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的看着车厢过道，看着车厢内其他乘客们的一个个后脑勺，看司机边开车边抽着烟，还时不时朝车窗外大声的吐痰，看那吐出去的力度，要是刚好吐在一个骑自行人头上，能把人射翻。收回思绪，他扭头看看坐在自己右边的妈妈和妹妹，妹妹已经在妈妈怀里打起了瞌睡，而妈妈一直扭头看着车窗外，去市里的道路不平坦，车子时不时遇到凹坑时就会颠簸一阵，所以妈妈两只手就一直紧紧搂着妹妹，妈妈眉头紧锁，表情凝重，庄之虎回想，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几乎就再也没看到妈妈笑过。

道路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从车窗外呼啸而过，盯着看话令人眩晕。庄之虎回头又面向车子前方，前方未知的道路令人迷茫，一家三口就这么沉默着。

“到站了，到站了”随着卖票的胖女人的一阵吆喝，车子摇摇晃晃行驶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市区，一家三口随着其他乘客慢慢挤下了车。

市内汽车总站周边有很多住宿和小吃店，田玉琴右手牵着小之凤，庄之虎就紧紧跟在妈妈身后，周围城里人穿着比农村时髦，庄之虎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解放鞋就觉得自渐形秽。道路旁一排店子门前摆放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小吃，周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味。

一家三口经过一家烧饼店时，招牌上写着“烧饼夹菜”四个大字，招牌下的框里摆放的烧饼是刚出炉的，看起来焦酥脆爽，一股子芝麻香味扑面而来，小之凤咽了下口水后停下脚步，田玉琴低头看向女儿，小之凤抬起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妈妈，“妈妈，我想吃烧饼”小之凤轻声祈求道，田玉琴看着女儿的眼睛有五秒钟没说话，最后心一硬说道：“妈妈下次给你买”小之凤还想再坚持一下，但妈妈没给她机会，手上一使劲就把女儿拉走了，田玉琴低头看着女儿深深勾着的头，她心里非常难受，心里说道：“对不起了乖女儿，妈妈身上没有多的钱，家里也没什么钱了，妈妈以后一定给你买。”

三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一家面馆前，田玉琴看老板娘人面相比较和善，就试着拿出塑料水杯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姐，能给点热水不？”老板娘抬头一看面前的三人后就明白了，“可以的，大妹子”老板娘边说边用汤勺舀了一勺热水，倒进了田玉琴手伸过来的水杯里，田玉琴千恩万谢后领着两个娃就离开了店子，小小年纪的庄之虎第一次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难受。

三人走到一家小酒店前台阶处，田玉琴叫兄妹俩就坐在台阶上，随后她从袋子里拿出馒头给两个娃吃，馒头已经冰凉了，田玉琴手握着馒头，试着想用自己手上的体温给馒头传递一点热量，无奈她觉得自己的手就跟馒头一样冰冷。

田玉琴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就叫娃们吃一口馒头再接着喝口热水，两个娃各自吃完馒头后，一塑料杯的热水也喝完了，田玉琴就光吃了一个冰冷的馒头。

三人坐在台阶上吃东西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不远处，有两双罪恶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这一家三口。

“菊姐，你看那个小姑娘怎么样？”刘维平将贴着深色玻璃膜的面包车停住后问道，林洪菊也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小姑娘庄之凤，“小姑娘长的挺俊俏，秦西的郑由兴媳妇生不出娃，之前我们已经给他弄个男娃了，他最近给我打电话讲又想抱个丫头，这次看能不能如他所愿。”林洪菊边说边用两手理了理垂在额头两边的一撮卷发，这是当年流行的一种样式，四十岁的林洪菊整个已经发福了，胖胖的脸上嘴唇比较厚，甚至还有点外翻，嘴唇上又涂着血红的唇膏，看起来就像个做生意的老板娘，干她们这行，适当的包装是必须的。

刘维平自从前年跟着林洪菊一起干拐骗小孩营生后，这几年腰包里已经有几万进账了，他对他这位大姐拐骗小孩的伎俩，还有出“货”渠道多的能力是信服不已地，所以他平时对林洪菊是相当尊敬的，几乎是言听计从。今年才29岁的他，人生信条就是：有钱就是爷，能让他赚钱的人就是他的爹就是他的娘。

刘维平看林洪菊有这个意思后，于是就将车慢慢往视线内的三人靠过去，不过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远远跟着，找准机会就下手。

三人吃完馒头后，田玉琴向别人问到了市中级人民法院所在的大致方向，于是就带着两个娃继续赶路。

虽然路上时不时有拉客的面包车从身边开过，一人只要一块钱，但田玉琴知道自己坐不起这车，享不了这个福。现在的她，为了这个家能继续运转下去，她恨不得把手里的一分钱掰成两个用，所以她根本就没考虑过拦辆车去法院。

走了不到十几分钟，田玉琴隐隐感到肚子开始疼起来了，她心想：遭了，估计是刚刚吃了冷馒头的原因。她停下脚步，用手按了按肚子，庄之虎关切的问：“妈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好，可能是刚刚吃冷馒头的原因，你跟妹妹肚子疼不疼？”说完，田玉琴皱着眉头又看向小之凤，“我肚子不疼”小之凤懂事的回道，庄之虎也说自己肚子不疼。听到兄妹的回答后，田玉琴心里才稍稍放下心，不过她自己肚子倒是越来越疼了，她突然很想上厕所，估计要拉肚子了。

田玉琴手按着肚子慢慢直起腰后四处张望，看就近有没有公厕，谢天谢地，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公路边上刚好有个公厕标识，剪头指向了公路一边。田玉琴估摸着就近要是没厕所话，自己可能就憋不住了。于是她赶紧牵起小之凤的手就往前赶，庄之虎懂事的紧紧跟着妈妈的步伐。

不一会三人就走到了公厕标识下面，朝着标识箭头方向看过去，公厕应该在两排门面之间的巷子里，三人继续往里走，而后面幽灵一样的面包车紧随其后。“有戏”林洪菊轻轻说了一声，“那个女的应该急着上厕所”刘维平赶紧附和道。林洪菊开始布置计划：“这里的地形我熟，我们现在就把车开进巷子，再把车停到厕所正面，那里离主路近，等这个女的一进厕所，你就过去先把男娃稳住，然后你赶紧回车上，我就再把女娃骗到车上来”林洪菊话音刚落，刘维平就猛打方向盘，将车往右边巷子里开了进去，一下子就超过了正在行走的田玉琴一家三口。