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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少年俯视山下,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哀伤,缓缓闭上双眼,昨夜梦境里的一幕幕浮现,久久无法平静。

绿焰滔天,放眼望去一片焦土,遍地血污。

歇斯底里的狂笑声从耳畔传来。“桀桀桀,...都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哈哈哈”一道身着绿袍的佝偻身影悬浮在半空中。

无数绿色的丝线像触手般四散开,一端链接在佝偻身影的背上,另一端是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头,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抬眼望去宛若炼狱。

如草芥者的忿怨、居高位者的暴虐、孩童们不明所以对生命戛然而止的迷茫、孤寡老妪恶毒地诅咒、反抗者的扭曲全部定格在每颗人头上,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

梦境里的自己怀抱着一名老道士,他的瞳孔里绿焰闪烁,不停抽搐震颤的身子都预示着他到了弥留之际。老道士伸出布满褶皱地手掌抚摸的自己的脸,想用最后的时间好好再看看这张脸,泛黑的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最后一丝微笑。

忽然,七窍里绿焰喷涌而出,脖颈以下“轰”的一声,爆开来化成血水流淌开来,原来这遍地的血水是这样来的,头颅飘走,成了人头“风筝”里唯一面带微笑的人。

悬空的佝偻身影下方,还有一个人带着坚毅挺拔的站立着,腰间悬着一个葫芦,蓝衣白发,脸庞消瘦,沧桑深邃的眼睛,剑眉之下湛蓝的眼瞳盯着老道士的头颅飘走,泪水决堤

“炎庭遗孤徐爱莲,自出生起世间仅我一人,卑微如尘埃,那一年寒冬里险些被野狗分吃果腹,吾师不忍,出手救下,同年十二岁随师傅上山,十五岁不辱我师应灵开悟,十六岁生事惹下祸端,被人打破了应道天灵,此后终日浑浑噩噩,道灵弃我而去,爱师从未弃之,至今十载。”

“师傅,不要责怪弟子,这寡淡的人生,弟子过够了。九幽黄泉路,遍地凌寒烟。弟子不放心,您先喝着,再等一会,一会就好了。”

缓缓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上一大口,将里面剩下的全部倒向身前,一步踏出。

耀目的法光,绚然在他身上燃起。

徐爱莲笑着回头问道。“师兄,你最辉煌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呢,而我应该就是此刻...”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八种图样在他身上生起又熄灭,一种全新的道术配法顺应而生

“既道灵弃之,吾自成一法。太乙配法——太白莲冰狱!”

自灵魂而起的寒气骤然乍起,一道巨大的冰晶向佝偻身影带着冻结万物的气势而去。只一刹那便击中了佝偻身影,带着森然刺骨的寒气,冻结其身躯在冰晶内。

接着徐爱莲挥手,冰晶再次凝结对着滔天绿焰而去,极冻之下牢牢将这些凶焰全部锁在冰晶内。

蓝衣白发的身影施展完这些有些踉跄的转身,眼角噙着泪却微笑着对着身后的那个人轻声喊了声“师兄”

“只有一刻的时间,师兄无需多言,听我说罢。”施法后冰蓝的瞳孔内隐晦的闪过一丝绿焰。

将酒葫芦轻轻挂在眼前人手腕上,说到:“太乙配法的秘密我已刻在葫芦内壁中,我相信师兄你会比我更做的好,师傅说过论天赋,师兄虽是我们师兄弟当中最平庸的,论修道心性你却是最好的,那日,师傅将七星残卷交予你手,你不愿,跟师傅商讨后你就将它转给大师兄,我跟师傅都知道你无意与大师兄争,想借此守住我们师兄弟的情谊。你可知从大师兄进入星芒山以来,面和心善只为这七星残卷?如今炎庭由此大难,他早已不知去向,师傅命我缄口,不可与你提起。”

“半载前师傅将残卷手抄传与我,以逆天手段修补了我的天灵,因此他修为跌落至道通境,消息不知如何走漏,凶心道人荀弼之与炎庭本就有久怨。同是半载前,师傅夜观星象,贪狼星现,红月当空,伏尸千里。他早已料到前后一切,修补天灵,传与我残卷手抄,让我今日与你交代。”

“炎庭与他而言,有不得不留战的理由。”

“而我...”

“直到今日生命逝去,我亦不畏惧。”徐爱莲顿了顿,侧身看向庭西,满目温柔,像是眼前汇聚着此生中所有的美好,记忆也如潮浮上心头。

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轻道士,守在藤桥下,土灶旁。同时,带有烟火气的朴实姑娘,拿着布,提出刚出炉的烧鸡递给疯道士,叮嘱他小心烫,慢点吃。

他看着她,痴痴的笑着。

此时,庭西,密布的乌云被第一缕光破开,看着即将到眼前的绿色凶焰,被冰晶逐渐覆盖住,定格在了朴实姑娘的额前,光照下,如此璀璨美丽。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不顾众人的阻拦,开始向着东边高楼奔跑...

“师傅让我转告你,在师傅看到的未来里,凶心道人并不是贪狼,你是北斗天枢,亦是贪狼星,无论如何这是我跟师傅做的选择,不必自责。”徐爱莲笑着说道:“走吧,师兄。师傅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真的,再信师弟一次,好吗。“卧龙”去吧,“凤雏”累了,想歇一歇了。”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盈眶的泪水转瞬滴落。

冰晶轻微的震动起来,他面色又苍白了些许。

灵力运转,耀目法光再次亮起,这一次前所未有闪亮,一道法决打出,一瞬间,冰清洁白充斥了这片天地,直至三个呼吸后冰白渐去。

周围的一切化成尘埃,凶心道人、断壁残垣、所有尸首全都随风消散。

空荡之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徐爱莲身上开始出现裂痕,他盯着双手,从指尖开始淡淡的消散,最终化成一阵风吹向东边的一座高楼。

呼吸急促,满头大汗,朴实姑娘终于登上了高楼,看向一片空旷之地,一道黑衣人影立于中央,或许是太着急,她没有看见黑衣人影手中挂着的酒葫芦,眸子紧紧盯着,有些失落,没有瞧见心中想见的人。

下雪了,片片鹅白,落在姑娘肩上。

朴实姑娘身后的微光渐明,原来光也同她一样从庭西一路奔来。

回首看去,原来躲在这!她一眼就找到了他,一袭蓝衣的他调皮地站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像要吓唬她一般。高楼上洒下的金色阳光温暖了雪花,姑娘身边的空气氤氲缱绻。

她看着他,恬静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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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师兄?你在这发什么呆呢?”一声青涩稚嫩的师兄把唐燃拉出了那片灰色的记忆,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出现在唐燃眼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睡好么?师兄难道是昨晚太用功求道,累了?想歇一歇了?”巨大宽松的道服,在他身上更加的不合身,老神在在的跟他的师兄唐燃说道。

不好!道号摇光的徐爱莲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寒气,眼前道号天枢的唐燃师兄在他说完想歇一歇这句话的时候平时笑嘻嘻的他,眼神突然变的凌厉,让以为自己偷懒的心思被发现了,心中暗道不妙。

赶忙接着道“师兄今天你一个人下山去招生去吧,师弟我得养足精神,道武小试就要快开始了,我可不能给师傅丢人。”有些不甘心地又补了一句“真招到生了,记得拿了赏钱买只庭西藤桥下那家的烧鸡给师弟补补。”

唐燃顿时哭笑不得,果然还是他。

思考了半晌,微笑着对着摇光说道“好师弟,师兄请你吃两只,跟师兄一起去一趟可好?”

不去,不去,不去,摇光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师兄你是不知道,最近你的好师弟天天挑灯夜读,体悟道法自然,一到傍晚就来感觉了,很奇怪这白日里却怎么也不太好感悟。”摇光口中振振有词道。

心中已经下定决定的唐燃,怎么可能放过摇光,对着摇光道“师傅要是知道你扣了他宝剑上的灵石拿去卖钱。”

摇光立马脸色大变,跳起来指着眼前的师兄

“你居然敢威胁我?师兄你也有份的!鸡腿可都进你肚子里了!”

“师傅要是知道你前几日去庭西轻香楼...”

“我们这就走吧师兄!”

“今天我们去庭南招生。”

“好啊”

“我还要去武殿旁的廊桥上招生”

“师兄你疯了吗?!!到庭南哪里不行,非要去武殿边上,到时候那武殿的小姑奶奶定然要来找我们麻烦,不去!你就是跟师傅说,我也不去,会没命的。”

摇光感觉今天眼前的师兄是疯了,庭南富庶人家确实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思人人都有,民风彪悍以实力为尊是整个截云境内、乃至于七大境之中同样如此。

可这师兄今天怎么铁了心要去武殿边上的廊桥边招生,这不是活生生打武殿的脸,师傅本来就跟武殿的殿主不合,就算被师傅责罚也认了。这点摇光也确实孝顺师傅,替他师傅七星子考虑到了。

这时他对面的师兄又开口了。

“你连师傅藏在他枕头下面的情书你也看了,还读给...”

摇光堵住了唐燃的嘴,用和蔼可亲的表情咬着牙道“忍不住,实在忍不住想起庭南的孩子没有接触到道术的博大精深,我痛心疾首。我罪恶啊”

一溜烟的手脚无比麻利地收起桌椅“师兄快走吧,为流云崛起而招生!”

“不着急,好师弟,桌椅不必带了,我准备个东西,稍等一下,一刻钟后再出发,不急。”

“快点吧师兄,我痛心啊,我罪恶啊!”摇光一阵捶胸顿足,后悔自己师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终是错付了。。

哈哈哈,唐燃看着摇光这个样子也是开怀一笑,这种本不应该存在的久违感觉,让他不知为何有些心醉。

进入房内,研墨,找了张画纸,作画,仅一会儿,让人看起来就顽皮的老道士跃然纸上。

画毕,唐燃看着画上的老道士,莞尔一笑,带着摇光徐爱莲,朝着庭内走去。

纵使此刻眼前迷雾蒙蒙,一笑出门去,千里落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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