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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我就觉得自己不一样,不是我自己这样觉得,是因为别的小伙伴都这样说。

当我走到人群中时,他们会说:“王傻子来咯,傻子来咯。‘王傻子,拉大便,拉到裤子喊妈妈,妈妈带去洗粑粑’。”然后他们就会一哄而散。

那是因为有一次在幼稚班,我不小心把大便拉到裤子里,然后他们就编了这首顺口溜给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喊我“傻子”,我感觉自己挺聪明的,我能上学,我能自己穿衣服,我能跑步。我也有两个耳朵一个鼻子,我的手脚也是完整的。

我很疑惑。

当我有什么疑问时,我总会去问我的哥哥,我总感觉我的哥哥是全知全能。我问哥哥:“哥哥,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总说我是‘傻子’?”

“因为你是难产生出来的。”

“什么是难产?”

“跟我来。”

那天,哥哥带我去看了羊生小羊,当母羊的羊水破掉后,小羊的头慢慢的伸出来,此时的小羊,眼睛还没有睁开,满头的鲜血,现场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生产还没有结束,母羊不知是力气用完了,还是因为惊吓,竟然窝在了原地。此时主人出来,在母羊的身边生起一堆火,为其取暖。过了一会儿,母羊再次站起来生产,这次小羊很顺利的就出来了,母羊赶紧转过身来为小羊舔舐胎衣和羊水。主人看到母羊没有咬断脐带,就拿着一把剪刀简单利落的给小羊剪断了脐带,然后用一些干土把这些血迹覆盖掉。

我静静的看着母羊生产过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这是喜悦的笑,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这时哥哥走了过来,问我:“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吗?”

“不知道。”

“本来想给你看小羊难产的,但是今天很顺利。很不幸。”

“哦,那难产是不是就是不顺利?”

“是的。”

“那我是不是不顺利?”

“是的。”

“那这又和别的小伙伴喊我‘傻子’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别人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会害怕,会离开。而你没有。”

“不是哥哥你让我来看的吗?如果我走了,那就看不到了。”

“所以你是‘傻子’呀,弟弟。”

“哦,虽然还是没懂,可是哥哥能不能不要喊我‘傻子’,我感觉那是一个不好的词。”

“行。”

就这样,哥哥再也没有喊过我“傻子”,我还是很开心的。但是我感觉我还是没有明白他们为什么喊我“傻子”。

于是我又去问妈妈,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你只是不一样,并不是傻。”虽然感觉妈妈的话很怪异,但是妈妈摸着我的头真的很舒服,我也就忘了继续深究。

后来我又去问了爸爸,爸爸说是因为我不够强壮,我应该每天锻炼身体,这样就没有人说我“傻”了。我听从了爸爸的建议,每天在家没事时,就在用爸爸给我做的东西锻炼,我问爸爸你为什么不锻炼,爸爸说因为没人说他“傻”。我竟无言以对。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一天天长大。

因为和我玩的人很少,我就慢慢的学会了不说话。妈妈说我是三岁学会了说话,现在我又学会了不说话。

虽然我不太说话,但是我的内心戏很丰富。有时走在上学的路上,看到蝴蝶相互追逐,我就想到了它们从毛毛虫开始相识,之后相恋,之后又一起采蜜,生小的毛毛虫,最后被我们抓住做标本。

因为那段时间电视上放《梁山伯与祝英台》,大家都热烈的讨论电视剧情,我也想参与进去,可是他们不太欢迎我。之后他们还去捉蝴蝶做标本,也没叫上我。

虽然他们不太和我玩,但是我可以通过看书来打发时间,我感觉书上的东西真的很多,解决了我的很多问题。

尤其是一本《母猪的生产过程与产后护理》解决了困扰我很久的“难产”问题。

就这样,我跟着大家迷迷糊糊的上了初级中学,那里虽然还有我的小学同学,但是新同学更多一些。我很开心能交到新同学,因为没人再叫我“傻子”了。

在中学里,我交到了很多朋友,但是也有了更多的问题。

比如有一个同学,是我当时最要好的玩伴,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外面吃饭,上课坐在一起,下课了也在一起,交作业时也放在一起。哦,他是个男生。

后来有一次考试,他作弊了。我想起了老师说的话:“你们可以考的不好,但绝不能作弊,谁要是作弊,别的同学可以来告诉我。这不是害同学,这是在帮助同学。”

我告诉老师他作弊了,我想帮助他。他之后被叫去谈话,回来后,他和一个女生换了座位,并打了我一顿。因为他说只有我这傻子才会说出去。

我不明白我哪里像“傻子”了?我记得村子里的傻子说话都不流利。虽然我不太爱说话。

就这样,我失去了一段特别宝贵的友谊。我只能再次整天通过看书、写作业来打发时间。当作业中有一些问题时,我又想起了老师曾经说的一句话:“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老师,不管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我带着我的问题去找老师,当时的天还是微亮,我跑步来到学校,因为我家距离学校不是太远,也不是很近,早上我可以跑步上学,中午会在学校吃,晚上也会跑步回家,一般能赶在《新闻联播》结束前回去。

此时的校园里是静悄悄的,只有门房大爷和扫地的阿姨早早的起来了,我快步走向老师办公室,虽然在门口我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声音,但是我毫不犹豫的选择敲门。伴随着一声尖叫,办公室的灯灭了。接着传来老师问询的声音:“谁呀?”

我回答:“老师,是我,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你TM到底是谁?”

“老师,我是你的学生。”

“行行行……你先去班里等我。”

“好的老师。”

我又来到班里温习功课。没多久,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来了,等到老师来到班级,班里已经有很多同学了,此时老师面色潮红,并没有过来回答我的问题,也许她并不知道是我问的问题,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次去询问老师,因为我看到她脸色似乎并不好,我妈一般有这种脸色时,注定会打我哥。

我选择怂一波,我都说过了,我不傻。

那段时间,我们班的学生深深的感受到被班主任所支配的恐惧。

归结于老师的严格,使得我们班的学生基本上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

高中是在县城里,我不得不选择住校,其实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我印象中的高中生活只有玩,我被他们带到了网吧。先是白天玩,晚上睡觉。后来是白天睡觉,晚上玩。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经常走夜路,哪能不撞鬼。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我们三个小伙伴相约网吧,准备让召唤师峡谷的河道里再现“河道三坑比”的传说。不巧的是,因为全县突然停电,我们没能再现传说。

夏天没有开空调的网吧是闷热的,弥漫着各种味道:有最基本的烟味;偶尔运气好会碰到女孩坐在你的旁边,传来阵阵香水味;夜晚的泡面与香肠味最是能勾起人的馋虫,此时的泡面似乎比以往更香一些;而最恐怖的则是酸臭的脚味,让人谈其色变。而现在又停电了,更是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鼻子上。

我们三人一商量,与其忍受鼻尖上的折磨,不如回去尝试一下能不能回宿舍。心动不如行动,说干就干。

当我们回到学校附近时,同样是静悄悄的黑,也许电工也想睡个懒觉吧。

三人成虎,是说当人数达到三个人时,可以解锁一个阵法,让他们像老虎一样凶猛。可惜这三个人都是怂货,回学校有一段路很狭窄,在月亮不是很明亮的夜晚显得更加狭小。因为身边没有女生,三人也不用假装勇敢,走这段路时,都是用跑,飞速过去,并发出怪异的吼叫声,如同被阉割的公猪。

我本不想跑,但是他们二人都跑了,如果我不跑岂不是显得我和人不一样。所以我还是慢慢走过去了,因为我在前面看到一个青面獠牙、骨骼惊奇的半透明漂浮物。我不知道它,或者他,或者祂到底是什么,这引起了我的好奇。

我觉得,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疑问,有些是立即能解决的,而有些是需要机会才能解决的,还有些则是永远都不能解决的。如果我现在离开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解决我的疑问了,我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漂浮物,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了解它,此时,我决定抓住机会。

给自己喂了这碗鸡汤,觉得自己萌萌哒后。

我走到那个漂浮物的旁边,用手背轻轻触摸它。因为我清楚的记得物理老师教育我们说:“在触摸电线时,一定要记得用手背触摸,因为手背的肉更香……”我觉得老师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这个未知漂浮物不知是脑残还是傻缺,一直静静的看着我,也不哭闹。在我前面两个小伙伴路过它时,它还挥舞着爪臂,似乎想要打招呼,可是那两个人都没理它。这让我有了一丝丝同情,想起了曾经没有朋友的我。

再次看到它的面容时,那青色的条纹如同暴起的血管一样狰狞;突出的犬齿,让我不得不怀疑它可能是因为穷而没有做牙齿矫正;披散的长发还是那样柔顺,让人不能分辨男女,因为它没有胸;无神的瞳孔,显得格外的娇弱。

当我观察它时,它也缓慢的围着我飘了一圈,挥舞着爪子,似乎在欢迎我的到来,想要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是一个不随便的人。

“傻子,快过来,傻愣着干啥?”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短发女子向我跑过来,虽然她留着短发,似乎也没有胸,面部模糊,但是我就是知道她是女生。即便她说她是男生,我也知道她一定是女生,我就是这么自信。

虽然我观察了这么多,也想了很多,其实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当她向我这里跑的时候,我向她微笑,我觉得那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完美的微笑,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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