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晓冰跨出小区大门,深深吸了一下从海边吹来的淸新空气,在路边等的士。她来这里一个星期了,用800万元购置一幢别墅。办理移民手续,《辰天公司》摇身一变成了外商在华投资,亨受各种优惠政策。她是精于核算的人,一幢别墅几年差价就赚出来了。忙了几天,现在尘埃落定,她乘车来到唐人街,想看一下明清古董家具。
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唐人街之一,至今有150年历史。两旁的建筑物古朴典雅,店铺鳞次栉比。到处都有华人特色的商店、中餐馆,各种促销招牌也用汉字,葛晓冰很有兴致地浏览着。一个摆着各式古董、工艺品店铺里,三个女人在选看檀香佛珠手琏。一位女服务员介绍:“这是台北乾清宫拍卖的沉香手琏,用印尼沉香制作,一串5000澳元。”
“喔,真香呀!”
“让我闻一闻!”
“瞧,这纹理像琥珀一样!”女人们爱不释手。
“4000元卖不卖?”有人出价。“这个我要问老板。”女服务员不敢主张,这时,一位30来岁的男人走出来,说:“算您识货,就只这一串了,4500元不还价!”
“好吧!”那个女人付了钱,几人嘻嘻哈哈走出店铺,又去逛工艺店。显然,阔太太们只要高兴,是不在乎花多少钱的。见葛晓冰还坐在椅上,店铺老板上前问:“这位女士要买什么?”葛晓冰取下手上的佛珠手琏,微笑说:“我这条手串,您看值多少钱?”
那位老板拿在手上端详许久,有点惊讶:“这挂手串虽说不是宫庭古董,但用料昂贵,工艺精湛,价值不菲。实话说,敞店从未卖过这么贵重的珍品!鄙人姓庚,也刚从香山澳来此开店,不知小姐从何购来?”原来,此人就是香山澳维伯特博物馆的经办庚罗棋,因《乾隆御座》竞拍失败,被老板炒了魷鱼。
葛晓冰拿出一张名片:“这串沉香珠不是买的,是我公司制作的。目前,市场价在10万元以上!”
庚罗棋看了名片,大为震惊:“喔,您是海洲紫檀街的辰天公司,《怡红》品牌大手笔,失敬失敬!请里面喝茶。”庚罗棋陪葛晓冰到客室沏茶,两人坐定,葛晓冰问:“庚经理老家哪里?年纪轻轻,怎懂得古董这一行业?”庚罗棋道:“我祖籍湖南,大学考古专业,在市文物局工作。”
原来,庚罗棋在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一个偏僻的县级市博物馆当职员,经常下乡去找古董。一次他来到一个收废铁的小仓库,看见一个老头在捡废铜,往铜炉里扔。庚罗棋上前帮他捡,发现一个生满绿锈的小铜罐,上刻有篆体铭文。他大为惊奇,职业的嗅觉使他认定这是一件古代器皿。便用20元买了下来,上交省文物局鉴定:系战国时期楚国铜量,上铭刻赋税征收、俸禄发放等内容,具有极高的考古价值。庚罗棋得到政府嘉奖,一下子名声鹊起。由于博物馆工资低,他的一位姑妈在香山澳,便以侍养关系,来到香山澳。维伯特博物馆看重他的资历,聘请为业务员,常年往来内地办理古董业务。
庚罗棋叹声说:“唉,我这次大意失荆州,一个老文物行家,竞败在秦立夏那个毛小子手下!价值几亿元的《乾隆御座》,8000万被秦立夏拍走!我真傻呀,百分10的业务费,一下子失去2000万,我在这儿开古玩店,一辈子也赚不了呀!”葛晓冰也大为惊奇:“《乾隆御座》有那么值钱吗?”庚罗棋说:“樊铭川把宝座捐赠故宫博物馆,震惊文物界。你掂量一下,《乾隆御座》是故宫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没两、三个亿,根本拍不到!”
葛晓冰诚挚地说:“庚经理,立夏是我公司副总,给您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我给您道歉!”庚罗棋摇摇手说:“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樊铭川是条好汉,把宝座捐给国家。如果给我们老板拍到,卖给外国人,我庚罗棋成了千古罪人!当年,我20元买了一个战国楚量给国家,在文物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葛晓冰安慰说:“机会还是有,马老板90年口袋里也只几万元。现在这世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庚罗棋说:“没错,大家都说Z国是冒险家的乐园。炒矿石、炒煤炭、买楼盘,干什么的都有!”又聊了业务上的事,葛晓冰答应先发一些工艺品给他卖。时近晌午,庚罗棋邀请葛晓冰,到附近一家有名的中餐馆吃午饭。之后,庚罗棋驾车送葛晓冰回到东区别墅。
柳玉琴刚从瀛洲回来。
第二天,律师顾正源找上门,说:“柳总,您家大业大,廖永福释放了,身无分文。你们离婚,他的合法财产,应该分给他。”
柳玉琴给他倒杯茶,笑说:“顾律师,这回您帮廖永福辯护,放出来了。现在,又替他分家析产。我这公司,哪一分钱是他赚的?”
“没错,公司您经营,但第一桶金,是廖永福父亲漆器厂起家。”
“漆器厂的钱他赌光了,父亲给气死了,还剩几块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厂房有10亩地,最少值500万,对吗?”
“欠贷款300万,是我还的!”
“那不是还有200万,对吗?”
柳玉琴噎住了,无话可说。
顾正源35岁,人称顾一半,是著名大律师。一次,村民李二的猪在乡道被邻村农用车轧死,李二请顾正源吿状,顾正源对司机张椿说:“你瞎了眼吗?公路上一只200斤的猪都看不见,要赔偿!”张椿理亏,赔了500元。回去告诉父亲,父亲说:“你怎不早说,顾正源是舅公外甥女的女婿,我去找他。”顾正源不得己,对李二说:“公路是你家的猪圈吗?你不管好猪,也有责任,钱退还一半吧!”因此,绰号顾一半,紫檀街上打官司都请他。
廖永福有个表哥,与顾正源同学,找他帮忙。狗二供出熊柱,抓奸获利7万,熊柱敲诈罪被判刑三年。顾正源辯护,廖永福被勒索,才和狗二盗珠,无占有赃物;也是受害人,己羁押3个月了。法院研究,释放廖永福。
柳玉琴知道顾正源厉害,她说:“顾律师,我给您面子,要给多少?”
“小展厅店铺给一个,让他吃租金,一年也有5万元,房子给一套,有个窝。钱再付50万,店铺没租,自己卖小工艺品,公道吧!”
“好,我听您的。但是,他要放弃儿子监护权,不许去找东东!”
顾正源找到廖永福,转达了柳玉琴的条件,廖永福大骂:“柳玉琴太过分了,要让我断子绝孙,不行!”
顾正源也告诉了廖永福的话,柳玉琴说:“我再给50万,不答应,拉倒!我与他打三年官司,耗死他!”柳玉琴知道,“耗”也是杀手锏,这回她被柯玄墉“耗”输了,才嫁他。
顾正源劝廖永福:“你耗不起,收50万监护权,算了吧!儿子长大,还会认亲爹的。”廖永福答应了。
分好家产后,柳玉琴来到区公安户籍科,拿上身份证、户口本,说:“我要改儿子东东的姓。”女经办员说:“孩子爸爸同意吗?”
“我们夫妻离婚了,我是儿子监护人,他己放弃监护权。”
女经办员认真地看完所有证明:“可以办理。”
一会儿,发给一本新的居民户口簿,上面端端正正写上:柳小东。柳玉琴舒心地笑了:“谢谢!”
她轻快地走出户籍科。
廖永福要和阿春结婚了,今晚举办婚礼。婚礼在小展厅举行,柳玉琴也收到请帖,气得直咬牙:“这一对贼男女,敢气我!”
柳玉茹说:“阿春也够可怜,老公开货车,没钱。可恶的是,她老公钱拿去盖房,花光了,又叫老婆去找廖永福卖身!”
“咱们女人不是人吗?那么贱!本来不想去,走,我倒要去见识阿春。”
小展厅门口,廖家亲朋故旧,陆续进去参加婚礼。柳玉琴姐妹也走了过来,廖永福和阿春在门口站立,柳玉琴走到阿春面前,与她握手:“你就是阿春,我叫柳玉琴,廖永福的前妻。祝福你们,新婚愉快,白头到老!”阿春怯生生地说:“柳姐,您宽洪大量,我以为您会骂我!”
“我怎么会骂你呢?咱俩都是苦命的女人。您老公坐牢,我不得己嫁了柯总……这就是命。唉,不说了,我们进去了。”她对廖永福不屑一顾,和柳玉茹并肩走了进去。
“瞧,柳玉琴来了。”
“老公跟别人结婚,她也敢来。”
“阿春老公还在牢里呢!”
“听说顾一半去协商,廖永福给他再娶一个,还替他养老母、儿子。”
“咱紫檀街,怪事就是多!”
婚礼规模不大,但也热闹。俗话说,强宾压主,柳玉琴的来临,像一颗夜明珠,熠熠闪光。柳玉琴做生意抠,待廖家的亲戚却很慷慨,众人纷纷上前敬酒,廖永福反被冷落了。柳玉琴不愿让他难堪,酒过三巡,姐妹俩先离去;到晚上11点,客人吿辞。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廖永福关上小展厅的门,走进洞房,阿春羞滴滳坐在床沿上。他迫不及待地上前,搂住她,嚷道:“阿春,在牢里,就想和你在一起,快,把衣服脱了!”
“您急什么呢?”阿春脱去衣服,躺在床上,就像刚出水的白莲藕。廖永福心花怒放,爬上床,放下床帏……一会儿,阿春问:“您怎么啦?”
“我不行,不知怎么回事。”
“是不是酒喝多了,碍事了?”
“再试试……”又过了半个钟头,廖永福拉开床帘,下了床,垂头丧气地说:“定是柳玉琴搞鬼,弄了巫术!我明天找她算账!”
阿春哭了,她哭得很伤心,原来的老公蹲监狱,伴大款却伴了个废人!
第二天早上,廖永福气冲冲闯进董事长室,指着柳玉琴大骂:“他妈的恶妇,你耍了什么妖术,害得我变太监了!”柳玉茹叫来两个保安,要把他撵出去,柳玉琴觉得好笑,问:“你怎么啦?”
“我现在不行了,昨夜要跟阿春做,怎么弄也弄不成,肯定是你叫妖人施法术,把我阉割了!我完啦,儿子没了,又不能跟老婆睡,断子绝孙啦!”廖永福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柳玉琴明白,他是不行了:“你呀,医生过去劝你,性病反复感染,会导致性功能消失,甚至绝育。赶紧到省立医院诊查,赖我干吗?丢人现眼!”廖永福见她说得在理,红了脸,柳玉茹旁边抿着嘴笑。他也觉得难堪,爬起身,一溜烟逃了出去。
“这是报应,苍天有眼,恶有恶报!”姐妹俩笑得前仰后合。
三天后,阿春陪廖永福到省立医院就诊。与柳玉琴判断一样,因病毒感染,患有炎症,不能生育。又纵欲,肾气亏虚,身体淘空,需慢慢调养;能否治好,要看患者的自身恢复功能了。廖永福懊悔莫及,父亲被他气死,母亲相继而去,无人管束。肆意妄为,有钱任性,锒铛入狱。好不容易出来,请了八卦先生解运,说他33岁属蛇,兴则成龙,衰则为虫。柳玉琴是大星宿,大兴大旺,熊熊火焰。他只是一只螢火虫,飞蛾赴火,消受不起,会拆福寿。活像《聊斋》中的败家子,没有丧命,算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