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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铁门下方的小口被打开,在黑暗中一束强光射进禁闭室。随即一只苍老的手突然伸了进来,将门内侧地上的铁质餐盘取了出去,餐盘上的食物看上去几乎原封未动。随后又把摆放着新鲜食物的餐盘重新放在地上。最后再次拉上小口,光亮消失,禁闭室重新陷入黑暗,整个喂食过程不到一分钟。

彼得已经数日没有进食了,他也没再打拳,此时正蹲在墙角,双手环抱在胸,闭着眼睛与一只蟑螂说着话。如今头发长已经长得遮住眼帘的他,即使闭着眼睛,也依旧可以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清晰地感知周围所有的事物。

“是食物的香味把你引诱到这里的吧?太不小心了。”他先是用特鲁埃语自言自语,声音比往日更加的嘶哑,但却显得有些无力。

接着他将兀自挣扎的蟑螂从蜘蛛网中取下,小心将它捏着放进了刚拿进来的餐盘里,“吃吧,应该饿了吧?”不过这次他却用了兰斯语,语气更显温柔。

如果有旁人在的话,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彼得接下来与蟑螂诉说的每一句话都用不同国家的语言,一会儿是西维尔语,一会儿又是库莱利语,一会儿又是冰霜语,总之他所掌握的七国语言轮番上场,切换自如不带重复。

也许是话说得太多,有些累了,他就将耳朵倚靠在铁门,仿佛能凭此感受与外界的一丁点儿联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丰满女子再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只有悲伤和茫然。神父突如其来站在自己和那个女人的身旁,轻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随即女人向神父猛地低身磕了一个头后,掩面逃向远方。他不知为何心如刀绞,可却强行忍住眼泪。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拉着他的手走向远方的大船,可他依旧倔强地不愿离开,直至女人的背影消失不见。

在海上经历了无数次风暴的洗礼,不知多久,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陆地。神父将他送进了当地的一所学校,此时他忽然能够听得见周围人的话语,并且明白是西维尔语。

几个卷发的白人小孩子在校门口将他包围,其中一个最强壮的小孩举着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哪里来的野孩子?快说老家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老家在哪里”,此时彷徨无助的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感觉快要哭了出来。

“他说谎,揍他!”

“卑贱的东方人!狗杂种!”

接着无数拳头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

他只能踉跄尽力躲避着,可最终被人一拳直接打中脸颊,摇摇晃晃身形竟然掉进了学校门口的小河。

“噗通”。

他会游泳,可是他却不想再挣扎。

死就死了吧。他将眼睛闭起来,眼角的水珠顺着他的眼帘飘向水面。上体下沉,周围光线逐渐暗淡,意识也开始模糊。“杀了他们,只有弱者才会哭泣。信奉吾主,你将得到无穷的力量”神父冰冷的话语钻进了他的耳朵,让他猛地从梦里醒来,随即翻转身体将艰难地背倚靠在铁门,犹如溺水得救般开始大口喘气。

转眼就到了周末,晚饭前男生宿舍楼每一层的公共盥洗室都相当得热闹。有的在照着镜子刷着牙,有的在用剪刀修剪着胡须,有的在打理着自己的头发。整栋楼散发出一股不可言喻的荷尔蒙味道。

作为单身汪,胖子则平躺在床铺上,仰天惬意地抠着脚和绪恩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和前几日一样他又嚷嚷着决定今晚上去剑道馆挥洒汗水。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绪恩已经猜到前几日的社团活动应该是被克劳奇好好教育了一番,明摆着是憋了一股子劲。

而绪恩则是坐在写字台边继续在宿舍看他的《初级草药学》,一周看下来就看完了十来页,效率低的令人发指。他下定决心下明天就到学校图书馆碰碰运气,去找一找有没有植物学的相关词典。

正当两人准备外出觅食,“笃笃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离门更近的绪恩不慌不忙打开宿舍门,只见两位穿着正式制服的男子站在门外。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儿?”绪恩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戴着单片眼镜的国际象棋社团的前辈。

“呵呵,没有什么困难的,只要打听东大陆的留学生住哪里就可以了”,保罗微笑地回答。

“对了,先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社团的团长科尔玛·冯·科尔兹上尉。”保罗让出了半个身位,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比绪恩看上去要大一些,深灰色头发,鼻子下有一撮小胡子,戴着金丝边眼镜,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大大的双眼,看人炯炯有神,仿佛能将对方完全看穿。

见是高阶学长,绪恩连忙立正敬礼道:“报告学长,我是绪恩,少尉军衔。”

科尔茲同样举手回礼笑着道:“你好!冒昧打扰了。我只是想和你下盘棋,现在方便吗?”

“哦,快请进”,绪恩急忙闪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话功夫,山石也从床上跳起,努力扣紧自己的衬衫扣子,略显紧张地站在床边立正敬礼道:“报告学长,我叫山石,少尉军衔。”

科尔茲同样回礼,亲切地说:“不用太在意,我可不是来检查你们内勤的,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休息了。”

山石见他们要下棋,见风使舵般以吃饭的名义先行离开,宿舍内转眼就是剩下国际象棋社团全部三名成员。

保罗将夹在自己腋下的棋盒放在书桌上,捋了下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开口道:“还是你们留学生条件好,我们一个宿舍可要住四个人呢。”

朝门外看见山石已经下楼走远,绪恩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打呼、磨牙、说梦话的人刚走,如果愿意我今晚就可以和你换宿舍。”

保罗尴尬地只能推了推自己的单片镜,保持沉默。

这时科尔茲开口道:“本来是要下周二晚上社团活动的时候再和你切磋,可昨天刚接到去参谋部实习的命令,只能将和你下棋的时间提前了。听保罗说你下棋很厉害啊,我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绪恩将隔壁山石书桌旁的椅子拉了过来,开始将棋盒中的棋子尽数倒出,一边摆棋一边说道:“学长过奖了,其实我学棋也挺久了,水平真也就稀疏平常。”

保罗和科尔茲对视一眼,认真地说道:“没想到东大陆国际象棋的整体水平这么高。。。”

保罗拿出一枚黄铜色的5芬尼的硬币,用大拇指向上弹入空中,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后单拳接住,平放在胸前,目光看向绪恩。

“我猜是国王。”

保罗摊开掌心,正如绪恩所想,硬币国王的那面正朝向他们。

绪恩执白先行。

第一手绪恩依旧使用常见的王前兵E4,而科尔茲针对性的走了E5,为了抓紧时间,接着绪恩走了马F3,科尔兹也走了马C6,绪恩走了相B5,自此形成了西维尔开局,在这种开放性局面中,双方都能够迅速打开局面,形成激烈攻防。布局阶段双方下子如飞,没有任何停顿。接下来白方用象换马并走D4兵与E兵一起持续保持中心压力,而黑方则用后顶住C线,妄图在C线有所突破。

接下来,绪恩开始第一次停下来快速下棋的节奏,双眼盯着棋盘思索片刻,直接将D4兵吃掉了对方的黑E5兵,在交换完中心兵之后,已然白方赚了一个兵,但自己的E4兵和白马位置同时处于E线有点尴尬,黑方此时也处于十字路口,到底是攻击对方的后翼还是加强自己的王翼防守。思索了大约五分钟,他觉定用象威胁白方的孤兵E4,加强下王翼的防守。

再次思索片刻,虽然占据子力优势,但棋形不佳的绪恩举起了自己突兀的E5白马吃掉了保护王翼的F7兵。牺牲位置不佳的白马换取王翼的突破,这招被他运用得毫不拖泥带水。

保罗在旁看到了这一幕,顿时眼睛一亮,这套弃子抢攻的组合拳似曾相识啊。

科尔茲开始长考,他的神情不停地变化,时而微笑时而皱紧眉头,半个小时之后他还是用王吃掉了前来送死的F7白马。

接下来又是几轮兑子,双方都没有明显失误,盘面白方双相双车单马全,黑方单相双马双车并且少一兵。除了子力略微有些差距外,最重要的是黑方王翼被突破得支离破碎,而白方的车位置极佳,极易在中盘造成双杀,再丢兵是迟早的事情。反观黑方除了黑马在王翼防守外,其他所有子力都还在底线没有出动,盘面已经落后了很多。

科尔茲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我认输了。”

绪恩有些吃惊:“虽然我盘面占优,但你还有机会啊。”

刚才还有些垂头丧气的科尔茲忽然又笑了笑,仿佛是库莱利阴晴不定的天气:“其实和你下棋,只是想判断你的棋力。很高兴从刚才那盘棋来看,你的棋力肯定不会比我差。这次去参谋本部,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应该时间不会很短。我们社团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希望你能这段时间扛起大旗,国际象棋社团从现在起你就是团长了。”

身旁的保罗此时也点头微笑,并用力拍了拍绪恩的肩膀,可正好拍到了伤口,害得绪恩一呲牙差点叫出了声。

只参加了社团的一次活动,竟然就成了团长,到底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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