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这是龙线蛇草芽,磨成粉再辅以清水冲服可让你体内寒气尽去。”
在张北辰口中的“泗水县”县城衙门的内堂中,一身青色县太爷官袍的四十多岁中年人坐于上首位置。
他面露威严之色的看向下面那蓑衣村夫,口中犹如洪钟大鼎般的声音响彻厅堂。
“哼,铁洪,此次又有何事相求?你姐让你少惹是非,本官管理泗水衙门,近年来为汝料理三四之事已让吾于诸位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以后休要再向本官行贿了!”
只见那下首坐着被唤铁洪的村夫一下从座椅上弹起,又重重把自己摔于地下,跪趴着嘶声道:““姐夫——救命呼!”
“是那邻村的张家小砸碎,前夜于青石山上欲强抢我这刚挖的龙线蛇草芽,我不从他,逐与那歹毒小儿扭打在一起,将其失手推下了山腰,断腿……”
“砰!”
“竖子!!!”
“你这无知狗货,断人腿!你……气煞本官!”
这泗水县城的一方父母官听闻此等事情,一下站起了身,他此时神色暴怒,直欲出手掌毙这便宜小舅子。
他可不信这腌洒之人的言辞。
这是个什么货色没有人比他这个姐夫更清楚了,恶霸一枚,会被别人强抢他那得来之物?
想他刘子光清贫半生,熟读书海百车,只为报效梁朝廷,奈何变成了现在的亡国之人,被下放于这贫苦之地。
气不服,转头一想只为天下百姓做点实事也可,国于国,他亦无能力回天啊~
但是现在,不得不活成如此模样,家国,家国,国亡了,家安在?想保太难,贤妻烂舅子……
“罢了,如若明日无人申冤,你且回去好生安抚人家,要有来人申诉冤屈的话……唉~”
叹不离,县太爷刘子光撵出了小舅子,独自坐在厅中发起了呆。
“我王,你可瞑目否?妻被夺,国已亡,那姬家天子真乃——猪狗羊球!”
……
记:大世界北域——大梁皇都被毁于五年前凌冬之夜,儒圣学宫确认之后,宣布大梁灭国。
亡日,大夏王朝出动镇国王爷姬策,牵制住大梁二品的“碎星”武王第五长恨,再由大夏皇帝姬朝引来灭世天劫毙掉了“大梁王朝”皇帝第五长叹。
当日更有大商皇朝参与其中,牵制大梁边军高手回防,儒圣学宫的亚圣出面调和亦是无用,只得保住那可怜的周皇后及其两位子嗣,而其余的皇子皇女皆被天劫波及,死于非命,就连皇城也被化为废墟,文武百官,百万民众,直接化成飞灰。
大雪夜里,皇城郊外悍战中的大梁武王见其兄去也,恨欲狂,但也只能率城外家眷与皇兄子嗣北奔而去。
此后的武王在这五年中独闯大夏境内数次,灭去大小夏国官员无数。然大夏镇国王爷姬策也是二品武夫,挡其欲闯皇都“疆祖城”三次,这才使那狂傲之徒稍稍消停。
随着第五皇家的灭绝,皇朝镇国边军又被处于西南线的商王朝牵制,大夏这东蛮野国长驱直入占领大世界十九洲其四之多,倒是发展起了儒家风气……
大夏皇朝位于大世界东域,现又吞并大梁两洲,使得中洲长安下令阻止其继续扩张,才让这个姬家帝王停手,为了抱得那美人归,丧心病狂敢叫天下人胆寒。
此时此刻,张北辰就是处在大夏北境的伯阑洲泗水县。
前些日子,那隐匿行踪悄然来这里巡查的镇国王女儿,“东昭郡主”姬无忧暂住在了一位清闲的士大夫府中。
今日闲来无事,郡主想着和府上主家论论儒道,可见他面露难色,不由好奇的出声问道:“明大人,本宫今日见你心不在焉,可有忧心之事?说于我听听?”
文官出身的明子童这人很是唾弃粗鄙武夫,他听闻郡主的问话,恨恨的说道:“哎,我那子画妹子委实让下官恼啊,仙不修,儒不读,偏偏跑去跟那莽夫灶头蓬习武!”
“你可说是三品‘破罡’灶头蓬?”
郡主大吃一惊,三品武夫破罡,碎地,在这凡俗…何方去不得?何处拦得住?
“哼!是他又如何?我朝近年崇尚儒道风气,女子二八理应琴棋书画,匹夫哄我妹子习武,唾之!”明子童还是执拗的梗着脖子回了一句粗鄙。
听得这话,姬无忧脸上挂不住了,自家父王也是那粗鄙之人?
但是她也不好在这帮子士大夫面前拿捏皇家威严,毕竟,这都是儒家道统……
“本宫听闻长安“儒圣主宫”又在对外招学子了,奈何没多余才情,甚是苦恼啊~”
姬无忧难为情的诉说着自已事。
“郡主不必自谦,你初及笄已入进士,保不齐来年就可五品翰林。”
这明子童不亏是儒家出身,对这东昭郡主的儒气深浅很是了如指掌啊。
“明大人,本宫此次代父巡访,其一是探望你,其二是刘子光……”
“郡主不可!!子光乃大才,虽亡国之人,然我等也不应过度防备于他,我大夏泱泱之朝,文武官吏万多,何几有他刘子光才气如牛?”
明子童心思细腻,听闻郡主此时言论,他誓要保住那与他相谈甚欢的泗水父母官。
“无妨,本宫未言动他,哎……三品大儒,弃之实在痛心~”
县太爷刘子光躲过那镇国王爷一劫还不自知,都言武夫粗鄙,但那镇国王爷姬策属实猜疑心重了太多。
……
就在厅内两人闲谈之余,北镇抚使刘森隆站在门口,对姬无忧道:“启禀郡主,那泗水衙门午后升堂了,据传是一村名小子断腿申冤。”
东昭郡主听到此话,想起了之前的吩咐,她看向明子童,轻启樱唇道:“明大人,随本宫去衙门看看情况?本宫现在唯一心愿就是这儒法普及我大夏各洲,不在让那中洲长安瞧不起,这衙门办案也是重中之重。”
“好!此等宏愿,下官佩服,走一遭瞧瞧去。”
明子童也是好奇,孩童断腿?
……
“下跪何许人也?申什么怨?杖哪个鼓入堂的?”
泗水父母官刘子光一拍惊堂木,声音如洪的开口问话了。
“启禀大人,草民张北辰,率小妹张北灵状告那铁家村采药人铁洪。此人为一己私欲,半夜三更在我上山采药途中割断我缠腰麻绳,害我滚下山腰,后又推巨石砸我两次,那门板巨石压断草民左腿,现在已经无力回天。”
张北辰疼痛难忍的跪在这大堂,口齿清晰的一口气说了断腿原因。
“我与小妹自幼孤苦伶仃,吃穿用度都靠这双瘦腿,现在步不能移,药不能采,我要他铁洪养我与小妹下半生!!!”
张北辰听闻王阿婆的秘话时已经癫狂,他的腿废了,六岁妹妹无依无靠,两人怎么过活?
现在只能告那铁洪索取钱财了,他休息了一夜,于第二日清晨急忙动身,带上妹妹乘坐阿婆家的牛车赶到泗水县城来申冤了。
他很是烦恼这里的说话方式,地球来人的张北辰习惯讲白话文学,现在这样的风气与场合又让他不得不咬字如蚁爬。
“呼~”
刘子光听闻下面的冤情,心里已经喷火,以他三品大儒的本事,不用看都能感受到张北辰言语的真实性了。
“来人,唤铁洪!”
他决定要办小舅子了。
“大人,铁洪带到!”
两个衙役押解着采药人铁洪上堂对质来了。
“大人!!草民冤枉啊~”
铁洪这个狗心狠不说,演技还是一流,此刻声泪俱下的高喊冤枉,仿佛他真的很冤枉。
“道清楚事实前后,尔等冤不冤自有本官定夺!”
刘子光眼睛威严的盯着小舅子眼眸,他看到了闪躲,害怕,阴沉。
“这小小少年怎滴如此歹毒?我于前夜上山采药,恰好看到你自己麻绳没绑好,还未提醒就发现你滚下山腰,那麻绳拖拽到了沿边山石一起滚走,至于砸没砸到你,我哪个知道?如今不知听谁嚼舌,竟然跑来状告于我?”
这铁洪属实狗啊。
……
“刘镇抚使,你说那断腿少年还带一女童?”
怀着好奇之心,郡主姬无忧众人缓缓走近了泗水衙门。
“启禀郡主,卑职没看错,而且我观那少年好像是近日才断的腿……”
……
“汝等鼠辈,穷极龌龊之能事!!!”
“噗……”
姬无忧刚进入衙门提审大堂,耳中就传来这么一句震人心魂的喝骂,冲的她差点把前会儿喝的茶水喷尽。
“儒骂绝论啊!!这这这这,好一怒言乎!!!”
郡主身旁的明子童也被那衙堂跪着的断腿少年郎怒喝之言震惊,急忙对随身女记嘱咐道:“清屏,快为本官记录下来,吾欲编入《怒斥本》。”
……
进得大堂,姬无忧第一时间就对大儒境界的县太爷刘子光温声说道:“刘大人,本宫欲来旁听,您请便,我等不会过问。”
“唔,来人,给诸位大人看座。”
刘子光可不鸟这什么郡主,她父直接导致了大梁的灭国之战,此刻能让尔等进堂已经给足了皇家面子。
“你们之言本官已经明了,张北辰,你可有人证?”
这大儒就算是要大义灭亲也想为自己找好由头,因为他过不了贤妻那一心关啊。
张北辰听到问话,心中倒也没有惊慌,他就是因为有人证才敢来此申冤的,逐开口道:“回大人,草民村中王阿婆的老伴魏大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他可为草民作证。”
上首刘子光盯上了大堂跪着的魏大伯那浑浊双眼,口吐龙蛇道:“魏老汉,你既然已经在此,想是打算作证了。说吧,你是如何发现此事的,将整个过程如实交代清楚,若有半份添油~”
“当心本官治尔!”
王阿婆的老伴才花甲之年,这大世界的人类体魄都格外强壮,他也不例外,再加上常年务农,上山采药,倒也反应敏捷。
听闻县令大人问话,魏老汉连忙道来了事情原委。
“回县太爷话,草民常年习惯晚上摸黑采那明目花,前夜也不例外,早早就出门去青石山的北坡采药,待到天黑之际,我看到北辰小子去南坡了,本想打声招呼,突然又发现这铁家村铁洪竟尾随北辰身后……”
魏老汉说到此处顿了顿,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跪在旁边脸色发白的铁洪,再次高声说道:“我本想阻止于他,但是没等我发声,他已经把大青石推下山坡,这毒辣狗货欲谋杀北辰啊。”
“我以为北辰大势已去,不敢再多言,急忙返回了青石村,本来我打算昨日一早赶来县衙为这苦命的孩子申冤,没想到他自己回村了……”待说完后,魏老汉吐出一口浊气。
“呜呜呜~阿哥~呜~嗝!”
小丫头阿灵听到这铁洪是要杀死自己阿哥,恐惧的已经无法自拔了,再次呜咽的哭出声来,但是她抬头望向张北辰时,立马擦拭了梨花挥雨之泪。
“气煞本官!!!来人,仗责铁洪三十,关押大牢,待本官拟草启奏知府大人定夺。”
上首的刘子光气极乎,神色冷冽异常的看了一眼铁洪,转而对张北辰温声道:“快快为北辰小子看座,前日断腿,何以下跪?唉,悲矣~”
这位县令大儒已经想着要怎样为小舅子那个狗货赎罪过了。
他看着张北辰下半条左腿处空荡荡的置于府衙石地上,隐约还有血迹渗出,此刻已经因为说的话多了而面色苍白异常了。
而旁边那六岁小女童害怕的随他哥哥跪在堂中举足无措,这样的画面更是刺痛着想为百姓办实事的刘子光。
……
“张北辰,本宫很好奇,你是如何被断腿的?不应该是山石能直接压断的吧?”
坐着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东昭郡主问出了自己内心的好奇。
张北辰之前已经知道这个声音是何人,他很确定,这就是前天夜里听到的那个郡主声音。
他看向那坐于县令左下首的女子,这少女看起来十六七岁,白衫飘飘,左肩上悬着一朵红绸制的小花,脸色微黑,相貌却极为俏丽,好一个东蛮姑娘子。
“启禀大人,我前夜被门板巨石砸中压腿,抽不出,自知腿已废,于是手持身旁的青石——自断于膝之处!”
张北辰声音平静的道出了这让人狂乱之言,后又道:“我这六岁痴妹见哥一夜不归,慌乱寻我,终于为草民取得了一线生机。”
那被明子童唤作清屏的许清屏早已秀目红润,泪珠滑于唇角,后她又听到那断腿少年郎的话……
“北辰九岁便与北灵幼妹失去父母,孤苦清贫,仅靠家里屋前的菜园和后山采药过活着,吃的是粗麦粉糊,如今又断腿于青石山,恐再也无能苟活了。”
说此处,张北辰神色一变,抬起头定定的扫了一眼这大堂内众人一眼。
“北辰不才,稍有点微末诗词之好,今日若是哪位大人看上,可领走我与幼妹,北辰日后定教你平步青云!”
张北辰经过两世为人,已经活的很明白了,此时不抓住机会,更待何时?黄泉路上带着六岁痴妹吗?
“这……”
“狂言!!”
“否,此乃豪言!!”
狂吗?狂!不狂怎么让别人刮目?
“哦?你很自信?”
明子童眼神闪烁,心头萦绕怀疑之色的出声了。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听到张北辰这句话,刘子光双眼儒气喷渤而出,嗡声道:“本官收你了!”
他周身儒气喷涌,仿佛要随时冲破这府衙大堂的屋顶。
“子光大儒,不可啊,此子这时年少,放任……,我可助他考取功名,只要这少年郎胸有文墨,中举进士大可去的啊!”
明子童额头冒着烫汗,隐喻的给刘子光点了一句。
继而,他又扭头看向张北辰微笑着说道:“好一个君子意如何啊,你道是如何?”
“只要你受得住,本宫可让你想如何便如何!”
郡主也很是欣赏的补充了这么一句,足可见此女心性善良有远见。
“受不受得住大人尽管瞧好便是,只要不让我这痴妹委屈,我张北辰肝脑涂地,也得受住。”
这张北辰语出惊人死不休的回应了东昭郡主的怀疑,真是好一个轻狂少年。
县太爷刘子光心里黯然,不再言语了,凉风起天末~凉风起天末啊,亡国之人,大儒有何用?
“本宫爱才,爱儒气之才,现在考考你,接的住吗?”
东昭郡主本身可也是位儒家子。
她看着年龄比自己还小些的少年郎,略感不服的道:“你一口一个你这痴妹,那给本宫作首诗吧,让本宫瞧瞧能让明大人如此之人着急的,有几分墨水。”
张北辰听到这话没有多言,他知道府衙堂外已是黄昏,此时爱怜的摸着妹妹的小脑袋,口齿清晰的曰道:
“幼女才六岁”
“未知巧与拙。”
大堂众人看向张北辰的幼妹。
恩,确实六岁无疑,小小的月牙儿,拙拙囡囡,乖巧听话,脑后是张北辰为她编的小辫子,虽然粗布小麻衣,衣服角还缺了一块布料,但那俏脸白净,好看之极,就是此刻仍然然还是梨花带雨,害怕的站立于他兄长身边打量着众人,不敢发声。
“向夜在堂前”
“学人拜新月。”
“《幼女词》赠吾妹北灵!”
张北辰下一句诗词念出,大堂静了静,众人显得都是很认可这首诗词。
……
“轰!”
突然,张北辰的周身出现了儒气之丝,身上麻衣随风走蛇,头发也自动飘飞起来,看不清道不明的无形之中,那儒气纷纷向他脸庞卷来。
“儒气罐顶!!是儒气罐顶啊!”
镇抚使刘森隆惊声尖叫了起来。
“不错,儒气罐顶,看这气势入才童没错了!”明子童也感慨的说道,突然,他自己也惊声呼道:“刚入才童,二步秀才?怎会如此?一首普通的五言童诗竟已如此儒气?”
“此子大才,此子大才啊!”
许清屏此时早已挥洒随身记朴了起来,她激动的记录着这首《幼女词》,毕了还不忘再瞧瞧张北辰那条断腿,隐约可以看到渗出的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