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对于时冥和觉零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进入了梦中,但又不是真正的梦,却又是疏星心中仅剩的梦,仅剩的光,也是疏星能够一直健康地活着唯一的动力了。没错,这个梦是疏星自己造的,梦中的主角一直都是她。白天他是疏星,晚上他是快乐的疏星,因为有她。
其他人的超越现实的实验空间才刚刚发布,但疏星早就已经完成了,疏星早已将她的记忆输入进了超越现实的实验空间中学习。如今的梦,就是真实的她,这是在大量模拟实验后,疏星心中近乎完美的她。梦中还有大量的场景,有他们曾经留下过记忆的所有地方,也有疏星为她创建大量十分有趣的场景。这些场景中,有不少是她曾经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是疏星觉得有意义的地方,而这些地方不管哪里都以原有的建筑为基础,改造成了他和她的主题建筑。如今,在这里他和她的记忆正在慢慢增多,相信不久后,就要超过她原生的记忆。
疏星和她已经分开十年了,现在只能以这种方式见面。虽不会感受到孤单,却不自觉地悲从中来。数据足够多,她几乎被完美复刻了,将这些数据植入一个机械人中,若是过得了心中的那道坎,她便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复活了。疏星明显过不了这道坎,他是爱她,爱得十分彻底,爱他的世界只有她,可数据终究不是她。疏星能够一个人活下去这么久,还一手创建了【宇宙】,他是一个十分理性的人,否则以他的手段,才能,十年前,机器人的她就复活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她真正活过来,梦中的她,或许只能算作一个情绪发泄器。他做了这么多,他需要一个人听众,他需要有人给他鼓励,他需要给自己一定的满足感,来安抚他孤独的心。他的理性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可他的孤独是真的。或许只有那些真正孤独的人才明白吧,孤独时就需要自欺欺人地鼓励才能勇敢地继续走下去,而没有彻底的颓废吧。
“妍茹,有件事情要和你说,希望你不要怪我。”梦中的气氛很好,随着疏星表情突然严肃,场景中的背景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暂停,风也是,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疏星郑重其事地说道。
“嗯,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迟疑了一会,妍茹微微转身抬头,看着疏星的眼睛笑着说道。
“我九年前就把父亲杀了。”疏星平静地说道。
“啊,这,这是因为我吗?”妍茹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有些惊恐,最后直接掩面地问道,泪水很快就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依旧注视着疏星说道。
“嗯。”疏星点点,不再盯着妍茹,转身眺望远方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但我说过不会怪你的,你还是那个疏星,一点都没有变。”妍茹看着转身的疏星,努力地调整情绪,深吸了一口,一声较响的抽泣声后,抽泣声变得微不可闻了,只是说话间还有一些鼻音。用手拭去脸颊滴落的泪水,眼睫毛依旧晶莹地闪着光。说完‘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后,笑着,带着安慰地说完了之后的话。说完直接从后面抱住了疏星,侧脸紧贴在疏星背上。
疏星转身,低头盯着她,两人对视不久后,疏星伸手抱住了她,她转过脸,侧脸贴在疏星的胸膛。疏星一边脸贴在妍茹的头发上,互相抱住了对方,疏星感受着久违的温情。
不久后,疏星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这是一个简陋的观影室,除了一块幕布和一张舒服的沙发外什么都没有。四周洁白的墙,没有门,也没有窗,疏星盯着幕布,并没有播放任何的视频。很久以后,闹钟铃声响起,疏星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他将那个空间直接删除了。
起床,简单清洁了一下,走入了健身房中。健身房门口侧边有两个着装仓,进入蓝色的着装仓中。一分钟后,疏星便从着装仓中出来了,换了一身轻薄的衣物,看起来极其适合锻炼,事实上自然也是如此。转身,往里面走,但只走了两步,便又转身看着粉红色的着装仓,盯着里面,眼睛的焦距从涣散发呆到重新凝聚。两三分钟后,疏星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向着健身房里面走去。
走上长长宽宽定制的跑步机,手扶在跑步机的把手上,跑步机开始感知疏星的身体数据。跑步机自身自然是早已经知道了疏星的数据,这跑步机本来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疏星的手离开跑步机两边的把手,跑步机便直接开始运转起来。疏星开始了今天的身体锻炼。
十分钟后,疏星的呼吸节奏乱了,跑步机开始进行了调整,随着疏星步伐的节奏,忽快忽慢了起来。一分钟后,跑步机停了下来,疏星半跪着在跑步机上。右脚跪了下去,垫住了屁股,左脚曲着,膝盖立着,撑着头,头和膝盖之间,左手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滴落,右手微握着把手。抽泣声传了出来,声音从开始鼻子的抽泣,到如鲠在喉的嘶吼。没错,他又想起了妍茹,她已经不在了,她也不可能复活了,在这世界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这一点。
疏星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和觉零的帮助将妍茹的所有愿望都实现了,可也因此明白,妍茹真的死了,不可能复活了。
昨晚的盛会结束的时候,是妍茹在世时所有愿望都实现的时候。可是,如今她早已不在,只留下了疏星,只留下了一个心之火正在快速熄灭的疏星。那股恐惧,那种孤独,一直挥之不去的悲伤终于压垮了疏星。恐惧这世上再也没有你,没有你的愿望,没有你地活着的痕迹。疏星还能承载着谁继续活下去啊,这种孤独,来得那么蚀骨入髓。十年积累的悲伤,终于决堤了,疏星已经彻底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