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吾之骨血，

拜吾麾下！

“……哈啊！”深吸一大口凉气，布兰赫猛地从床上弹起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又来了。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但每一次听见，都是如此的震撼与恐怖。仿佛直接从潜意识里爆发，烙印在大脑上。不可抑制，不可拒绝……

布兰赫环视一周，看了看身边的情况。他仍是在车内，林恩正在旁边的“床”上熟睡。

还好没吵醒。他暗暗想到。

昨晚吃过晚饭，他们就着手做床了。最后焊好两个床架子，也缝上了两块海绵床垫。但无奈没有什么能够当做床单用的东西，只能草草垫了几件衣服，还有拆座位拆下来的布作床单使，盖着外套睡了一晚。

……今天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把那些拆出来的皮料缝成床单。布兰赫做了打算。他把气喘顺，撑着床扭过身子，翘着脑袋看了一眼车头的电子钟。

才早上5点半，挺早的，还不能上山，但也可以做点别的事。

借着天窗里射进来的月光，他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悄悄打开车门，带上外套，拿着滤水器溜到了外面。

太阳还没升起，但月亮也已经到了天际。夜晚的风很凉快。这里是南半球，现在正是刚入春的好季节。虽然是热带，但温度也还没升起来，仍然残留有一丝冬季的凉爽。

……找点早饭吃吧。

他朝四周看看，车旁是一条小河，大概十多米宽，水流并不很急。但想到河里没什么鱼，林恩也没起，他自己抓鱼的效率肯定是不如林恩放毒来得快。而且还不见得能抓到什么大鱼……别到时候忙活半天，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河边是他们昨晚的火堆，现在已经凉透了。

身后不远处，河岸的边上是之前他们过来的公路，路边就是一小片树林。也可以试试从树林里找些吃的来……但那一片林子实在太小了，昨天布兰赫几乎就已经摸了个干净，能拿的都拿了……若是指望那些小鸟小老鼠，还不如指望一下河里的鱼。

而手上有的……昨天的汤倒是还剩一些，但不够两人一顿。如果能找来些可以当做“面包”的东西，那会是一顿很不错的早饭。

忽然，布兰赫感觉到脚下有些微微的震动……

……

快半个小时后，林恩也起来了。准确说他是被香醒的。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看了一眼布兰赫的床位，发现对方不在，但是衣服都很整齐地叠在了床边。

他今天居然起得这么早？话说他在干嘛啊这么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甜美的烤面片的香味。有小麦的清香，还有一股仿佛糖霜一样的甜味，让这车内的空间里都变得有些梦幻起来。

穿上外套林恩也摸下了车，此时天上已经有些亮堂了。虽还不见太阳，但太阳光已经照亮了万物。

布兰赫正蹲在离车稍远一点的火堆边鼓捣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呀？好香啊。”林恩凑了过去。

“煎‘面包片’。”发现林恩起来了，布兰赫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骗他，“被香醒啦？”

他面前的火堆上放着先前的胸甲铁板，铁板上此刻正煎着两块比拳头更大一点的圆片。白色的纤维结构，看上去很扎实，正在滋儿哇往外冒油。

林恩知道布兰赫一定在说瞎话，但问题是这东西闻起来真的挺像面包片。他到底哪来的这玩意？想了半天摸不着头脑，他报复性地用手揉了揉布兰赫的头发：“老实交代，这是啥。”

布兰赫笑得更欢了，缩头让他别揉了：“不行，不能告诉你，吃完早饭再说。”

“怎么了啊！”林恩笑到。

“你真想现在知道？”布兰赫问他。

“说，我都和你凑合吃了这么多顿了，也不差这点奇特食材。”林恩蹲下，用手肘捅了捅对方。

布兰赫笑着耸了下肩，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有小香瓜大的白色不明物体，还在不住地往外流某种黄色液体。

林恩定睛一看……卧槽！好大个蛆！

那是只虫子的头！

没有眼睛，面部几乎全是巨大的昆虫嘴。在嘴的两边还分布了两块黄色的圆形花纹。仔细一看……那花纹竟是密密麻麻的黄色小点！这个虫头有布兰赫的手掌那么大，被切断的部位缓慢地沿着他的手流出黄色的组织液，拉着丝慢慢滴下来。

林恩虽然不怕虫，但是这么大个玩意一下拿到面前，他属实是抖了一下。

“啊，这里还有身子，给你看看……”“别了别了，这玩意真的能吃吗？”林恩第一次这么急切地想让布兰赫停下。

“能，而且很好吃。”看见林恩被吓到，布兰赫乐开了花，“这叫麦根虫，古菲大陆的病毒特色生物，最早是在北方遗弃的麦田里发现的。”

“但并不只是吃麦子。它们一般生活在地下，啃食各种植物的根系。这些虫子很擅长挖掘，它们的嘴是刨土利器。”布兰赫扒拉了一下铁片上的虫子块，防止它粘锅。“除了根系，还会吃各种在地表的植物，不过除非没根可吃了，它们不会到地表上来。”

“麦根虫一般都很大，最小也是二十厘米长的肉/虫子。不过这只确实算比较大的了。它们因为几乎不挑食，所以很能长，而且也很肥。”布兰赫用筷子戳了戳铁片上的油，“这些全是它们体内的脂肪，刚刚煎出来的。不过据说到嘴里了之后不会觉得肥，有点像是炖烂的猪蹄一样的胶质感。”

“那……这东西没眼睛，怎么知道哪有根的？”林恩问道，那个充满怨念的虫子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黄色小点。

“问到点上了！”布兰赫兴奋地用手点了一下，他就等着林恩问这句话的。“你刚应该看到那些黄色的点了，那是它们的温度感知器。”

“因为植物也会发热，虽然热量十分微弱，我们感受不到，但对于麦根虫来说特别明显。它们脸上的温度感受器可以精准捕捉到那一点热量。它们就是靠着温度来寻找食物的。”

“……好高明的进化手段，病毒未免也太聪明了些。”林恩感叹到，“那你刚怎么找到它的？”

布兰赫的嘴角稍微抽动了一下，像是苦笑了一声：“这就要好好解释下了……”

“麦根虫有趋热性，却一般晚上出来觅食。因为白天虽然地面温度高，但并不好分辨究竟是植物还是温暖的地表。所以等到晚上，地表冷却下来，植物的热量就很好找了。”

布兰赫拿起一小块铁片当做碟子用，把一个肉块盛到铁片上。在转移的过程中，这块肉看上去十分柔软。煎制过后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焦褐感，再加上那一股面包一样的香甜味……如果不知道这是虫子的话，那还真像个美食。

“我们昨晚火堆的余热吸引了它，它可能把最后一丝还未散掉的热量当成了植物。”布兰赫把碟子递给林恩，对方用手接过。“我今天起来的时候感觉到它在地下钻洞的震动，费了好大功夫才抓到它。”

“它实在是太能跑了，真不愧能长这么大。我挖了半天，最后一把揪住它的尾巴给拉出来的。抓住的时候它还在拼命往里钻，差点就断在里面了。”布兰赫抱怨了一句。

林恩听到这话下意识往昨晚的火堆边看了一眼。这不看他之前还没注意，一看他简直吓了一跳。现在那地方宛如一个要打地基的施工现场。土块堆得到处都是，里面全是各种虫子钻出来的弯弯绕绕的通道和暴力挖掘过的痕迹。最后汇聚的地方往下深入了快两米……

“……我有的时候不得不感叹你真的太能干了。”林恩缓缓吐出了这句话。

布兰赫笑笑：“其实要是把你摇醒用毒的会更方便，但是一是想着让你好好睡会，二也是当时如果一分心它说不定就跑了。”

布兰赫摆好两个搪瓷杯子，把热过的剩汤平分了，正好两满杯。

“所以你吃不吃？实在吃不下的话我看看换点别的。”

“没事，我倒也不挑啥。”林恩说到，“主要刚刚那个虫头一下放到面前属实有点怔住了。”

“哈哈哈……所以说我打算让你吃完了再知道嘛。”布兰赫用筷子剥下表皮，夹起肉块咬了一口：“诶，好香！像麦子口味的猪蹄！”

“那要万一来个怕虫的，这都吃肚子里了，反悔都反不了。”林恩笑他，“太缺德了。”

“这不知道你没啥嘛，哈哈。放心啦我都有分寸的。”布兰赫用筷子朝他盘子里挥了挥，催他尝尝。

林恩也学着把皮剥了下来，用筷子沿着被煎制得微黄色的肉块和白色的外皮边缘插下去，双手拿着两只筷子沿着边上划一圈，再一挑，微微收紧的皮就被分离出来了。“这个皮不能吃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很粗糙，也很难嚼。”布兰赫喝了一小口汤，“不太好吃。不过以后要是有高压锅了可以试试煮烂了吃。”

林恩点点头，鼓起勇气尝了一口……确实好吃。

这种虫子体内几乎全是油脂，但又十分神奇的丝毫不腻，反而散发着一股麦香。被做熟后，油脂释放出来，接触热量变性，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炒小麦的香气。给人的感觉就是暖烘烘的，一口下去鼻腔里都能充盈着丰收的味道。而且它还有一点甜味，应该是一些糖类物质，储存在先前的黄色液体中，也是这种虫子保存能量的手段。微甜的口味加上油润的脂肪，很难想象古菲大陆上还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除了果冻般的脂肪，这虫子也富含蛋白质。在脂肪之间都夹着一些丝状的结构，把脂肪分成了一个个区域。中间和贴近底部的位置还有一些肌肉组织。麦根虫的肌肉并不是很发达，但能够让它快速向前爬动。这点肉吃起来也很嫩，几乎要和油脂融到一起的程度，不仔细分辨还难以发觉。

“它好适合用来夹面包。”喝了一口汤清口，林恩说。

“嗯，确实，再加点肉饼和蔬菜之类的，做成汉堡的感觉……哇，我都能想到一口下去直冒油的幸福感了！”

布兰赫说着，忽然思考了一下：“诶不过这么说，这个东西主要是油脂和蛋白质，没什么碳水诶。”

“虽然吃着确实很满足，但是也有点不太健康……别说我们还有挺久没吃到蔬菜了。”

林恩也想了想：“的确，确实挺久没见过绿叶蔬菜了。”他笑了，“但这不是没办法嘛，将就几天，之后我们有钱了就带点蔬菜在车上。”

“嗯。”布兰赫应到，把碟子里最后一块虫肉吃下。“我之后也留心看看，应该会有一些能吃的绿色植物。”

林恩也放下了碟子：“随你啦，只要毒不死，我都会跟着你吃。”

“好！下次给你抓臭虫来吃！”

“真缺德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