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建按照赵主任的再三催促，把他收集的所有关于牛奶调查的素材整理了一下，并且写了一个选题报告，递交了上去。他心里知道还有一些问题没搞明白：这些掺了“料”的牛奶到底对人身体健康有没有危害，危害有多大。但是就目前收集到的素材，如果播出去已经是一个有理有据能站住脚的新闻。而且肯定会引起一定程度的社会反响，毕竟是关系到广大群众的利益。他把调查过程、素材说明和所有想到的问题都放在了选题报告中。

目前青安地区的奶源，基本上是被两家大型乳业企业收购的。一家是青牛，一家是安羊。这两家公司规模相当，都是上市企业，其中安羊是国有企业，青牛是私营股份制企业，两家企业上交利税，占据青安年度工业企业上缴利税的1/3，可见乳业在青安市整体经济中所处的地位。

拿到克建的素材后，赵心认真的做了剪辑，并且拷贝到一张光盘上。然后拨通了青牛集团企划部负责人王倩的电话：

“你好，美女，好久没联系了”

“咋的，赵哥，想我了？”王倩之前在媒体圈子的聚会上和赵心宽见过几次，彼此都很熟悉。

“是呢，你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有重要事情要见你，安排个时间。”

“那你中午来呗，我请你吃饭”王倩热情的邀请他。

青牛集团总部在青安市青牛工业园，所谓吃饭大概率就是指工作餐。赵心宽此行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推脱说：

“我中午有安排了，下午2点，我到你办公室可以吧？”

“赵哥是嫌我们食堂的饭不好吃吗？”王倩笑道。

“哪里，今天中午真有安排了”

“好吧，那下午见喽“

“好的“……

下午，赵心宽带着光盘来到王倩办公室。办公室不大，是从一个大办公室里分隔出来的。外面大间里坐着七八个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低头忙自己的事情。赵心宽快步径直走向了王倩的小办公室。门本来是开着的，他进去以后转身给关上了。

王倩身穿干练的职业女装，见他进来，站起身来笑着说：

“赵哥，欢迎您过来给我们指导工作。“

“指导不敢当。我这次来，是来救火的。”赵心宽压低声音严肃的说。

“您先坐下，慢慢说”，见心宽坐下，王倩从饮水机旁拿了一个纸杯，倒了点茉莉花，又接了开水礼貌性地送到他旁边的茶几上。

赵心宽把提前准备好的光盘，递给她说：“你先看看这个视频”。

王倩接过来光盘，插进电脑的光驱，十几秒后克建拍摄的一些镜头被播放出来。

等王倩看完，赵心宽说：“这个关于牛奶的调查是我们台一个调查记者做的选题，如果没有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这个选题很快就会被审核通过并在我们的栏目播出。咱们是老朋友了，我必须和你通个气。“

“非常感谢赵哥能把妹妹当自己人，您给我支个招呗”王倩盯着赵心宽的眼睛问。

心宽定神回应说：“如果电视台是我家的，那我一句话。可记者兄弟辛苦一个多月拍的东西，我也不能说砍了就砍了。而且这种东西一旦流传到社会上，肯定会影响咱们品牌形象不是？如果事态继续发酵，后果更严重。”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茉莉花，做思考状，继续说：“不过，这事如果上升到单位层面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单位与单位之间的事情。“

王倩谨慎的说：“这个事情我需要和公司领导汇报，您先给拖拖。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明天我给您答复。“

“妹妹是明白人，那我就告辞了？“

“好的，您等我消息。“

离开青牛公司的赵心宽，好像有打胜了一场战役的成就感，从王倩的反映看，距离想要达成的目标不远了。赵心宽相信克建这个调查，一旦曝光，对青牛公司的负面影响是无法估量的。

第二天，王倩如约打来电话：“赵哥，方便说话吧？

“怎么样？有结果了？”

“我把您拿来的光盘给我们分管领导看了，我也把解决问题的建议和领导汇报了。我们本来宣传推广只做省外，毕竟在省内我们的品牌已经家喻户晓了。但因为这个事情，公司可以特批30万宣传经费在你们台投放广告，您准备协议吧。”

“30万有点少吧？听说你们一年的宣传费用就1000多万呢。”心宽试探的问。

“赵哥，咱们细水长流呗，我们的广告合同一旦定了，那就会每年续签的。如果您觉得少，我可以把我们《新品发布会》交给您做。估计每年也有20来万。”

“好吧，那我就起草协议。”

“我们领导特意嘱咐，光盘里的内容，不能以任何方式再出现。你懂的哦。”

“明白，为了咱们天长地久，我也不能朝三暮四不是？”心宽暧昧的说。

“谁跟你天长地久呢”王倩笑说。

“哈哈，等协议写好了，我约你吃饭”

“吃饭就算了，弄好发我邮箱。”

“你等我电话，哥请你吃海鲜大餐。”

……

赵心宽和青牛集团签订合作协议后，又如法炮制和安羊乳业也签订了30万的广告合同。

时间很快到了7月初。

从克建把牛奶调查选题素材交给赵心宽有一个多月了，迟迟没得到反馈。他看到青牛、安阳的广告陆续上了电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天晨会结束后，拖着没走，见办公室没人后，催问道：“主任，我那个牛奶调查材料交给您一个多月了，什么时候上会呢？”

心宽严肃的说：“哦，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你这个选题，如果真的播了，负面影响很大，有可能对我们青安的乳制品行业、甚至是整个社会经济都有影响。所以，如果想要播，就要做扎实。这里面有两个方面的空缺需要填补，一个是奶站往牛奶里加料的过程，现在没有；另一个就是对人身体的危害有多大？没有造成事实结论。所以，你要从这两个方面再下下功夫。我给你两个建议，一是找到奶站内部的工作人员，配合你偷拍加料过程。另一个，是把牛奶拿到权威部门进行检验，如果检验部门得出牛奶对人体有害的结论，报道才算完整。”

克建听完赵主任语重心长的话，感觉确实如此，答：“好的主任，我懂了，谢谢您。我一定下功夫把素材收集完整。”

看到克建没有知难而退，心宽反倒有些心情郁闷。从逻辑上讲，他的两个建议几乎是无法完成的，可克建却表现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克建在他栏目三年多，是栏目组的核心骨干。许多好新闻都是克建调查出来的。他深知一个好的调查记者，就是应该具备不怕困哪，百折不挠的精神。而现在，这种“执着”成了他无法阻止克建调查的障碍。

他必须按照王倩的要求销毁克建手里的素材，否则一旦泄露，被公布与众，不论是青牛还是安羊他都交代不了，两家企业都是上市公司，真要出现这种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考虑再三，赵心宽想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