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银色小箭,正正插在石狮眼球正中,箭身直没入一半!簪花端详小箭,忽然两眼放光,道:“这支箭,和你头前射出的箭不同!这箭更小,比先前的小箭还要小一半!”
少年不搭话,簪花又道:“所以,你现在用的已经不是诸葛神弩!”
少年道:“然后呢?”
簪花道:“不是诸葛神弩,便不再有五子连珠!”
少年道:“所以呢?”
簪花又笑起来:“所以,这次你才是真正没有箭了。我现在让卫兵大哥们上前,马上就可以将你砍成肉泥!”
少年也笑起来:“试试?”
这是他第三次说出“试试”这两个字了。“试试便逝世”,仿佛已经成了一个魔咒,众卫兵头皮发炸,虽心知簪花分析得大有道理,但谁又敢赌上自己性命去试上一试?
簪花死死盯着少年,脸上还在笑着,但瞳孔收缩,玉手轻轻举起,作要招卫士进攻状,从齿缝里挤出:“试试便逝……”
众卫兵心里都已揪紧,不知她吐出下一个字后,倒在地上的是谁!
“试什么试?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试的!”幽云别院的朱漆大门终于大开,一头戴金冠的华服公子疾步而出,见着少年拱手便拜,深深鞠躬施礼,口里道:“不知四殿下光降寒舍,小王有失远迎,还望四殿下恕罪则个!”
少年还未理会,华服公子直起腰来,双手连挥,向众卫士呵斥道:“退下,退下!大唐皇子降临,尔等怎敢如此无礼!”
少年被人识破行藏,倒有些讪讪的,道:“你,你认得我?”
“他怎会不认得你?”身后又是一声爽朗的大笑:“咱们这位幽州小王爷,可是位有心人。朝中但凡有些斤两的人物,他哪个不认得。”
“啊呀,二哥!”少年一听这声音,心头便暗叫糟糕,不得不勉强回头,只见众幽州卫队早四下撤去,几名身着朝服的大臣簇拥着一位青年公子徐徐而来。这青年公子眉目间和少年有几分相似,但不怒而威,英气逼人,不是大唐二皇子,被父皇封作寿王的二哥李重(chong)光是谁!
“你不好好念书,又在这里淘气。”李重光踱步走来,在少年头上敲了一个爆栗,低声道:“还不快将这位淳于将军放了。”向华服公子抱拳一揖,含笑道:“小王爷说得不错,他便是我家不成器的老四,名唤李重扬的,素来顽劣,得罪小王爷和幽州一干兄弟了。”
“啊,啊!二皇子也来了,别院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呀!”华服公子疾趋上前行礼:“寿王金口,怎可唤小的小王爷,请直呼贱名耶律焱便好!”
“小王爷客气。”李重光笑吟吟扶直了幽州小王爷耶律焱的身子。耶律焱又忙向李重光身后的几位大臣行礼,直道:“刘大人、张大人、曾大人好……”
几位大臣亦上前与耶律焱见过行礼。那礼部尚书张忠昌经过四皇子李重扬身侧,冲他挤了挤眼睛,轻笑道:“四皇子还舍不得放下这蠢笨的家伙,真要带他去大理寺么?”
李重扬忙将淳于邺推开一边,道:“谁要带了他去。不过这厮欺负百姓,不是好人,不教训教训他难消心头之恨。”
张大人低声道:“教训是一方面,只怕殿下见猎手痒,不射翻他几个心头不舒服吧,嘿嘿。”
李重扬连连搓手,期期艾艾地道:“这个,这个,二哥他也是这么说么?这可糟了……”顾不得有幽州卫士上前将淳于邺接了去,只偷眼去看李重光。只听耶律焱续前呵呵笑道:“……刘大人、张大人、曾大人,若非寿王驾到,小王怎有面子让你们吏部、礼部、刑部三部尚书一齐到齐!快快请进,寒舍奉茶。”
众人在耶律焱的延请下陆续走进幽云别院的朱漆大门,李重光扫了李重扬一眼,咳嗽了一声,淡淡地道:“一起进去吧。你伤了人家的人,不得一个交代么?”
李重扬点了点头,见吏部尚书刘乾和工部尚书曾彬都已走到了头前,便也拾级而上。绿衣少女簪花微笑半倚在石狮身上,待李重扬走过身边,忽然伸出小指,轻轻钩住了他的衣带,问道:“你那袖里的箭,到底还有没有?”
李重扬斜目往她脸上一扫,见她仍是春风含笑的模样,无比妩媚,心中不禁一荡。他身形略一停顿,道:“你先回答,你当真到现在才知道我是本朝皇子么?”
簪花格格一笑,松了重扬衣带,将他向前轻轻一推,道:“我随口一问,哪用这么认真。”待重扬进了朱漆大门,簪花笑容渐隐,自喟道:“都说老四不成器,看起来,这位也不光是冲动无脑的愣头青啊。”美目一转,看见那蹄下惊魂的祖孙俩见此刻无人有暇搭理他们,正要趁隙离开,不由又笑了起来。
这幽云别院占地极大,耶律焱带领众人穿过一处园林,在一道连廊上曲曲折折走了好一刻,才进到一座大厅之中,分宾主落座。
李重扬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道,这幽州王好大的排面,我大哥大唐大皇子,也被父皇封作福王的,他的福王府可没这幽云别院一半大!不过,幽州王是想当皇帝的人,又不归大唐管辖,这别院好比幽州设在长安的使驿,福王府跟他却也无从相比。这么一想,又觉理所当然。
寒暄已过,李重光目注重扬,道:“四弟,无论如何,今日你伤了幽州王府手下人性命,先给小王爷赔个不是,再看人家如何发落吧。是打是罚,我虽是你兄长,可也不能包庇。”
李重扬看着面前的地面,正思忖该如何接话,耶律焱已抢先打了个哈哈,笑道:“是小王的人有眼无珠,冲撞了皇子殿下,死在殿下手里,是他有福,哪需要殿下赔不是。再者,还得说大唐乃天朝上国,刑律宽容,在我们幽云十六州,便是小王我自己,如果手里沾了人命,也得以命相抵,可不是说打说罚,就能完事。”
这句话很厉害。表面上在恭维新唐皇子,实质上句句都把重扬扣住了,有打蛇随棍上的意思。
李重扬剑眉一扬,道:“贵府那淳于副将口口声声说这条街上,大唐律法说了不算,我便要请教,若依幽州刑律,在大街上纵马伤人,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