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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

男人迟疑着朝说话声音望去,铮然发现一个人影侧卧着坐在窗户上。那人影背光,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团,却足以让男人“唰”地向后退去,椅子滑动木地板发出“吱呀”的怪叫声,漆黑的宁静一瞬间被打破。

“你……是谁?来干什么?”男人声音有些发颤。

那人影不紧不慢地从身后拿出一柄长条状的物件在手上,象征性地转了两圈后,双手背后一撑,从窗户上跳了下来,这时,男人才得以看清她的脸,是一个年轻女子,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扎着深红色的高马尾挂在后脑勺上,身材纤细,目测一米六五左右,披着一件皮夹克,蹬着一双黑色马丁靴,右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男人定了定神,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往右侧看了看,那是房间唯一的出口方向,只是他离门有一定的距离,这女人飞身上窗户,身手自然矫健,想要逃跑的话绝非易事,男人咽了口口水,几滴汗珠也微微浮在额头上。

“咳……咳,有人花钱买你的命,我也是受雇于人,希望你到了那边可别记恨我,都是拿钱办事……”女人一边说,一边甩着刀子向他靠近,那刀子身形三十厘米有余,持柄处呈弧状,刀身类似一个直角三角形,尖头处锋利地发亮。女人用指肚抚了抚刀背,又把刀子翻了个面,刀背正好反射月光掠过男人的双眼。女人发出“给给”的怪笑声,声音陡然尖锐了许多:“别害怕……这是把剜骨刀,我会一刀精准刺穿你的心脏,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

男人明显看到面前的女人眼睑变得鲜红,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开始慢慢渗出猩红色的斑点,越来越密集,眼看着女人一步步紧逼过来,男人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一口气,心想再往后退也是等死,不如一个猛子扎了出去。他见状,开始没命地向门口跑,屋子不算太大,没几步,男人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门把手,疯狂往下压去,门却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反应。男人慌了神,反复向背后确认。那女屠夫一般的人宛如女鬼一般晃晃悠悠地朝他飘过来,笑道:“没用的……你进房间关门的一瞬间我就用你身上的钥匙把房门锁住了……哎呀快别摆弄门把手了,这样很吵诶……”话音刚落,女人便像厉鬼一般扑了过去!

突然男人听得一阵“窸窣”的锁栓转动的声音。随着“嘎达”一声轻响,男人本紧靠在门边的身体随着门开的惯性一下子仰了出去,一双手将他从门边迅速地拉开。男人此时已经吓得神志不清,只能由得那双手将他拽起往楼下跑去。女人用鼻音轻蔑地“哼”了一声,双手将嵌入地板的剜骨刀拔了出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朝着天花板大声叫嚷道:“藏好了吗?那我数十个数,就要来找你们了哦……”还不忘用双手把眼睛捂住,好像真是在玩捉迷藏一样。

“十!”

“九!”

“八!”

男人缓过神来,才发现拉着自己手腕向前跑的是自己的女儿安娜,男人刚要说些什么,安娜仿佛知晓一般立马转过头来做了个“嘘”的手势。几秒后,两人从楼梯跑到一楼,眼看就可以跑出别墅向外界求助,头顶上方的读秒声还在继续,此刻在男人心中就好似那不停跳动的定时炸弹,时间一到,便会有一把锋利到发亮的剜骨刀出现在他的心口!

“二!”

“一!我来了哦!”

男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听得一阵快到不可思议的脚步声正即刻向他这边涌来!那接连不断的“嗒嗒”声简直不像正常人类能用双脚交替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回荡在整个别墅上下,宛如机关枪打出的子弹一般。而前方的小女儿安娜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是一股脑带着父亲朝前方奔去,近了!男人此时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父女二人飞快地推开房门,一束月光顿时透进来,安娜毫不迟疑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救命啊!”

可危险还没结束,男人拉起女儿的手跑到门外,他知道,隔着一条马路对面就是一个警哨站,只要跑到那里……

“呃……啊……”

男人突然感到喉咙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颤栗着低头去看,自己的脖颈处赫然多了一根闪着寒光的菱形飞梭,血液如同喷泉一般从颈口喷涌而出,他把嘴张到最大,却感受不到空气的存在,随着仅存的神经逐渐消失,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带着他向前挪了几步,然后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安娜见到此景,瞳孔无限放大,死亡……绝望……无尽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周围,全身不停地发抖,她本能地告诉自己应该向前跑,可身体却死活不肯动弹,她慢慢跪了下去,用双手捂着眼睛不愿目睹父亲的惨状。可眼下除了啜泣,却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别墅门前,倚着一个围着黑色倒三角形面罩的男子,只露出鹰隼般的双眼。他双手抱着怀,隐匿在黑暗之中,正静静地目睹着别墅前的一切。这时,红马尾女子从别墅里走出,血红的眼球仿佛快要射了出来,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样貌极其可怖,她摇了摇头,对旁边的男子开口道:“没劲……就这样把他杀了太无趣了……喂,卡兹,去处理一下现场,再顺便挖个坑把他埋了,记住别挖太深,回头交差麻烦。”

男子点了点头,正欲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楼上还有二十万海刀……”

“哦对,你不说我差点都给忘了。”

女子看了看不远处小声啜泣的小女孩,不禁摇了摇头。这时,她的眼睑慢慢变回了白色,身上的小红点也退了下去,最神奇的是那红发,红色马尾,竟然一点点褪成了黑色。

她走到安娜身旁,蹲下身子,和刚才那个女鬼判若两人,有些邻家姐姐般口吻道:“你父亲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也是知道。剥削,贪污,找替罪羊……他死有余辜,我还知道他喜欢家暴,你母亲就是被家暴致死的吧。我说这番话是因为按说你看到我们杀人,我们也不可能放你走,但有罪的是你父亲,我们呢也不想滥杀无辜。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跟我们走,变成一个小哑巴。第二呢,就是和你父亲埋在一起,你选一个好了。”

听了这话,安娜哭的更大声了,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女人耸耸肩,将一只手轻轻搭在安娜窄小的肩膀上。

“呃,我要是你的话就乖乖跟漂亮姐姐走了,毕竟……”

“嘻嘻,说完了没有,吉娜?”

四周静谧的可怕,女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错,是小安娜的啜泣声,突然消失了。下一秒,一把匕首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前的小安娜扭曲地咧着嘴,像刚才自己审视男人一样。被叫做“吉娜”的女人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小安娜,脖子因为匕首的摩擦开始渗出血珠来。

“吉娜……我只要轻轻这么一拉,你也可以马上和那个男人埋在一起了……”

“啧啧,我倒是被你摆了一道啊。”吉娜说完,便明白了情况,“伊莎贝拉,好久不见呢。”

“没错吉娜。”“小安娜”用右手朝面鄂下方向上一撕,一张类橡胶材质的面膜被扔到一边,露出一张和安娜完全不同的脸来,不过仍然是个小女孩的模样,长长的睫毛还一眨一眨的,像是在向吉娜炫耀一样。

“你坏了我的好事……”

“所以说,原来的小安娜呢?”

伊莎贝拉撅了撅小嘴,十分随意地说道:“半个月前就被我杀了。喏,好像就埋在那棵树下。我都策划好了,杀了她女儿,我去代替她,这样我就成了伊贝罗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悄悄把他暗杀,再找扫墓人伪装成一场意外,不仅可以拿到保险公司的全额赔款,还能拿到他的所有财产,为这个事,我都筹备将近一个月了,就差今天他这二十万海刀到手。没想到全被你这女鬼给搅黄了。”

“哼,这伊贝罗倒是吸引人,有这么多人想要他的命。”

“你要是有钱啊,也指不定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呢!不跟你废话了女屠夫,叫你搭档把钱给我拿下来,这件事我就当白忙活,人还是你杀的,你照样去拿你的酬金,咱俩各退一步,你看如何?”

吉娜盯着伊莎贝拉的双眼,她和伊莎贝拉其实算熟人了,都是行业翘楚。但职业风格有所不同,吉娜办事干净利索,直来直去,而伊莎贝拉总会策划许久,擅长下局设套。而且侏儒症导致的小女孩身份更是为她行了不少便利,两人在杀手界都很出名,吉娜业号“女鬼”“女屠夫”,伊莎贝拉业号“白萝莉”,倒是没像今天这样正面交锋过。

吉娜摊了摊手,示意妥协。伊莎贝拉这才收回手中的匕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塞进嘴里。如此娇小的女孩歪着嘴叼着烟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吉娜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个屁啊!”伊莎贝拉狠狠地瞪了一眼吉娜,又在身上摸索一番问道:“靠,该死,忘记带火了。喂女鬼,你有火吗?”

“我从来不抽烟。”

“呵,那就祝你能多活个几年吧。”

吉娜昂起头向她撅了一下嘴,伊莎贝拉向后看去,一个带着黑色面罩的男人提着一个黑色卡扣箱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背后。

“黑狗……”

伊莎贝拉在心中暗忖,不由得有些后怕。吉娜确实给她留了情面,算是各退一步。如果她真要黑吃黑,杀了自己黑掉这二十万海刀,刚才自己早就死在黑狗的镖下了。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背后,她竟然没有一点感觉。杀手之间的黑吃黑再通常不过,她也十分清楚身前身后这两人的实力,要真动起手来,光是女鬼一个人,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她转过身,接过黑狗手中的卡扣箱,对吉娜说道:“女鬼,你这次坏了我的好事,但上次在走海湾,我也欠你个人情,现在咱俩扯平了。下次再见面,我可不会这么客气地跟你讲话了。”

说完,便拉着箱子消失在一旁的树林里。

吉娜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还是个小女孩。”

卡兹上前一步道:“怎么向委托人交代?他们要求带活的安娜回去。”

“看来他们和伊莎贝拉想的一样,”吉娜顿了顿,“这个伊贝罗当官前从商,当官后又不少贪污受贿,还滥用私职售卖不法产品,名下的黑钱估计数不胜数。但现在伊贝罗被我们刺杀,保险不能理赔,唯一合法直系继承人安娜也死了。这趟单子对我们来说也是白忙活。”

“等案件曝光吧。到时候伊贝罗的亲戚会自己找上门来,让委托人自己想办法去吧。这件事情我可不想再插手了。”吉娜朝卡兹摆了摆手,又伸了个懒腰,皮夹克下的T恤向上提起,露出一段完美的曲线。

“我有件事情想问,委托人只是让我们杀人,并没有让我们处理成一场意外事故,怎么保证之后的环节不出变节?”

“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专门的人过来处理,这个职业叫‘扫墓人’,在处理尸体这件事上,他们是专业的。你就别瞎担心了。现在,我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走吧卡兹。”

卡兹点了点头,快步跟上吉娜,沿着月色走进黑暗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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