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建桥一口气行走了大约七八里后,又遇到一个挑担的村夫,向其一打听,得知离杭州城还有二十余里路程,这才明白自己在途中一个岔路口选错了方向,绕了远路。
眼看天色向晚,无论如何都来不及在天黑前赶到城里了,担心蛇妖随时会从镜子里爬出来,他决定就在附近寻个地方先把镜子藏起来。
他迈开大步,跟着大路又行一会,只见前面数百米远处,道路下面的山沟里有几户人家,有一条羊肠小路可通沟底。道路右边紧邻一个缓坡,山坡上面有大片树林,于是决定把镜子藏到那片树林中。
打定主意后,当即向坡上那片树林行去。
到了树林中,只见一株形状有些奇异的大树上面也有一个天然的树洞,于是爬上树去,将镜子藏入这个树洞里面。
为防明天来取镜子时认错了树木,他爬下树后,又从林外找到一块大石头,搬到这棵大树下当做记号。
离开前,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周围的环境,确定明天不会弄错地方后,才出了林子。
回到大路上后,他走到那个岔路口,坐下来一边歇息,一边默默观看下面的风景。
此时已近黄昏,山下小河边,微风动处,青草和树叶摇摆不休。只见三个少年将脱下来的衣服堆放在岸边青草地上,然后跳进水里,嬉笑着向对岸游去。
钱建桥休息一会后,正欲起身跟着那条小路下去,忽然天光昏暗下来,只见一团黑云从西天边飞快地飘近。
罡风猎猎,山雨欲来。
那三个坐在小河对岸草地中聊天的少年显然也怕落大雨,只见其中一个少年站起身来,似乎对两个同伴说了几句话后,三个少年又游过河来,胡乱穿上衣裤后,便嬉闹着离开了小河。
钱建桥担心会淋雨,见大路前面不远处,路边有一处突出的岩石可以避雨,决定先到那儿避一会,待雨停后,再下坡去。
他站起身来,小跑到那块突出的岩石下,在岩下坐了一小会,便看见了西边天空接连亮过几道明闪,接着闷雷一声接着一声地响。
电光闪了一阵后,猛听一声炸雷滚过,天空仿佛被震破了一个大窟窿似的,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打下!
这场大雨持续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停止。此时天已快黑透,道路有些看不清楚,钱建桥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刚才该趁大雨未落下前快速奔下坡去。
在他下坡途中,又下起了小雨,雨水不但将道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而且将他的衣服鞋子都淋湿了。
好不容易到了沟底后,他走到离他最近的那户人家的大门前,向主人说了想要借宿一晚的话后,主人却称家里没有多余的房屋,让他另求别家。
钱建桥见主人神色冷淡,不是好客之人,本来想要讨些食物,也免开尊口了,默默向前面行去。
穿过一片杉树林,只见前边一丛竹林边有一户人家的大门虚掩着,钱建桥走上前去,只见这家主人是个年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
刚才他在坡上面就看见过这个婆婆的房屋,猜测这家人定是这儿最穷苦的人家——因为别家的房屋都是瓦房,唯独这家的房屋是个草房。
他厚起脸皮,向老婆婆说了想要借宿的话后,才发现老婆婆耳朵根本听不见。他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不再白费口舌,转身离去。
向前走了十余米远,只见小路边竹林后半隐半现的有一间小木屋。
他刚才在坡上面也看见过这间小木屋,因那间草房与这间小木屋相隔很近,且周围两三百米内并无别的人家,因此判断这两间房屋可能属于同一人家。
他连投两家,都希望落空,本就有些失望,加之天黑路滑,周围又看不见一点灯火,他站在路中间犹豫一会后,决定不去求别的人家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走到这间小木屋前去查看。
这间小木屋低矮破旧,板壁上到处是破洞和缝隙,屋顶倒非稻草,而是杉树皮铺成。
借助一点微弱的光线,只见这间狭窄的木屋里几乎大半空间都被干柴和杉树丫塞满,看样子是老婆婆家的柴房。
屋里东边一隅有少许空地,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草。
虽然这间小木屋距离老婆婆的破草房很近,但他欺老婆婆家里没有别的人,她的耳朵又很背,周围也无别的人家,所以并不惧怕。
他走进小木屋,轻轻关上木门。脱下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和鞋子,搭在干柴和杉树丫上面,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赤条条的躺在干草上面休息。
虽然难免会不时弄出一些沙沙沙的声响,但这点动静,那老婆婆肯定听不见,因此也不担心。
虽然终于找到了可以睡觉的地方,但美中不足的是,小木屋与那间破草房挨得太近,几乎整晚都能听见老婆婆睡觉时发出的那种鬼哭狼嚎般的梦呓声,吵得他整晚都睡不踏实。
次日,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他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无名小山村。
走不多阵,又回到了坡上面的那条大路。他心里寻思:
“林言说过,他现在每隔十天才能出镜子一次,每次出来可以活动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就是二十四个小时,恰好一天时间。如果从我把镜子藏到那棵大树上面开始算起,那么现在也才六个时辰左右,还差六个时辰。
“我这时去收回镜子的话,估计蛇妖还没回到镜子里去,要是在树林里遇见了蛇妖,虽然它不会吃了我,但样子也太吓人了!”
因为害怕遇见蛇妖,加之肚子很饿,他决定先到别处找些吃的先填饱肚子再说——虽然山沟下面就有几户人家,但他对那几家人都很失望,所以宁愿走远路,也不想再下去自讨没趣了。
虽然昨天走错了路,但他知道跟着这条大路往前走亦能到杭州,心想就算运气倒霉到家,路上遇不见一个人家,至少走到杭州城里后便能找到吃的,于是忍着饥饿,向前走去。
走了也不知多久,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人飞快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去一看,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人脸上戴着个非常古怪的面具,黄灿灿的,竟似是用黄金打成!那人穿着黑色衣裤,身材有些瘦小,看上去似乎是个少年。
他见到钱建桥后,也吃了一惊,然后他做出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很破旧的蓝色封皮的册子,气喘吁吁地对钱建桥说道:“小兄弟帮个忙:把这个帐册藏到你身上,然后继续走你的路。如有人问你,你就说没看见过我!”
也不管钱建桥是否明白他说的意思,便将那本帐册硬塞进钱建桥的怀里!然后弃了大路,向山下奔去。
因为这时山雾很浓,所以他的身影很快便被大雾吞噬不见了。
钱建桥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又听见后面大雾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吃了一惊,猛然醒悟:这些人一定是在追赶刚才那个戴古怪面具的人,而且一定与这本帐册有关。听见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过不多会,后面这几个人就追上来了。他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回头,故做镇定地继续前行。
忽听背后一个女人声音问道:“喂,前边的小子,你刚才可曾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从这里跑过去?”
钱建桥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
但他的反常表现引起了对方的怀疑。只听那女人冷笑一声,接着又听见头顶有风声,怵然抬头,只见一个白影仙鹤般从他头上飞过,轻飘飘落在他的前面。
钱建桥这才看见对方原来竟是一个体态窈窕、娥眉横翠的少妇。
跟她一起追来的还有两个年纪二十六七岁左右的青年汉子。
那少妇道:“小子,想骗过老娘的眼睛,你还嫩了点!”
钱建桥假装糊涂,反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那少妇不答,忽地欺身上前,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将右手探入他的怀里,将那帐册搜去。
少妇看帐册无恙,登时放心。冷笑道:“小子,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