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还要从二十七年前的一个秋深正午时分说起。
是年少,也许从小就这样吧,过的很苦,很苦……
十三岁的张北辰一身破布麻衣,犹如滩烂泥般蜷缩在一处半山腰小道上,满身的尘土,脸上更是紫青一片,口鼻都在往外呲着鲜血,但他好像浑然不觉得疼痛,缓了会儿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突然,山腰上方一处凸出的空地边缘传来句阴狠之极的男子声音~
“再来此地采一株,卸尔之腿!”
听闻这话,张北辰还是没有作何反应,让人感觉窝囊之极,他随手抹掉脸上的汗泥,捡起旁边掉落在地的药背篓,一瘸一拐朝着山下走去。
艰难的走下山坡,又在不宽的小道上行驶了大概半刻钟后,张北灵终于来到了大青山山脚下的一座村庄外面。
这个村子不是很大,估摸着有三十来户人家,三三两两的屋舍分散而建,周边有菜园子,还有黄橙橙的小麦田。
现在正值晌午时分,大人们都出去干农活了,村中的大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张北辰一路往村尾行去,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两间破土屋子。
土石搭建而成的屋舍很是低矮,屋子顶部的茅草倒是很扎实厚重,估计下不进雨,但狂风暴雨可能就另说了。
房屋门前是一个小菜园,园里搭的辣椒藤架上面光秃秃的,红柿子架上三两颗翠里透点红的柿子挂在上面,还有黄瓜藤上几根弯弯扭扭的小黄瓜耷拉在藤蔓。
三排菜架子旁边另有一小片青菜,不过已经割去了一茬,所剩无几了。
屋子后面有一小堆干麦杆垛,看样子是零散的捡拾而来慢慢存下的。
张北辰走进大点的那间屋子放下了背着的空背篓,慢慢悠悠绕到屋子后面的麦垛上躺了下来。
“灵儿这么小,每天吃不到肉,药材又采不到了,哎~”
摸着有点饿的肚子,张北辰的心情很无奈,他抬头看向天空沉思了起来,时不时还瞅一眼屋子后面的小树林。
树林中间有条被踩出来的小路,可以从土屋这边直接穿过去,直通村里人干活的农田。
……
“阿哥!!啊~阿哥!”
“啊!别咬了,别咬了,呜呜呜……”
胡思乱想中,张北辰突然听到从树林不远处传来的女童哭喊声,他二话不说,连忙起身冲了过去。
待跑到树林后,张北辰看见了让他瑕疵欲裂的一幕。
只见六岁的痴妹阿灵儿身后有一只小黑狗在追着她撕咬,身上穿的小布麻衣后背处已经破烂不堪,丝丝血迹渗出来,把灰色的麻衣染的发黑。
“灵儿!”
张北辰疯了一般扑到小妹的身前,把她拽过来护在身后。
“灵儿,别怕,别怕,阿哥来了。”
护着妹妹瘦小的身躯,张北辰转过头眼神凶狠的盯着这只小狗。
“呜,汪!!!”
小狗看到张北辰之后发出几声吠叫,样子欠揍之极。
“这是二斤家的狗。”张北辰认识这狗。
就在小狗和张北辰对峙之际,树林的后方又跑出四个身穿长衫的少年,看他们的样子都是十岁到十四五岁不等。
几人来到张北辰不远处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少年悄声说道:“是张北辰……”
几人明显也认识,另一个少年大声喝道:“张北辰,你阿妹竟敢偷拾我家麦杆,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
“打他!”
旁边几个少年叫嚣着,不待张北辰作何反正,四人就冲了过来使劲按住他的脑袋就是一顿剁。
这几人的手劲出奇的大,对张北辰拳打脚踢的,连脑袋也不放过,使他那原本的伤势伤上加伤。
“啪,啪!”
“嘭~”
小妹阿灵被哥哥护在身下,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别打我阿哥,别打我阿哥了,呜呜呜……”
这样的画面让人心疼的难受,又不知兄妹两人经历过多少次了。
但是看张北辰那熟练的动作,应该已成为了习惯,习惯到那些打他的人都不去用多余的力气碰他身下小女孩。
因为他们知道,不能在张北辰面前打阿灵儿……
“走了,下次再被我抓住,就放大狗咬你们,哼哼哼。”
发泄了一通后,这些个泼皮少年哼哼唧唧的跑向了来路。
待几人走远后,阿灵爬出了张北辰的怀抱。
“阿哥~呜呜呜~”
阿灵儿的眼睛红肿的看着张北辰鼻青脸肿的样子,梨花带雨的问道:“阿哥,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呜~”
“走吧,回去再说。”
张北辰无所谓的说了一句,伸出胳膊让阿灵用小脑袋顶着,搀扶他着往小土屋方向挪去。
兄妹两人步履阑珊的回到了土屋子住处后,张北辰迫不及待的在炕头按住阿灵,查看着她那后背伤口。
过了一会儿,张北辰庆幸的喃喃道:“还好,幸亏你跑的快,不然麻烦大了。”
家里这么穷,要是阿灵受伤太重的话,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待检查了一阵子,张北辰发现阿灵受的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小妹肉肉。
他翻过阿灵轻声说道:“小妹,你以后别去捡二斤家的麦穗了。阿哥想办法吧,我们不会饿死的。”
随口叮嘱这阿灵,张北辰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阿灵后背上的血迹。
“唔,阿哥,我以后不去了,你脸上还疼吗?”
六岁的阿灵大眼睛亮晶晶的,头发是阿哥给她束着的一个小马尾,小脸蛋很清瘦,应该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吸~吸~”
阿灵泪巴巴的望着张北辰,她看到阿哥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模样,嘴角止不住的抽泣着,小豆子般的泪珠儿滑落在了炕头。
土炕的后面有一个木质药框,张北辰从里拿出一株青翠的草药放在嘴里边咀嚼,边含糊不清的对灵儿安慰道:“不怕不怕,阿哥给你敷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呜呜呜~”
张北辰听着小妹哭哭唧唧的样子,有点头大了,他严厉的看着阿灵说道:“不准哭,阿哥没事。”
尽管脑袋痛的发胀,但是张北辰不在意,他轻声对小妹说到。
“北灵儿,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哭泣,因为哭泣是最没用的。”
“呜呜呜~奥。”
阿灵闻言低下了小脑袋,还是止不住抽的一抽一抽着,但是听到哥哥的训斥,不敢再发出那么大声音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北灵儿悄声说道:“阿哥,今天我做饭吧,你休息一会儿。”
张北辰闻言没有说话,他默默的起身,来到隔壁那间更小的屋子里。
盛水的瓷石头水缸中还有半缸的山泉水,灶台边的案板上几根辣椒和两颗小土薯,面缸里快见底的驳杂面粉。
这就是兄妹两人的全部,看着清贫的灶房,张北辰眼神暗淡的站定,久久无言。
在他身后,阿灵怀中抱着一小捆干木柴走了进来。
阿灵把柴火放到灶台下面,慢慢的往灶口中添加了几根木柴后,又放进一点张北辰自己磨的木头屑子,阿灵蹲下身用打火石打起了火星子。
“咔~咔~”
让张北辰欣慰的是,小妹今天一次就生出了让她练习很久都难以驾驭的火苗。
不大会儿,阿灵边往锅里添着水,边抬起头对张北辰小声说到。
“阿哥,今天给你补补吧,把土薯都煮了,菜架子上还有黄瓜,我们吃三个好吗?”
张北辰点了点头:‘’都行,你先做吧,小心点火啊,有事喊阿哥。”
口中交代着小妹,张北辰转身往外面走去,来到睡觉的屋里。
从床铺下面抽出了一本破烂不堪的书籍,张北辰拿上书绕到了屋子后方,他俯身靠在麦杆剁上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思量起心中一些隐秘。
“五年了~不被饿死也会被欺负死,这家父母到底在哪里,这么狠心吗?阿灵才六岁啊……”
喃喃自语中,张北辰回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前后经历。
在地球时,张北辰小学还没有毕业,某天夜里跑夜班车的父母出车祸双双离世了,后来的十多年一直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的过活着。
贫苦的张北辰早早就学会了享受孤独和无助的痛苦感,就算被别人欺负了,他也从不给爷爷惹事情,舔麻烦。初中三年一直到上了高中,爷爷都是靠着种地,到处干零活供他上学,养育他。
可就在他高三毕业的时候,爷爷因为操劳过度,永远离开了人世,这让一直内向的张北辰根本无法接受现实。
他痛苦的哀嚎,绝望的哭泣,但都无济于事。
因为拼命学习,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弱,最后悲伤过度的张北辰靠坐在和爷爷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土屋子门口,望着天边的晚霞,心脏一阵抽搐,疼痛感袭来,就这样慢慢沉睡了过去。
之后的他是被一个小孩子的哭闹声唤醒的。
当时张北辰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现在住的这间土屋了,身边的幼儿是他不知怎得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她唤醒了自己。
若不是那饿的大叫的幼儿哭喊声,也许他张北辰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随后,张北辰发现自己外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十九岁的他变成了一个九岁的半大小孩。
当时张北辰看着女童一个人爬在屋子的土炕上,身边什么吃的都没有,赶忙出去外面查看,幸好门口有一片小菜园,也不知道是谁人栽种的,上面还有小黄瓜。
没照顾过幼儿的张北辰把黄瓜揉碎了喂给两岁都不到的女童吃,没想到还真管用,这给了他信心,之后他每日都出去找吃的东西,再用隔壁的土灶台做熟,把食物捣碎成糊喂养这小娃娃。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张北辰一直为两人每天外出找食物。
偷村里人的地里作物,上村子旁边的大山上掏鸟窝,找村里人救济,渐渐苟活了五年之久。
在此期间,他还给孩子起了个和自己亲近的名字——“张北灵”。
张北辰把这幼儿一直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抚养到了现在。
随着北灵儿一天天长大,张北辰也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必须出去,他知道这里绝对不是地球了,附近的镇子也都是古代建筑,这很是神奇。
但是他没有门路,只能靠着去附近山上采草药卖钱过活,这还是村名告诉他的,他慢慢的去了解了药理知识,偶尔为自己和小妹在附近的镇上买点食物,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但是最近这一个月,隔壁村子的采药人不让张北辰去山上采药了,甚至发现他之后还会打他。
这个世界的人身体都很强壮,不是他这么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瘦小娃子能反抗的,这才有了前面发生的一幕。
而小妹阿灵在四岁多时就开始为哥哥分担压力,每天都会出去捡拾别人家的麦穗杆,要么就去地里偷刨土薯。
张北辰说过很多次了,但小妹就是不听,今天还被村里的顽皮孩童放狗咬伤了……
“阿哥,吃饭啦~”
阿灵的清脆童音打断了张北辰的思绪,他拿起没来得及翻阅的《药理质》走进了屋子里。
张北辰看着木桌上两碗用山水烧煮的土薯混合的面粉糊糊,还有青辣椒碎末点缀着,旁边放着三根弯曲瘦小,明显还没长好的黄瓜,心里别有一翻滋味涌上心头。
这小痴妹睁着亮晶晶的眼眸,向张北辰小声说道:“阿哥,你吃两根黄瓜吧,我不饿。”
“嗯。”
灵儿见阿哥今天没有让她,眼睛马上眯成了月牙儿,开心的低头喝起面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