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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绪恩一直愁眉不展,因为没有得到征善的消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一点消息。事发当夜,他就通过汉斯督查报了案,接下来几天,也让刘福张贴了寻人启事,可这些日子都没什么新的进展。原本他还指望有绑匪问他要赎金,可过了一个星期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联系。弟弟好不容易不远万里过来投奔他,结果还把一个大活人给丢了,他深深陷入了自责。

前些日子,绪恩从刘福那收到了唐氏商行准备周六重新开张的喜帖。唐掌柜上礼拜虽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年岁大了又收到了些惊吓,还是生了近一个礼拜的病,这不刚好便寻了一个黄道吉日将店铺重新开张,算是去去晦气。不止他们家,许多美因茨的商铺都是如此。

唐掌柜特地嘱咐刘福如果绪恩身体不适就算了,不用逞强。但绪恩琢磨了下还是决定参加。一方面是他的伤还不至于达到无法动弹的地步,另一方面唐掌柜平日对他多有照顾,甚至征善失踪的事情,唐掌柜也动用人脉帮他问了当地帮会那边,现在也是该投桃报李的时候。

转眼就到了周六,不用上课的绪恩便乘了出租马车,和刘福一起去了唐氏商行。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店门口已经锣鼓喧天,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绪恩身体不便,无法用力硬挤进人群,只能姑且与刘福站在最外围等候,没过多久就听到人群里面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想来是吉时已到。可围观人群不少人都是美因茨的本地居民,这些普通外国人哪里懂得这些,听到声响便是一惊,随即又闻到火焰味儿,绪恩能清晰地看见他们眼睛里都充满了恐惧。

还好,鞭炮声一会儿便停止,人群中的不安这才逐渐退去,开始明白那些玩意儿只是声响大,对人并没有什么危险。接下来听得唐掌柜开始用特鲁埃开始祝词,以及一些当地的商业伙伴的贺词,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当外披红绸的唐氏商行的匾额被重新高高挂起时,锣鼓声再次响起,气氛达到顶点。

又过了好一会儿,人群才逐渐散去,绪恩抽了空和刘福走进了店里,见到唐掌柜便是道贺行礼,唐掌柜大喜,忙着将两人亲自让进客堂看茶。

“唐伯,这次火灾大伙儿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都没出事!”

“可不是嘛,还不是托贤侄的福嘛,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这里几口人说不定都得撂这里,这可是大恩。”

“哪里哪里,唐伯言重了,您本是吉星高照。看报纸说西维尔人社区都烧没了。这次大难不死你们今后一定必有后福啊。”

唐掌柜先是微笑着拱了拱手,忽然用手指了指坐在墙角的一个查那女人,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整条唐人街这次只有两栋楼过了火,那个女人委实可怜,她叫秀姑,家里男人是这条街在这次火灾中唯一遇害的,房子也被烧没了。大家都是街坊又是同乡,她也没地方去,我就暂且让她住在我们这里。”说到这里,唐掌柜的脸色也暗淡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绪恩看了看坐在墙角的那个查那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包裹着头巾,神色悲戚,眼窝深陷,目光里依稀挂着泪光,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在这个喜庆的环境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昨天她还拿了把剪刀,差点寻了短见,所幸被二子及时发现,差点出事儿。”

“她有孩子吗?”绪恩开口问道。

“有个八岁的女娃。”

“唐伯,我觉得吧都是一国同胞,大家还是得相互帮衬,看她现在这个状态,怕是得了机会还得想不开去寻短见。”绪恩根据上一世的经验做着判断。

“那可怎么办?这是心病,医生也管不着啊。”唐掌柜也有些焦急起来,搓了搓双手道。

“我有个主意,应该对她会有帮助。”

“您请说。”

“找个她熟悉信任的人最近要经常和她拉拉家常聊聊天,要注意说几个重点,第一要提醒她的女儿需要她。第二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命,要坦然接受,如果她原本信菩萨,那就更好了。可以建议让她去贝林或者是巴里斯里找个和尚好好超度他的男人。第三让她多看看外面的景色,最近带她去外面多走动走动,不要老是呆在屋子里,找点事情给她做。得空了就让她去看看外面正掉叶子的树。”

“行,我让我家老婆子与她说。”唐伯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这些话会不会有效果,但存着姑且试一试的心思,遂将此事应承下来。

见唐掌柜又忙着去陪其他来访的宾客,绪恩也只是在店内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看时间尚早,他就拉着刘福在大街上随便走走散散心。

美因茨在这次天灾人祸之后,原本阶级对立,行政效率低下的议会和政府反而从上到下拧成一股绳,共克时艰。不少被烧毁的房屋在事发的第二天就开始被大规模清理,为了避免即将来临的冬季冻死大批无家可归者,政府还提供资金建设了临时的住宅,整个城市一下子成了一个大工地。甚至还有议员提出要像兰斯帝国首都巴里斯那样进行宏伟的城市重建。

但即使如此,经历这样百年未遇的大灾难之后,还是给当地的许多人们在心理上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创伤。此刻正是正午,可市区原本热闹的路上行人却稀少,而且路人们大都面无表情,行色匆匆。加上大规模城市基建带来的飞扬尘土,让绪恩总有一种阴风习习之感。

不知不觉,他们两人漫步到了美因河与莱茵河的交汇处,据说这里是城市的发祥地,整个城市也因此河流而得名。而且将美因茨分成南北两个区域。

又走了一小会儿,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座有时代感的大石桥,绪恩有些兴奋地走上大桥,望着宽阔的河面和激荡的流水声,顿时有种逝者如斯夫之感。

突然,正抓住栏杆,眺望眼前的两岸美景的绪恩听到不远处有个女人哭泣的声音。他急忙向声音方向望去。果然离她大约五十米左右,一个年轻只有十四五岁的金发女孩正站在美因河大桥的护围栏杆上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直愣愣地看着桥下的河水,看这样子是要准备跳下去。

“真是要了命了,八成又是因为大火灾导致家破人亡!怎么又在这里碰上了,阿福,我上去救她,你就留下面别来打搅我。”绪恩甩给刘福这句话后,就施展神行术迅速跑到那个哭泣女子身后,从她身后将手帕递给了她。女孩正是哭得伤心之时,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她先是无意识的接过了手帕,往脸上抹了抹,下一秒才突然想起手帕不是自己的,慌忙转过头来看向绪恩,眼眸中闪动着不安和恐惧。

在这个距离,就算对方准备跳河,绪恩也自信完全能将她在落水前救起,但他不想发生等他离开,女孩儿又再次选择自杀的悲剧,便尝试紧急心理干预,希望能让她抛弃自杀的念头。他先是对着女孩笑了笑,随即自个儿也跳上大桥栏杆上面。

“人生总是充满了不幸和苦涩。”绪恩开始展开其强大的精神力,影响对方的心理。

“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在了您的身上,但一切都会过去的。”绪恩继续开导。

“愿意告诉我吗?”

女孩儿只是略微地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此时两个站在护围栏杆的身影终于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人都汇聚到这边,甚至将他们两人包围起来。站在下面的刘福则轻声告知看热闹的众人不要离得太近,并希望大家能小声说话不要打搅到自己少爷救人。

“想想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你还有许多自己想做而没做的事情吧?”

女孩停止了啜泣开始回想。

“就算你没有,想想你失去的亲人们,他们是不是也有未完成的心愿等着你帮他们完成?”

女孩子嘴里喊起了妈妈并再次小声抽泣起来。不过绪恩已经能感应到此时的哭泣声与刚才已然有些不同。

“相信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难过,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快乐生活下去,对吧?”

绪恩故意让女孩儿又哭了一会儿,然后站在围栏上张开双臂大声道:“看看下面奔腾的河水吧,它们一去不回头,悲伤和不幸也会如此,来拉着我的手,让我们勇敢地拥抱明天。”绪恩转身望向女孩。女孩此时也不再哭泣,小心转身迎向绪恩清澈而真诚的目光。

此时周围的人们都发出了惊呼声,因为在拳头粗细的栏杆上转身犹如在耍杂技,两人一不小心就会从桥上掉落。

女孩儿思索片刻终于伸出了她的手拉住绪恩,而绪恩也松了一口气,微笑着拉着女孩一起跳回桥面,然后给了女孩儿一个拥抱。女孩脸色微微泛起一丝羞涩,但她此时终于不再害怕,在这个拥抱中她更是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围观的群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有个带着深灰色圆礼帽,穿着考究长款大衣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绪恩伸出右手激动行礼道:“鄙人赫尔松,是一名精神医生,我能冒昧认识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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