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金猎人们的行动效率很高,不到半天时间,就找到并询问了昨晚值班的每一个门卒。
还走访了沿街的一些居民,询问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然后,他们碰了个头,分享各自掌握的信息。
赏金猎人们在实践中形成了一种松散型合作方式,平时各行其是,有事时自行合作,也可主动拉熟人参与到自己经手的案子中,完事了各走各道。
在这个行当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不一定本领高,但一定人脉好。
现在,他们聚在一起,将情况碰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
昨晚不仅没有大批车辆出城,连一辆出城的车都没有。
不仅昨晚没有车出城,最近一个月都没有。
昨晚不仅没有车出城,出城的人也没有。
现在天下不靖,各地普遍实施宵禁。朔州地处边境,宵禁更严。到了晚上,街上除了官府的巡查人员,一个走动的闲人都难见到,何况出城!
街坊们也反映,昨晚以及最近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听见过任何异常情况。
那么,二十万两官银哪去了?
难道长翅膀飞走了?
难道变成蒸汽挥发掉了?
这显然不可能!
猎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劫匪没有把银两运走,就藏在郡守府内外某处地方,等日后再找机会运走。
于是,他们又来到郡守府,再次进行勘查。
郡守府是一座独立建筑,占地很大,四面临街,府外不适合秘密掩埋东西,大家勘查的重点在府内。
李小坐在茶肆里,一直留意着郡府的大门。见何青进去了,就对李家奴说:“家叔你在后面来,我先走一步。”
李家奴说:“我就在这里喝茶看马,你自己去吧!”
李小走出茶肆,快步走进府衙,四处一看,不见何青的身影。
府衙有三进院落,百余个房间,规模宏大,俨然一座小城,要在这里找人可不容易。
李小以前跟父亲来府衙拜访过太守,对这里的环境布局并不陌生。他想了一下,猜测何青可能在三堂后面的花园中。
他径直走到花园,看见何青果然就在这里。
他很高兴,招呼说:“何姐,你回来了?”
何青正手握一根小木棍,翻动着花坛里的花草,查看有无动土的痕迹。她抬起头,向李小微微颌首示意。
“你查到线索没有?”李小问。
“还没呢!”
“我跟你一起查,好不好?”
“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查?”
“好玩啊!”
“这活又脏,又累,还危险,有啥好玩的?我们是为了讨生活,没办法。你如果只是为了好玩,只怕会失望哦!”
“没关系,我已经很习惯失望了!你同意我加入你们不?”
“案子就在这里,谁想参与都可以,又没人拦着你。”
李小想:原来入行这么简单。听家叔说,行乞要拜师傅,卖艺要拜码头,赏金猎人这个行当,难道一点门槛都没有?
他从树上折了根树枝,学着何青的样子,在草丛里翻看着。
干了不到一刻钟,觉得无趣,于是扔下树枝,反背着手,在花园中四处蹓跶。
花园的布置精巧雅致,园中一泓池水,明净清澈,有山石玲珑于其间。花园四周,树木青葱,间以奇花异草,争芳斗艳。
李小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寡味:郡守府的园子也不过如此,比我家的园子小多了,没什么好看的!
他忽然又想到,他现在是办案人员,不是观风览景的游客,总该找点活干。
干什么好呢?
他决定去丢失官银的库房看看。
库房的大门已落锁,两个府兵手扶腰刀,站在门口值岗。
门口的血迹犹在,遇难者的遗体早就搬走了。
李小走近库房时,看门府兵立即紧张起来,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他们大概被昨晚的惨剧吓得不轻,满眼满脸都流露着惊恐情绪。
李小说:“我是来查案的。请二位军爷打开库房,我想进去找找线索。”
府兵说:“库房的勘查已经结束,没有出入凭证,任何人不得入内。”
李小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在做事,库房不让进,他也无所谓,就在库房外面找线索。
他在库房的门上、窗上、墙上、地上看了一圈,没看出异常之处,于是又离开库房,再次走进花园。
何青仍在专注地做着搜查工作。
“何姐,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你呢?”
“我查看了库房。我看见了很多的血迹,还有撬门的痕迹。”
“是嘛!我们也都看见了。”
“嘿!我看见的自然跟你们看见的不一样。”
“是嘛!你看见的有什么不一样?”
李小想了一下,想找出点不一样的地方。
这时,他眼前浮现出库房门外的写真画面。他仔细审视画面的每一处,看得很仔细。
忽然,他发现,库门上有一小块淡淡的血痕,颜色、形状跟别的血迹有些许异样。
刚才,他站在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污中,心理不适,看得很匆忙,所以忽略了门上这微小的痕迹。现在,他看见的只是一个抽象画面,心情很放松,所以很快发现了异样。
他对何青说:“我再去看看。”
他一口气跑到库房门口,俯身察看那块痕迹,又用鼻子闻了闻,终于确定,这不是血迹,而是印泥的痕迹。
这是一个用印章盖上去的图案,因门板凸凹不平,图案不十分完整。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图案由上下两部分构成,上面是一个歪斜的“井”字,“井”中间有个小点,下面似乎是山的轮廓。
他感觉这个“井”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闭上眼睛,凝定心神,仔细回想他所接触过的知识、景物,搜寻与这个“井”字相似的东西。
所幸他读书未破百卷,时间不长,就将所学知识搜寻了一遍,终于记起,这是一个星相图案。父亲曾教他天文历数,当时他对书中的文字内容毫无兴趣,对里面的插图倒是玩味了一下,有个图案,跟这个“井”字十分相似。
这是什么图案?
他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这是天狼星的图案。
下面的山形图,他完全陌生,就不必费心思考了。
这个图案是原本就有的呢,还是新印上去的呢?
他左看右看,看不出来。
但这肯定可以算一个新发现。
于是,他又兴冲冲地跑到花园,对何青说:“何姐,我发现线索了!”
“你?发现线索?”何青难以置信。
别人认真勘查,都一无所获。他东游西荡、吊儿郎当,有可能发现线索吗?
“对!我在库房门上发现了一个天狼星图案。”
“天狼星?”何青脸色陡变,“走!看看去。”
李小与何青来到库房门口,李小指着门上的图案说:“瞧!这就是。”
何青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它是天狼星?”
“我小时候学过天文历数,在书上见过这个图案。”
何青凝神观察了一下,又用鼻子闻了闻:“新印上去的,印泥还没干呢!”
李小洋洋自得地问:“我算不算立了一功?”
何青用尽量婉转的语气说:“我们这些人,偶尔因案件相遇到一起,没有门派,没有领头人,自然也没有给你记功的人。但你做了有益的事,总会有人记得的。”
李小想,只要你记得就好,别的就无关紧要了!
何青将手指搁在嘴唇上,吹了一声响亮的唿哨。
过不多时,郑家兄弟快步走来。
“有发现了?”郑老大兴奋地问。
何青一指门上的图案:“李公子发现了这个图案,他说是天狼星图案。”
“天狼星?莫非这个案子是天狼做的?”郑老大失惊道。
天狼是曾经纵横西北大漠的一个神秘组织,二十年前销声匿迹了。近几年忽然出现,做了几件大案,专劫从江南输往京都的税银,累计劫银不下百万两,至今没有破案。
“天狼历次作案,皆留活口,不多伤人。”何青说,“且天狼每次作案,都主动表明身份,从未留下标记。这个案子不太像天狼的风格。”
“是呀!天狼总是在官银运输途中出手,从无入室抢劫的记录。”
何青和郑老大研讨了一会儿,没有头绪。
何青提议请其他人一起来参详。
郑老大有点不乐意:官府赏银是有数的,分的人多了,自己那份就小了。
何青认为,这个案子凶险诡异,能破案,人平安,比什么都重要,不必计较赏金多少。
郑老大同意了,就让郑老三去请大家一起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