那个坐在教室的门口处的矮小身影时,张务功不禁一阵愕然。只见王执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脸上堆着饶有兴趣的神情,一边看着摇摇晃晃向外走去的胖子,红润的嘴唇一边微微起伏,隐约间有话语不断传出:
“121、左右左——”
“铃铃铃——”
伴随着电铃声的响起,长达两个小时的大课终于结束了。
“大家回去做好复习,还有——”教授抬高了嗓音,
“这个周五有解剖课,都回去做好准备——”
宁教授刚离开教授,学员们便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纷纷活动了一下身体便开始三三两两的商量起中午去哪里吃饭。
张务攻拉开座椅,先是幽怨的看了眼王执,随即便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个角落,掏出了个人终端默默的摆弄了起来。
果不其然,等学员们走的差不多后,一群衣装靓丽的女生们便径直朝着王执的座位处走了过来。
“王执——”为首的高挑女生娇声喊道。
“你怎么还这么瘦?”
女孩走到王执面前,望着眼前少年消瘦的双肩和紧皱成一团的眉头,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激荡。
“我听说今天学校北食堂来了一批好食材,都是刚从地穴中上来的,中午我们一起去吃点。”
在看看那白皙如玉的皮肤和小巧的口鼻,女生强自强忍住了探手去揉捏一翻的冲动。
说话的女孩的腰身高挑,纤细的下巴微微抬起,半透明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毛细血管。女孩居高临下的盯住王执,长长的睫毛不断扑闪,嫣红的双唇间飘出的气息甚至吹拂起几缕少年的黑发。
见王执沉默不语,女孩不自然的挺了挺腰身,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自己的姐妹,骄傲的马尾辫甩了漂亮的弧度。
“走啊——”女孩似乎有些着急,一缕红晕飞快掠过她的面颊,于是她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想要抓起面前男生的手臂。
“哟——”
这时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丁大小姐,你这是要明抢了嘛?”
另外一位短发女生斜刺刺的站到她面前,明媚的杏眼如雾似烟,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面纱。
“魏青青,关你何事?!”见状,丁雨甯只得收回了手,神色不悦的盯着对方。
、
你是健忘么?”
短发女生挺了挺高耸的胸膛,语气不紧不慢的说着,“我是一年三班的纪律委员,要我给补习一下学校的校规么?”
魏青青笑眯眯的看向丁雨甯,随后不露痕迹的扫了眼面前的少年,声音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这其实也是家教,你说对么?。”
“你!”丁雨甯一时语塞,看样子是被戳到了痛点。
凭借战争中累积的军功在锦阳城里崭露头角,又经过两代人的拼命攀爬,这才让丁家堪堪成为能坐上那张桌子的人,虽然只是位列最末。
见到对方那满是不屑的神态,丁雨甯暗自平复了一下心情。只见她施施然抬起了纤手,漫不经心的抚弄着用凤尾羽汁新涂的指甲,嘴唇中却毫不客气的反击着。
“听闻魏家主身体抱恙,不知道今年的年会还能不能出席?“没等对方回答又继续说到,“前几天听我爷爷说偶得了一道古方,似乎对变血之症有抑制作用——”
听完后对方夹枪带棒的话语,魏青青的脸色一阵变幻,袖中的双手早已握的发白,恨不得一拳打烂眼前这张讨厌的脸。
魏家老祖病重已经算不新闻了,有人甚至传言他过不去这个冬天。魏家的二代中没有出类拔萃的支柱,如果魏天放离世,魏家只怕会瞬间大厦倾覆。暗地中无数势力早就瞪着贪婪的眼睛,只等机会到来便会挥刀瓜分魏家这块肥美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