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琅琊郡大苍山,乳白色的晨雾在山间翻滚,朝阳如利剑冲破了雾气,带走了山上的清凉。连绵不绝的大苍山脉横亘在苍茫的大地上,隐约雾团之间,宛如一条青色巨龙。
一座山峰上,一个背着藤编的小药篓子的少年,在苍茫的薄雾之间,伸手抓住岩石中的一根树藤,在尖锐的山石上寻找可以落脚的空隙,努力向山顶攀爬着。
这个少年,身着兽皮,腰间用草绳随便扎着一个节,凌乱的头发下有一张清秀的脸,看上去瘦小,两个黝黑的手膀子却有肌肉凸起,局部还有几道被嶙峋山石割破的血口子。
少年天还没有大亮就从寨子里出发,大半天时间才爬到半山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避风的三尺大小的石窝窝,将药篓子往身前一放,取出昨夜才烤熟的兽肉,撕开吃了一口,然后靠着背后的石窝窝坐下来,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页帛书。
这是一张药方,上面写着二十多味草药。这是寨子里巫医开的药方。“只欠最后一味药,觉灵草,爷爷的毒就可以好了。巫医说这座山上有这草药,希望我今天能找到。”自顾自地说完,少年站了起来。
青州是天下九州之一,大苍山脉主脉连绵万里远,然而这万里大苍山脉也只是青州的一角而已,青州范围更大至数十万里。这天地之辽阔,是这少年裴瑜无法想象的。
青州遍地都是凶禽猛兽,只有在寨子附近才稍稍安全一些。裴瑜这一年多来,自从爷爷被紫蛟蟒咬伤后,一直在寻找药方中的草药。爷爷的伤情在初期虽然得到寨中的巫医廖友德医治后有所缓解,但是三年下来,伤情开始逐渐恶化。巫医说,爷爷最多还能有三个月的时光可活。
想到爷爷,裴瑜就万分痛恨自己。自懂事以来,裴瑜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是爷爷一把屎一把尿的将自己拉扯大。然而爷爷被咬伤后,裴瑜却迟迟不能将药找齐。
爷爷是寨子里的采药人,裴瑜自小也跟着熟悉各种草药。
可紫蛟蟒却非同一般,爷爷说,此蛟周身紫色鳞片,长8丈许,有水桶粗细,血盆大口,头部两侧隐约凸起,脸呈三角形状。巫医据此推断,此蟒修行最少有三百年,再进一步就将化蛟,毒性大涨,不是普通的草药可以治疗的。
通化消毒丸就是这帛书所写的药方,上面用黑色炭笔描绘出一些草药的大致形状。觉灵草需五十年以上药龄方可入药,草作枝长,其上有节,每十年一节,十年青叶,五十年紫叶,迎风不摇,雨滴而动,只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很少有人能够采摘到。
疲惫稍微缓解,裴瑜就背着小药篓子重新向山顶出发。寨子里有传说,大苍山山顶有很多珍贵灵草,其中说不定就有这觉灵草。
裴瑜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石窝窝的边缘,眺望远处滚滚翻涌的雾海,雾海中大苍山脉若隐若现,山脊仿佛一条巨蟒一般向远方蜿蜒,杳无尽头。
看到此处辽阔的景色,裴瑜心中郁积的心境稍稍开拓了些,接着将背上的药篓子的背带紧了紧,往身后的大苍山顶爬去。
此处虽说离山脚的村寨不过二三十里,但是天黑后的凶险,却是无人能预料到。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安全的落脚之处,裴瑜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寨子里猎人说的那些凶禽猛兽,寨子里有很多的年轻后生就是葬身此种危险之中。
山风渐渐大了,在嶙峋的崖壁之间狂呼怒啸,山峰上树木摇动得仿佛波涛汹涌,将无数枯枝烂叶卷起,漫天遍地的盘卷而来。
滚滚的雾海很快给狂风席卷一空,天空却暗了下来,乌云遮得天地昏暗,隐隐约约能听到有声音在嘶吼,雨幕从远及近迅速扑了过来。
裴瑜迅速爬回了石窝窝,看着石窝窝外面很快就挂起了水帘子的雨幕,顿时知道,这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崖壁上的石头也变得愈发湿滑,今天要想爬到山顶摘觉灵草估计不行了。
石窝窝不大,却也是避雨的一处好地方。裴瑜将药篓子里面的砍柴刀抽了出来,横在胸前,防备着可能有什么野兽。
此时天际之间云气飞旋,很快形成几乎一个能将整个大苍山吞进去的巨大漩涡,雷电撕裂天空,银蛇乱舞。
在这电闪雷鸣之中,一道黑压压的风柱从气旋中释出,吹得天地间石飞树折。风柱的顶端不是云气混沌的虚空而是一个黑沉沉的洞,黑黢黢的,看不到一点光,附近的光线也剧烈地扭曲变形。
黑暗洞口在虚空中,刚生成时还只有寨子里的石磨盘般大小,却具有无尽的吸力,将无数被风柱转上来的大树巨石,以及附近的黄鼠狼,野猪,獾等一切或生或死之物,无情吞噬,连被惊吓得飞起的麻雀也不能幸免。
裴瑜幸亏死死抱住石窝窝边上的崖石,才得以幸免。
这时候,只见到从洞里面探出来一张狰狞的大脸,紫面獠牙,血盆大口,两只泛着青色幽光的巨大眼睛,脖颈处有一圈白色的环,上边似乎有着某种纹路。
腹部两侧四个凸出的部分隆起,在不停晃动,仿佛要冲破束缚从皮肤里面挣扎着钻出来。
“嗷”的一声痛苦嘶吼下,一个两寸高的凸起从深紫色的鳞片下终于钻了出来,是一只粉嫩粉嫩的小脚。然后又长出了一节,从上面伸展出四根指头,根部有皮相连,似蹼状,接着其余三只脚也相继冒了出来。
无数道白色的柱形闪电从虚空中狂*泄而下,比起刚才任何一个时刻的雷电,都要猛烈百倍,千倍,万倍之多。然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虚空屏障撑起,将携带天地之威的无数雷电都挡在外面,不能进犯分毫。
远处的山岭万丈高耸,黑黢黢的似凶猛的野兽,却在稍微沾染了些许紫色雷电后山崩地裂,一座座奇骏无比的山脊,就在裴瑜的眼前,纷纷化作了齑粉。
天地昏暗,在电闪雷鸣之间,裴瑜终于看清楚了紫色蛟蟒的形状。
这就是害了爷爷的那条紫蛟蟒!此时的紫蛟蟒已经有十丈长短,菜花碗口粗细,在那屏障中直立而起。在腹部的四只脚不停扇动下,这虚空屏障又往外扩张了几分。
“轰轰轰”的雷鸣声中,天地之间的雷电更加密集了,围绕着紫蛟蟒的十丈范围内仿佛成了雷电的海洋,白色的雷电相互撞击下发出浅紫色的光芒,虚空屏障向内又缩小了尺许大小。
天地之间再次发出炸响,天空也再次暗了下来,接着一道丈许粗细的圆柱形紫色雷电又一次笼罩着紫蛟蟒。
虚空屏障瞬间向内塌陷了大半,这塌陷还在迅速扩大,仿佛天地之威被冒犯,欲将紫蛟蟒毙命于这一击之下。
紫蛟蟒似乎也被激怒了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颗深紫色的内丹。拳头大小的紫色球体上面隐约有红色血丝闪动,泛起淡紫色的氤氲。
在紫蛟蟒的催动下,内丹向上方的雷电击去,带起一片轰隆之声。
空中的雷电仍然没有分毫减少的迹象,四周的雷电如水漫金山般向紫蛟蟒包围而来。
在雷电和内丹相交之际,天地间陡然一黑,仿佛再没有一丝光线存在。
天地间瞬间寂静一片,接着发出爆炸般的声响,直接将躲藏在石窝窝处的裴瑜震晕过去。
内丹也在猛烈颤抖中盘旋几圈后向下坠落,紫蛟蟒在吞掉内丹后,口中喷出大股深红色的血液,看来这紫蛟蟒也受伤不浅。
雷电虽然有些不甘,但终究还是缓缓地退去了。
一盏茶工夫过去,天空中就恢复了清明,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