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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浑邪王新妾伺候浑邪王穿戴妥帖刚从帐里出来,日磾便带着阿伦来到浑邪王面前,躬身一礼道:“大王,大王对我兄弟二人有活命之恩,我们愿为大王到侧营养马以报一二,请大王恩准。”

浑邪王本就嫌他们碍眼,正要答应时,他的亲信附耳过去道:“大王与他们有杀父之仇……”

浑邪王低声笑道:“放心吧!母羊都在我的手里,小羊还能做些什么呢!”说着他笑道:“好啊!休屠王的战马在草原上也是最膘壮的,今有你们帮我自是再好不过的了。你们这便去吧!”

日磾正要带着阿伦离开时,浑邪王新妾从帐里出来,道:“日磾!养马辛苦,你……你要照顾好你的弟弟。”

日磾道:“夫人放心,日磾会照顾好阿伦的。”说着他矮身对阿伦道:“阿伦,我们这便要离开这里了,对夫人打个招呼吧!”

阿伦认得那个穿着浑邪部服侍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哭道:“阿娘,阿娘……阿娘要阿伦去哪儿?哥哥……”

日磾把阿伦拉到怀里,低声道:“阿伦,阿娘是最爱我们的,你不要哭要笑,只有我们都笑着时,阿娘才不会为我们担心。”

阿伦止不住哭,日磾又哄了一会儿,对浑邪王新妾躬身一礼道:“夫人保重,日磾会把弟弟看得比自己的命更加贵重。”

“日磾……”浑邪王新妾哽咽道:“你也要保重。”

日磾点了点头,把阿伦背到背上径直往侧营去了。

碍眼的人离开了,浑邪王心中一畅,当即下令拔营南下迎接前来招降的汉军。

浩浩荡荡一队人长途跋涉,阿伦年幼日磾怕他走丢,每日不是让他骑在马上便是背在背上,他日日照顾马匹,照顾阿伦,幸而马夫中也多有休屠王旧部,尤其阿鲁、巴特两个本就是在休屠王帐下的马夫,看着两兄弟长大的,对他们自然更是照顾,所以日磾和阿伦虽吃了苦头却并未吃过什么大苦头。

突逢大变,阿伦虽不懂是却也察觉出一些异样,每日见祁连山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总是不安,每天都问着日磾相似的问题。

“哥哥,阿爹在哪里?”

“哥哥,阿娘在哪里?”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

日磾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或者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和弟弟从尊贵的太子、王子沦为孤儿的事实罢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便回头他们也再见不到祁连山了,日磾一日赛过一日的沉默,肉身的劳苦比起心中的酸楚根本不值一提,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跌入了满布荆棘的炼狱,再也爬不上来了。

这天为躲避风沙急行一日不及安营,日磾便让阿伦躺在自己的身上,天上的星月看着他们,风儿抚着他们,草儿拥着他们。从队伍前方有歌声若隐若现地传到耳朵里,那么柔美动听的那么轻快悠扬,他们都知道那是他们的母亲浑邪王新妾的歌声。

日磾听着阿娘的歌声,沉默了良久他突然唱道:“秋草青黄,儿骑着马儿去远方。风起云涌,儿射猎苍鹰做箭羽。星月闪烁,儿枕天席地想爷娘……”

浑邪王在前头隐约听见少年的歌声凄清幽远,心里升起一丝不快,问道:“这是谁在唱歌?”

妾忙道:“想是有儿郎想起自己的阿娘了。大王,妾也是做阿娘的人,妾虽不知道他是谁,却也心疼离家的儿郎。大王莫要恼怒,妾再给大王唱个歌儿解闷可好?”

浑邪王把她搂在怀里,道:“儿郎会想阿娘,阿娘也会想阿娘的吧?”

妾道:“妾既然做了大王的妾,便不再是儿郎的母亲了,妾只是大王的妾。”说着她就在浑邪王的怀里轻轻地唱了起来。

阿伦低声问道:“哥哥,我听过那首歌儿,那是阿娘在唱歌对不对?。”

日磾摇了摇头,道:“那位是大王的新妾在唱歌,阿伦……以后我们不要把阿娘放在嘴边,而是把她放在心里,好不好?”

阿伦轻轻“嗯”了一声,他仰面看着日磾霜降般的面孔,问道:“哥哥,阿爹和阿娘不要我们了,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对不对?”

日磾仍不知该怎么回答,阿伦早习惯了日磾的沉默,他也学会了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又开腔,道:“哥哥,如果这世上我们只有彼此一个亲人了,以后不论是什么地方,你都不要丢下阿伦,再危险、再难过阿伦都不会放在心上的。阿伦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的。”

日磾眨眨眼睛久违地笑了,他抚着阿伦的脑袋,道:“阿伦,阿爹和阿娘没有不要我们,阿爹回到了天神的身边等很久以后我们会再见到他的,阿娘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不得不和我们分开。我们……我们是游牧人,游牧人的家不是一片草场,一条河流,天地间能让我们生存下去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家。你……等你再大一些,很多事情我们便能并肩而立一起面对了,可如今你还小,我答应了阿娘要照顾你的,所以如今就让我暂且挡在前面多护着你些吧!”

伴着浑邪王新妾的歌声,日磾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草原的子孙离祁连山越远,心中的不安便愈发强烈,浑邪王眼见着比前几日更暴躁了几分,一个仆人倒酒时不过洒出来些许,便被浑邪王狠狠地鞭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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