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跟你谈。”

卫十方抬了抬头，看向那名女鬼：“我们两个谈谈。”

查清死因可太简单了，直接问就行了，这经验值简直就是白送的。

那女鬼虽然不再发怒，也没有和卫十方坦白的意思，她还是悬在空中，冷眼看着卫十方。

卫十方半真半假的说：“我是朝廷的人，和你们没有恩怨，我只是来查清这件案子的真相，你已经死了，害你的人还在逍遥法外！凶手可能现在正在谋划第二起命案，也有可能和你命运一样的女孩即将被残害。”

他放下弓箭，正义感十足。

此时他已经不需要再用宋文的命要挟女鬼，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如果她拒不配合，还是要动手的话，就算杀了宋文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被叫魂害死的，是什么人干的，用的什么方式，你知情吗？”

这句话从卫十方自己嘴里说出来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经他也是个唯物主义者。

女鬼没有说话，卫十方有点失望，宋文却开口说道：“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叫魂很简单，把被叫魂人的生辰八字和名字写在纸上，加上被叫魂人的头发，指甲，衣物等等，只要其中一样就可以，深更半夜的时候拿着那张纸，不停地叫那个人的名字，这样魂就会被抽走，人就死了。”

这作案成本也太低了，而且还无法被查证。

但只要干过这件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卫十方首先从任务描述里的那个疑点开始询问。

“当年官府来取证，你有所隐瞒，导致情报不足，让这个案子变成了悬案，你隐瞒了什么东西？比你女儿的性命还重要？”

宋文想开口，又把头垂了下去，并不打算提供情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算隐瞒？你看看你自己女儿现在的样子！”

虽然看不见，宋文还是抬起头，在他眼里，是空荡荡的天花板。

在卫十方眼里，宋家大小姐把头低下去，也在看着宋文，似乎她也很想知道个中因果。

宋文一边希望女儿还存在，一边抗拒着回忆某些事情，卫十方在此基础上添了把火。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真相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你女儿永远会是孤魂野鬼，萦绕在你背后。或者你把事情告诉我，我来依法惩治凶手，还你女儿一个公道，你自己选。”

这个羸弱的老头又开始低声哭泣，他语重心长的说：“都是自己造的孽，什么公道不公道呢。”

宋家很大，但此刻只有卫十方与宋文两个人，夜色如墨，红色的灯光映照在客厅内，显得诡谲而神秘，在这种氛围下，宋文开始向卫十方坦白前因后果。

“这件事就应该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

他的回忆飘回二十多年前，他依稀记得，那时候的镇子还热闹非凡，每到清晨，就有许多的行商开始东奔西走，早市开了，作为小镇上最有钱的两大家之一，这种时候会上街逛逛，那些摊贩见面了，都会点头哈腰地叫一句宋老爷。

宋文白手起家，家大业大，和别的有钱人一样，宋文也有个三妻四妾，人到中年，却没有子嗣，宋老太爷四处奔波，就为了帮儿子寻一贴秘方，治好儿子的不育之症。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帝都，有个黑衣人交给我爹一张秘方，我爹兴致冲冲的回来，跟我打包票能怀上孩子，果不其然，一个月后，我的一个小妾就怀上了我的骨肉。”

黑衣人是谁卫十方已经不用猜了，十三人阁，如果整件事都由十三人阁一手策划，那么帮宋大小姐伸张正义，就难如登天了。

因为在大陆上大多数人的心里，十三人阁就是正义，他们也有绝对的话语权，掌握着这个世界的流言与风向。

何况他们人在通天塔里，现实里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在通天塔具体待了多少年他们自己估计都不知道，卫十方只能出去查证一下。

卫十方明悟了过来，宋文口中的二十多年前，在真正的现实中，可能已经是一百年前、两百年前或者更遥远的过去。

十三人阁制造这些惨剧，建立在通天塔的某一层奖励被拿完，Joker吞噬了某个场景的前提下，他们不会傻到批量制造这些案子，否则各地一上报，就会搞得人心惶惶。

通天塔内的关卡，是零零散散收集在五神之争后的这几百年里。

卫十方叹了一口气，继续听宋文诉说。

“那时候我很高兴啊。”

宋文几乎通知到所有他认识的人，不管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对宋家而言，这是喜事，大喜事。

为了给孩子祈福，宋家广施粮，建庙宇，修道路，一时间坊中口碑无两。

孩子出生的那天，情况就开始不对劲起来，孩子不会哭，也不会笑，像个木偶一样，宋家花重金寻医问药无果，宋老太爷不得已再次来到帝都，想找到当初送自己秘方的黑衣人。

有没有找到黑衣人宋文并不知情，宋老太爷回家之后递给宋文一张纸条，就一命呜呼了。

“纸条上写着，这幅药只能保证孩子出生，孩子本不应该出现，想要孩子和正常人一样，还缺一样东西。”

“灵魂！”

宋文看完脸色铁青，家里几个老婆劝他按纸条上说的做，先不说做不做，他敢不敢呢？

从小到大，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没干活，前半生光明磊落，为了自己的女儿，要铤而走险吗？

“一开始，我没想着去做这件事，只不过家里给的压力太大，而我呢，看着我的女儿，每天像个木头一样，我心疼啊。”

在历经思想折磨之后，宋文在宋老太爷发丧后，按照纸条上的说法，找了一户人家，这家的孩子生辰八字和自己家的对得上，又通过自己的手段，接触了这家人，也偷偷地拿到了孩子的衣物。

子时，他站在这户人家的墙角，小声的叫着那个孩子的名字。

一开始，屋子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后来孩子的哭声渐渐消去，等哭声彻底平息，他把那张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还有纸里面包裹着贴身衣物的一角带回了家，用火烧成灰，把这些灰烬倒在水里，喂自家女儿喝了下去。

收效显著，女儿睡了一觉后，开始哇哇大哭，被人逗弄也会笑，宋文松了口气，却高兴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一般喘不过气。

“我又回到那户人家看了看，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他们家门口挂着的白灯笼。”

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卫十方明白，用灯也是有讲究的，平时用黄色的灯罩，红事用红色，白事用白色。

那户人家的孩子，已经死了。

要不是想知道后续卫十方现在就把他抓起来，哪怕是在通天塔里也要让他受到正义的制裁。

“后面呢？跟你女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趁说话的光景，卫十方看了一眼宋大小姐，虽然看不清脸，但心情一定很复杂。

“不知道，我不知道。”宋文掩面哭泣：“这难道不是索命来的吗？”

卫十方也很生气，但这个时候他要保持镇定，他接着问道：“之后你有没有再去过那户人家？”

“去过，我送了不少东西过去，保证他们夫妻二人过活下半辈子不是问题，再过了两年，他们就搬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这就蹊跷了，如果没有外力推动，这夫妻两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又怎么会来索命？

肉体就像是灵魂的容器，是水杯和水的关系，关键点在于，宋大小姐的水杯一开始是空的，那个被宋文害死的孩子的水杯是满的，宋文布置的仪式是将那个孩子水杯里的水倒进了宋大小姐体内，所以不会多出一个亡魂，不存在有怨灵复仇这种说法。

情况从这里就变得复杂了，果然，给经验值的任务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

正因如此才要矫正社会的不良风气，不要盲目的迷信，否则害人终害己。

卫十方打算就宋大小姐的死因一事先放一放，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询问：“你家里挂着的红灯笼是怎么回事？”

“啊？”宋文有点不解：“没有红灯笼啊？”

这满目的红色，卫十方又不是色盲，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宋文抬起头，头顶上的女鬼在呜呜哭咽。

他流下了两行血泪。

“靠！”卫十方立马展开神行向屋外冲去。

难怪宋家没人，有两只鬼在这能不跑吗！要是刚刚告诉宋文自己的名字，他现在就凉了！

看样子宋大小姐是不会害死自己亲爹的，那宋文是怎么死的？

卫十方冲出门外，以他现在的身法，有神行的加成，跑的飞快。

不出意外，又和刚刚是一样的情况。

陈家传来的一声惨叫意味着卫十方回到了原点。

这时，宋家的大门缓缓打开，吱呀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宋文探出头，宋大小姐悬在他的头顶，他向卫十方招招手：“大半夜的别在街上乱转，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