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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漂亮的新娘苏以小姐:今天你以婚姻的形式接受徐博文先生作为你的丈夫,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你愿意爱他尊重他保护他并与他相伴终生吗?”

婚礼殿堂回响着主持人高昂而庄重的声音,大厅的来客们此时也屏住呼吸,静待新娘下一刻的应答。

“我愿意。”一声若黄莺出谷、酥软人心,轻嗒在空气中;瞬间打破了沉寂,如火花完成使命,到达引线的尽头,此后便爆发出鼓掌声、喝彩声、祝福声。

镜头前伸,只见这位新娘身着雪白的婚纱,亭亭而立,气质如兰。细看之下,面容清丽,只略施粉黛;满含秋水却透着无限温柔的眉眼,光华流转;与新郎对望,嘴角含笑。此番仙姿玉貌,便已胜却人间无数。

在厅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空间如水面泛起涟漪,惊起些许褶皱。内面竟然是一个约莫24岁的青年,只见他双手撑在这层空间界面上,瞪大着双眼,视线正是新娘的方向,面色愈发苍白,口中呢喃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仪式已渐近尾声,新郎单膝下跪,握着新娘的右手,为她戴上婚戒;只不过新郎右嘴角扯过一丝邪魅的笑意,竟是无人察觉,一闪而逝。他随之起身,轻揽着新娘的身子,两人柔情款款地四目相对,眼看着新郎就要对新娘的朱唇吻下去……

“不!”盯着这一幕的青年竟爆发出一声怒喝,目眦尽裂,奋力地捶打着空间界面,却仅仅使其扩出一圈圈波纹。可未出数息,时空仿佛瞬间凝滞,青年上空星河倒灌,空间破碎,黑暗撕裂了一切。

良久,重归清明。青年、礼客、婚礼殿堂早已了无踪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不——”一间卧室内,一名青年从床上骤然挺起身,也许是几近凌晨,灯火早熄的缘故,别人只能看见他那双布满惊恐之色的眸子,而满头大汗的形容只有自身才知,汗水自然也湿透了睡衣,这种沾衣浃背的感觉不太舒服,终于令青年缓缓回过神来。

打开床头灯,青年开门去往浴室。洗完澡之后,青年未立马走出浴室,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洗漱台前的镜子,慢慢靠近,把手拄在台沿,脑袋向镜子凑了过去。只见这是一张算不上英俊的脸,但胜在眉如剑锋、眼若刀芒,国字脸下,略微颤抖的薄唇似诉说着此前的惊魂未定,再加上一头擒着水珠的短发竟给这张面庞增添了些许矛盾的美感。赫然是空间破碎前的那位青年!

“原来只是一场梦……”

坐在办公室的一角,看着电脑刚打开的EXCEL表,萧重温无力的想到。“是梦却又为何如此真实,感觉比某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还来得深刻”,“还有!她?居然去和徐博文结婚!”回过神来,他暗叹一口气:“也幸亏是场梦”。

大学毕业已经有两年的萧重温是一家国企的职员,24岁的年龄,和现在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每天上班下班,拿着死工资,过着最普通的打工生活。可能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以后贷款买房,再随便找个对象结婚生子,为儿女的教养奔波操劳,便是后半辈子所有的念想。

草草忙完手里的活儿,转眼就到午饭时间。公司食堂很大,这个点排队打饭的人也很多,那件事儿一直萦绕在萧重温心头,挥之不去。以至于打完饭回头走,刮到赶来排队的人,差点把盘里的饭菜晃撒。连道几声对不起,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实在想不明白,小学同学苏以最后怎么和初中同学徐博文走到了一起,二者根本没有交集和后续的可能。尽管那是梦,但总用这个安慰自己反而更加踌躇,因为那是苏以!

这个小学六年的班长,一直在他心里有种特殊的地位。

萧重温24年里没谈过一次恋爱,倒不是说没女生看得上他,反而高中、大学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女孩子;只是他的观念是择一而终,一段感情如果从开始就知道不能走到最后,那便没有开始的必要。那个时段太多人把谈恋爱当成是一种任务、仪式,甚至是炫耀,就是玩儿!萧重温很反感这些,好几次拒绝也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以至于遍历学途16年来,心中唯一留下的竟然是那个幼小的影子。可惜苏以一毕业就被家里送去市里更好的中学了,再无音信。

直到萧重温大学都毕业那天,也许是上帝恩赐了一缕曙光:他被QQ里一个好久没联系的同学拉进了小学同学群——群主正是苏以!这让他又惊又喜,毫不犹豫添加了苏以好友,通过看她的空间,他知道她在天南财经大学,知道她签了一家房地产公司,知道她过得很好……

可从此往后,他竟没有一丝主动找她聊天的勇气!

“吧嗒!”饭桌突然置下一碗面,把萧重温从思绪中扯了回来。“嗯?”

“怎么?不欢迎我坐这儿?”只见一身黑色小西装的女性说着便自顾拉开他右边的椅子坐下,还顺带解开了西装上的排扣。说完她便有些促狭地看着萧重温。

“哪有?清浅姐,你要坐,我还敢不给吗?”萧重温顿觉有些无辜。

“呵呵,我老远就看见你这萧瑟的背影了,说吧,最近又在忙什么,把我重温弟弟整成这样。”

“也没啥,就是科室里的大神都出差了,谭部把新项目交给我弄,我这个小喽啰搞不动额。”

“哟呵,还当上PM了啊,小伙子不错啊,有啥不懂的来问姐姐我呗。”女子有些惊喜地说道。

看着眼前女子,一头栗色中发,往后束成马尾;瓜子脸,柳眉杏眼,皓齿朱唇;配上黑衣白衬,清爽、干练而又不失柔美。她确实有这个底气,萧重温脑海里闪过两年前有幸跟她一起参加面试的画面:

林清浅,16岁保送北华大学物理系,20岁直博金陵理工大学,妥妥的天才人物。

“人家面试的是总监助理,我面试的是普通员工……”萧重温有些唏嘘。最有趣的是,面试完,顺手给她递了一杯水,两人居然成了好朋友。

“嘿!看傻了?难道被姐姐的美色所迷?”林清浅颇为自恋地打趣着,脸颊轻轻旋出两个小酒窝,煞是好看。

“确实,也只有清浅姐此等绝色佳人能诱惑于我,若换作其他人,我自是不屑一顾。”萧重温赶忙送上一记马屁。

“算你小子有见识……”

愉悦的时间总是很短暂,餐后睡眠不过两刻,员工们便醒来接着工作。像华航一局这种国企,作息时间有严格的要求,当然下班时间就另当别论了。

但萧重温此时便承受了年龄不该有的苦痛,一下午全是会,硬生生拖到18点才开完,还得整理会议纪要。就差潘叔一句:“小温子,听叔儿一句劝,项目水太深,PM你把握不住。”

想想如此枯燥乏味的工作还要持续40年,萧重温便一阵恶寒。要不是每天还能跟林清浅这样的大美女搭搭话、调个皮,人生就真的寂寞如雪了,也不知道公司里的那些老古董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林清浅,他很清楚,她没有对象;但公司不乏她的追求者,好多次去她工位都能看到桌上的玫瑰花。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想的,难不成真的要把一生奉献给国家的航天事业?又或者跟我的爱情观类似?

想到此处,萧重温猛然一惊。“终日瞎打雁,反被鹰啄眼。”他有些犹豫地点开手机QQ,置顶为“苏苏”的会话条格外显眼,正是他给苏以的备注;他点进去来到聊天界面,很快编辑了一条:“在?你在干嘛?”稍作挣扎,萧重温还是点击了“发送”。

刚发完就后悔了,伴随着刺激、后怕、期待的过山车式心情,他自我安慰了下:“她应该下班了吧”。过了几分钟,没见回应,萧重温倒是平静下来,先整理起会议纪要。

办公室很大,轮桌过去,都是各个部门的人;在华航,这个点并不算晚,留下加班的人也不少。天南省地处华夏西南,双庆市又位于天南的西南部,海拔整体更高,以山地居多;亚热带季风气候裹挟长江,让双庆长年空气湿润而高温不下,此时仍天朗气清再正常不过了。

华航办公大楼共50层,层层落地窗,萧重温所处企划部在第45层,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感受会更加明显。正当他想起身去打印文件时,有同事惊呼一声:“快看,海市蜃楼!”跟着便想侧过身去瞅一瞅,“滴滴!”这时手机响起QQ特有的提示音,萧重温乍一看锁屏信息——苏以!

“不好意思,刚才在洗澡,现在才看到消息。”

“她回了,她回了!”萧重温揣回激动的心,克制住略微颤抖的双手,捧起手机,打字回道:

“额,没事,就是10几年没见,想问问你咋样了。”

“还好啦,就是正常工作吧,感觉挺好的。”

“那看来房地产企业还是很滋润啊,羡慕啊。”萧重温愈发游刃有余。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房地产企业呀?”

如晴天霹雳,萧重温傻眼了。“我傻逼了”,刚准备夸自己,结果反而暗骂一声。就在他想怎么圆回来的时候,苏以又回了。

“我确实在那儿待了一年,感觉不太理想,就考了市检察院。”

“你呢?你现在在哪里呀?”

萧重温楞在当场,他已经忽略苏以后面的话了。脑海画面疯狂倒退,落到一帧上,那是几句微信聊天记录:

徐博文:“哥们儿我进市法院了,从此商企是路人。”

萧重温:“牛逼呀,文哥以后罩着我啊。”

徐博文:“那必须的呀”。

……

“这么说来,那个梦有可能是真的!”萧重温惊得头皮发麻,思绪混乱起来。仿佛又听到同事在喊:“动了!动了!”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只见那海市蜃楼,竟然是一只猿类怪兽,浓密的毛发被勾勒出线条轮廓,清晰可见;四肢尽显孔武,掌足宽厚而巨大,凶面獠牙。一种奇幻的感觉弥漫而来。

当萧重温再望向凶兽的双眼时,不知是否是错觉,凶兽的视线似乎与他重叠;待细看之下,凶兽两个眼球轮廓中,竟平白跳动出幽幽紫火!

“嗡——”一种超越时空的悸动感突然刺入大脑,萧重温眼前一黑,便无知觉了。

俄顷,狂风乱作,低空尘土飞扬;工地临时搭建的铁皮房被掀得呜呜作响,山坡蓊郁的树木被狠狠压低了枝干,天边的巨猿蜃景也随之淡去,完全消失。员工们谈论着,扫兴地回到各自工位。

办公室依旧人来人往,没人在意这样一个工位,电脑未关,唯桌上余下一些散乱的A4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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